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 第179章

作者:楚山咕 标签: 无C P向

放在平日,这些人之于两相欢就和蚂蚁没什么两样。

可当蚁潮蜂拥,两相欢的面上也爬上一丝郑重。他寒下面色,亲自提起了自己的刀。

刀柄点地如雪落,刃锋纤薄如蝉翼。两相欢周身的杀气也与这把刀凝为一体,寒凉无比,侵人心魄。

一道浑厚的嗓音方从天外遥传而来:“住手!”

可他来得太慢了。

两相欢双眸微狭,一刀劈开了离他最近的一名衙役。

从头骨直贯腰间,鲜血犹如蓦开的昙花,倏地炸开千重花瓣,惨艳得令人无敢逼视。唯有来人眉目一沉,投来一把沉重的古剑,两锋交错,迸出激烈的巨响,将将挡开了两相欢的第二刀。

两相欢这才抬起了眼:“慕容麒。”

对方双手浸血,风尘仆仆,古铜色的面上肌肉微动,似乎对他残忍的行径尤其不齿。

“你看上去更像活人了,”两相欢以刀点地,淡道,“真恶心。”

慕容麒沉默地蹲了下去,脱下外衫,掩住张嵘和惨死的衙役。

在周遭压抑的哭声中,慕容麒闭目片刻:“你要怎样才肯放过这里?”

“是他们包庇十方会在先,那两个小贼临死还给吾师设下迷阵,耽误了‘鸦’的正事。我们不曾连坐活人,只是推一座界碑,以儆效尤,你连这也要管吗?”

“呵,岂敢。”

“那就让开。”两相欢操起长刀,指向了如松柏一般挺拔的慕容麒,“否则连你一起,格杀勿论。”

慕容麒冷冷地笑了一声。

却见他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

两相欢面色骤凝,后槽牙磨了又磨,膝腿还是倏地跪了下去:“拜见……金书玉令!”

见金书玉令,如天子亲临。

大虞建朝百年有余,能得此令的宗族,不过一掌之数。两相欢不敢妄猜是哪位宗亲在此,更不敢揣测这是不是出自天子本尊的圣旨,至少在慕容麒拿出金书玉令的那一刻,他知道,今日让步的只能是他。

大虞的天子毕竟还在御座之上。

所有人都齐刷刷跪了下去,山呼海啸一般:“拜见金书玉令!!”

慕容麒持令道:“两相欢,即刻率你部下撤出睦丰,限时半日,不得有误。”

两相欢咬牙攥紧了拳,低声喝问:“你是从哪里拿到的令牌?”

慕容麒眯起双目:“自然是……从‘天命所归’的那里。”

睦丰县连日的惊乱终于告一段落。

但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仅仅只是“告一段落”。

-

慕容麒和两相欢之间的战火,尚未烧到百里外的景云县。

驻留景云的人们依旧操心着近在眼前的难题——比如,迈进千里县的队伍的第四人到底要选谁?

黄昏时分,一辆马车静悄悄地驶出了城关,车上插了一面黑红相间的十步宗宗旗,偌大的“莫”字迎风招展。

驾车的少年红衣金冠,神采倨傲,所过之处城门大开,无敢阻拦。

出了景云县,莫饮剑便扭过身体殷勤地讨夸:“夫人,我们出来了!”

凤曲一直倚在窗边待命,唯恐城关难过,他还能立即抽剑撒泼。

这会儿顺利通行,凤曲也大松一口气,把剑抱回怀中,担忧地看了一眼横卧着的商别意。

正午之后,商别意又烧起高热,景云县药材匮乏,阿绫诊断之后,一行人便决定启程。

既然没有观天楼的监督,大家自是全员上车,看着羸弱的商别意,凤曲不由得叹一口气。

现在确实都上车了。

可真到了千里县,除了考试,要担心的事情还更多了。

商吹玉本想出去驾车,但他和莫饮剑向来不睦,凤曲主动钻了出去,和莫饮剑并肩策马。

夕日渐堕,长云如血,照着莫饮剑的一身红衣耀眼非凡。

凤曲坐稳身子,闲问道:“你上午和别意聊了什么?”

莫饮剑犹豫了一瞬,对他倒是毫无保留:“其实没什么要紧。就是我爹特别想和他见上一面,聊些公事。我猜,是想联合凤仪山庄讨伐‘鸦’之类的吧?那些我不太懂。”

凤曲相信他是真的知道不多,正因为此,他才忍不住向莫饮剑发问。

“你们和‘鸦’真的矛盾很深呢。”

“自从我懂事,就看不惯那群货色。一个个都眼高于顶,和他们的老大一副德行,却也没见个个都有那么厉害的功夫。”

“紫衣侯的确厉害,有他在,你们真的能占上风吗?”

“嗯……”莫饮剑道,“我爹凡事喜欢瞒着我,但……我私下里其实听到过一些说法,夫人想听吗?”

凤曲怔了一怔,下意识问:“什么?”

莫饮剑说:“阿枝那小鬼虽然胡咧咧的,但有些鬼话其实让他说准了。就在玉城境内,是真有一座稀世的矿山,按理说是该交给朝廷,可玉城的环境嘛……”

他对玉城倒是有些自觉的。

凤曲也能猜到他的意思,玉城大片连着边境,又是众多流犯的终点,本就鱼龙混杂。

即使让矿山名义上属于朝廷,当地的官员兵力也未必能防住盗采的贼人。

“前几十年都是这样得过且过,不过现在的小皇帝算是回过神了。”莫饮剑继续说,“先帝在的时候,是让老祖、十步宗和‘鸦’三家分治。但如今老祖岁数大了,又不建宗立门,等他不在了,他那部分要怎么算呢?

“所以,今上可能私下里给两个宗门颁了密旨,许是交代他们办什么事……哎呀,那都是我猜的,只是我爹对商别意实在热诚,可能凤仪山庄也知道一些吧。”

凤曲听得动容:“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莫饮剑嘻地一笑:“左右都是我猜的,又不保真。再说,是说给你一个人听,夫人日后也要进十步宗的门,又不是外人,只要你想听,我还有说不完的趣事和你说。”

“万一你真猜准了呢?”

“哼哼,那本少主可真不错,是时候叫老爹让位咯!”

少年笑嘻嘻地扬起鞭子,一抽,仿佛搅动了天边垂云,马车于官道上驰若流风,掣如奔电。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千里县十步宗。

莫饮剑的侍从已经快马加鞭赶去禀报,莫饮剑则欣然邀请了他们一起到十步宗落榻休整。

既是为了商别意的身体,十步宗内条件当然最好,同时也为……

“你肯定会喜欢十步宗的,那儿是比凤仪山庄还要气派无数倍的地方!”莫饮剑伸展双臂,兴奋地比划着说,“而且我已经叮嘱过,叫他们设下最隆重的宴席,因为我要带去的是十步宗未来的少夫人!!”

凤曲犹不死心:“但我真的不可能做什么夫人。”

莫饮剑嗷地一嗓子扭过头去:“啊,好大的月亮!”

“……”

车内又传来阿绫冷冰冰的命令:“不要闲聊,专心驾车。”

姐姐,你们学医的都这样不近人情吗?

莫饮剑眼见就要嘀咕,凤曲伸手把他脑袋按了下去,自己拖长尾音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是,遵命——”

这趟行程才终于静了下来,只剩穿梭在夜色里的风和马车。

遥远的夜幕中星月交辉,云高风缓,近看荫浓碧暗,萤火相逐。凤曲的一身丝衣迎风飘摇,偶一扬眼,却看见天云低垂与苍地相连处,倏忽间掠过了一尾星子。

星光坠下了云,仿佛流火衰微,只是刹那的一瞥。

但它长曳的余光引动了空中冰轮,圆月东升,凌云的光华倾泻如雨。

蝉鸣起伏间,凤曲忽而开口:“是啊,好大的月亮。”

包括空山老祖在内的、无数的残星都已烧尽了。

又或者,正是这些烧尽的星被风吹成了不灭的月,高悬于天,静静旁观着身后的结局。

-

一只通体青翠,颅顶金红的雀儿飞掠众城,灿金的喙发出婉转的鸣叫,抖一抖翅,穿进了玉城千里县的城关。

县城中心矗立着一座高逾百尺、朱漆金雕的楼。

花窗半掩,人影绰约。月照下的楼身投落奇长的影,仿佛一只巨手,笼罩着偌大的千里县城。

雀儿便如自投罗网的猎物,一扑翅,飞入了那扇窗户。

窗内女眷亭亭而立,素手擎雀,翻覆间取出了雀足绑缚的一只朱筒。

“是睦丰县来的信。”

一只手搭上她纤薄的肩膀,男人走将过来,接过了信。

展读后,二人相视一眼,女人烟眉微蹙:“慕容麒的手中竟然会有金书玉令?”

男人啧一声道:“区区金书玉令,待此事罢了,老子也找皇帝小儿讨一个就是了。”

女人以指按住他的嘴唇,嗔者道:“孩子就要归家了,你还说这些诨语。快改回去。”

“是,是。”男人无奈地改口,“本宗主去找皇帝讨一个。”

“能拿到金书玉令的宗族,无不是拜王封侯的名门,岂是你为皇帝做一两件杂事就能讨到?”

“有这么难?那就让皇帝也给我们莫家封个侯爷当当!——玉城侯,怎么样?”

“……你啊,净会胡言。”

男人哈哈大笑,搂过爱妻抚慰似的吻了吻额头:“饮剑小子快回来了,夫人却这样愁眉不展,叫他见了又得和我这个当爹的吵闹。”

夫人道:“你要我怎么安心?他的事正传得满城风雨,如今人人都等着看笑话。你们父子现眼也就罢了,这回还牵扯上且去岛首徒,要不是人家宽宏——”

她越说越急,柳眉拧成小小的锁。

莫怜远跟着她煞有介事地凝起表情:“满城风雨是什么意思?最近千里县有下雨吗?”

“……”

夫人被他惹得发笑:“懒得教你。等那位少侠找上门了,你才晓得你儿子闯了多大的祸事。”

“能有什么祸事?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配我儿子还算抬举他了。不过小子喜欢,收了就收了,我看谁敢嚼舌根。”

“你说得轻巧。人家倾少侠分明是男儿,你儿子一口一个求娶,分明是折辱人家。再者讲,那是倾岛主的高足,都说他的生母该是小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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