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 第187章

作者:楚山咕 标签: 无C P向

亦或者,等到“鸦”误伤到某个居民,十步宗就可扛起大旗,立即亲临战场,向“鸦”及曲相和发起名正言顺的宣战。

而“鸦”,“鸦”在等慕容麒、十步宗以及更多藏在暗处的人的“忍无可忍”。

楼中琴音转而激昂,孔清兰的威望足以让围观的居民心神一荡,渐渐慢下脚步,回归了基本的秩序。

人潮耸动着外流,同时一点点冲击着曲相和留在人群里的杀手。

湖水的波纹停了。

风不动、湖不动、人不动。

只有冥冥之中的棋局,依然在落下双方豁出一切的棋子。

两相欢又是一刀,淋漓的鲜血宛如天雨。

惨烈中,他笑意妍妍地挑衅莫饮剑:“早闻莫少主年少风流,原来还是个‘乖孩子’的类型吗?比起我家师弟师妹,还是差得远了。”

“你——”束天剑发出极怒的嗡鸣,莫饮剑当真快要忍不下去。

濯缨阁无数的铃响却在此刻加入了孔清兰的琴。

一根梵杖蓦地扫开长风,回荡的铃音仿佛平慰着湖中沉没的亡灵。举杖的年轻僧人托身如尘,飘过湖水,杖身震开两相欢的刀光。

两相欢倒仰出去,险险悬在船外,只差一毫就要入水。

反观僧人,另一只手默默捻动佛珠,灯玄取代了两相欢原本的位置,垂眼睥睨:

“——阿弥陀佛。世间因果循环,阁下妄造杀孽,不怕日后报应么?”

两相欢扬身掠回邻近的画舫:“连和尚也来多管闲事?”

“苍生有患,人尽趋之。”灯玄携杖行了一记佛礼,“觉恩寺的债,也应一并清算。”

觉恩寺灯玄!

被十步宗宗人捞出水面的唐惜朝等人面色豁亮。

此地能与曲相和抗衡的只有莫怜远一人。所以,除非曲相和率先动手,莫怜远和慕容麒都绝不能动。

奈何他们连两相欢这一重都难以突围,更别提逼得曲相和先下杀手,两个前辈自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和曲相和长此僵持。

但灯玄就不同了。

他不是十步宗的弟子,又和两相欢同属青年一辈。更重要的是,灯玄的本领一定不在两相欢之下,甚至逼得曲相和先行出手也犹未可知!

思量间,灯玄又是一杖格开两相欢的劈杀。

他自八风不动,气定神闲,两相欢却次次落空,烦不胜烦。终于厌倦了客气的缠斗,两相欢竖起刀锋,直剖向灯玄的命门。

而灯玄这才微微睁动了眼。

谁都没有看清那一杖抬起的时机,只是听得一声闷哼,紧接着便是噗通落水的两相欢。他也久经交战,皮肉上多有外伤,血水刹那漫开,头发衣服都湿透了。

灯玄伫在船上,眼也未给,径自望向了曲相和:“紫衣侯,还请赐教。”

-

这位稳重沉默的僧人一直如一口老钟,既不阿谀,也不倨傲,他平和到众人时常以为他已忘怀了觉恩寺的血仇,而今投靠十步宗,也是生存所求。

但现在,他成了第一柄叩开重围的利剑。

灯玄佛杖上的梵铃响了又响,清脆冷冽却无休无止的铃音好似某种情绪的宣泄。

他在沉默,梵铃却不停歇。

曲相和抬起眼眸:“这根法杖,是禅心留下的吧?”

“……”

曲相和不惮让人知道他的罪行。

慕家也好,觉恩寺也罢,还有那些扑棱着上蹿下跳却不自量力的小孩,曲相和虽然不是每一桩都记得,但总不会吝啬承认。

至少,觉恩寺的那一件,他还真是记得。

僧人的眸中第一次燃起了鲜明的怒火。

曲相和负手不语,迎上那根破空袭来的法杖:“比起禅心,还逊三成。”

若是别的长辈来下论断,大概大家还会夸赞几句。可说出这话的是自己的灭门仇人,这就更让灯玄怒上心头。

他之所以亲近十步宗,为的就是留在玉城,等待报仇的时机。今夕虽然不是他原计划里的机会,但仇人就在眼前,叫他如何能够姑息。

哪怕不为觉恩寺的血仇,只为在场伤重的侠士、为受惊的百姓、为多日施恩于他,而今陷入为难的十步宗——

灯玄朗声道:“前辈不妨出手,叫小僧将这差距看个明白!”

这一语正中曲相和的下怀。

慕容麒面露忧色,莫怜远也不觉屏息凝神。莫饮剑更是抱紧了剑,怒不可遏,又心急如焚地默默祈愿。

百姓和伤者都看得痴了,唯见湖上卷起千重风浪,和煦的铃声刹那间都方寸大乱,彷如魔音贯耳,吵闹不休。

当中的灯玄置身涡流,冷汗涔涔,提杖严阵以待。

刚刚松缓的气氛陡然紧张,无数人小声祈祷着灯玄的凯旋,内行的侠客却是无一展颜。

商吹玉一直压紧了随时都想冲出去的凤曲,此刻双眉紧攒:“灯玄完全不是对手,恐怕过不了几个回合。”

秦鹿也敛起长久的笑容,静神旁观:“觉恩寺灭门之时,灯玄也不过十五六岁,虽有真经傍身,但毕竟没有师长指点,许多招式都是虚有其形。”

阿绫则绞紧了手指:“这才更显得紫衣侯的恐怖吧。”

灯玄徒有其表的自学都能在江湖上占得一席之地,早年功法大成的禅心大师面对那时的紫衣侯却都毫无招架之力。

灯玄的落败几成必然。

比胜负更值得关注的是,他能把曲相和逼到何种地步?这场战斗,灯玄是不是还能点到即止,全身而退?

——结果很快有了分明。

云开月明、星稀山默。灯玄仿佛中箭之雁,只撑了十数回合,就从浪尖风潮中跌落下来。

慕容麒拔身纵上,剑光斥开了风浪,挡下曲相和追击的一掌。

桑拂和桑栩姐弟同时逐去,一人接住了灯玄,另一人则抢下沉甸甸的法杖,借着慕容麒的隐蔽匆匆返回濯缨阁里。

灯玄的胸腹贯开一道深彻狰狞的伤口,仿佛被野兽撕裂一般,眉宇紧皱,额汗淋漓。数名医师急忙安置好先前的伤者,提起药箱奔了过来。

阿绫也咬咬牙,挤开人群一道行去:“喂,快把他放平止血!”

凤曲也想一起跟去,却被秦鹿和商吹玉一齐拉住:“曲相和留他一命,就是为了……”

“我知道是为了引我出去!”凤曲拂开二人的手,恨声说,“那晚他杀老祖也是如此,他、他——”

慕容麒的剑在曲相和的掌上割出一道伤来。

两人各自掠走,隔空相望。

两相欢从水里浮出,惊声呼唤:“阁主,您受伤了!”

曲相和冷冷乜他一眼:“废物,滚下去。”

两相欢如遭雷劈,面上涨红又惨白,只得默默爬上岸边。

几个杀手接应了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几乎流干了血,泛白的边沿皮肉翻卷,十步宗这才拨了一名医师过去,装模作样地帮他包扎。

“那块金书玉令,是‘天玑’给你的吧?”

冷不丁地,曲相和将话题转到了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地方。

慕容麒没有作答,只是握紧了剑。

曲相和寒声讽道:“当年暗度陈仓的小贼,看来也有慕容济的一笔。此事我当禀明圣上,至少知道,慕容济死得不冤。”

慕容麒掌中的剑转了又转,虽是人偶,但他似乎也有了活人悲愤的情意。

半晌,那把由他精心锻造,凌厉无匹的宝剑横空斩去,慕容麒主动挥出了剑,濯缨阁中同时荡开激烈的琴音。

和孔清兰不同,这次的琴弹得更急、更躁、更悲、更怒。

好像蛰伏多年,一夕迸发的彻骨的恨。

秦鹿听了片刻,喟道:“……是‘天玑’啊。”

第109章 剑将出

玉城曾有一支赫赫有名的巧匠氏族,以“慕容”为姓。

传至慕容济这一代时,慕容之名更是遍传四海,如雷贯耳。

慕容济铸剑不看钱财、不看权势,只看掌器人是否合自己的眼缘。因此,江湖上常有初出茅庐的新秀都能求得他的作品。

被他看中的侠士,往往都在不久之后声名鹊起,成为一方名侠。

因而比起请剑,大家更在意的是自己是不是能成为慕容济眼中的“可造之材”。

然而先帝忽然下旨,请慕容济入宫铸造。自那之后,慕容济所铸兵器再也没有到过坊间。

旧日成就的刀剑仿佛孤品,身价倍增,几经流转也成为了权贵富商标榜高贵的装饰,而非曾经所向披靡、匡扶天下的伙伴。

作为慕容济进宫之前特意向十步宗求得的造剑人偶,慕容麒几乎学会了一切慕容家铸造的法门,而且他不会疲倦,效率比慕容济更高。

可慕容家的兵器还是没能流传下去。

因为慕名而来的侠客们很快发现,慕容麒仅仅学会了造剑。

他会给所有人造剑,造出的剑也无可挑剔。可要他评价侠客时,人偶都只能沉默。

人偶不懂得什么道心,更不懂得什么天命,他只会遵从要求造出趁手的兵器,那些铜铁即使锋利无比,可人们使着总觉远不如慕容济的作品。

简直索然无味。

等到宫中传出慕容济病逝的消息,他的独子慕容麟走出深宫,成为钦封的“天玑”,人们翘首期待,却听慕容麟坦然承认:“我不会铸剑。”

慕容家的道便彻底断了。

-

琴音铮铮,如怨如怒,仿佛极北的风吹彻旧战场上如山的尸骸,天寒地柝,风雷大掣。

连秋湖心亦卷起了空前的风暴。

澎湃的浪潮吞没云端孤高的月,吞没画舫簇拥的灯,一时光芒暗淡、万籁死寂,天地之间只剩下琴剑激响和浪的呼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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