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基建狂魔那些年 第16章

作者:月光下的黑白猫 标签: 种田文 系统 快穿 爽文 轻松 无C P向

言白没有理会系统自知失言后的刻意讨好,他闭着眼睛,坐在那里,犹如老僧入定,直到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洋洋得意地出现在了这间牢房的外面。

“喂!在这里待着可舒服?”对方冷笑着说道。

言白这才稍微给了一点面子地掀起眼皮,看过去。

看到的,就是脸上涂了药却仍有些红肿的青年公子。

其实,吴淞在最初得知逃走的凶徒竟然大摇大摆进了父亲的惜花别院后,是惊慌的,当时是真的提心吊胆,觉得自己可能是无意之中得罪了招惹不得的大人物。但还没等他跑去向父亲求饶,向这位贵人请罪,就再次得到了消息,这个贵人竟然是假冒的!是个骗子!已经被他父亲命人押进大牢里了!

这对于吴松来说,可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一想到这个人,不仅骗了父亲混进了宴会,之前更胆大妄为,当街行凶,殴打自己,如今总算是能够落到自己手里,报仇雪恨了,吴淞立刻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冲着大牢这边来了。一过来,别处都没去,直接就冲着这间牢房而来。此时看到被关在里面的人,吴淞只想仰头大笑三声。

摸了摸虽然涂了上好的消肿药,可还是红肿着的脸,吴淞冷笑着对里面的人说:“你现在可是嚣张不起来了吧?在我父的一亩三分地,竟然还敢这样嚣张,简直就是找死!信不信公子我伸出一根手指,都不必费力,就能碾死你?”

又对着身旁的狱卒说道:“有鞭子没有?”

“有,有!”狱卒忙道。

吴淞示意他去拿鞭子,等鞭子到手,吴淞将鞭子在手里一下下地拍着,冲着牢房里的言白就是一挑眉:“放心,就凭你这脸蛋儿,我不抽你!你之前不是让你这仆人拿鞭子抽我吗?今日,就当着你的面,公子我要让你开开眼,看一看将人抽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鞭法是什么样儿的!”

说着,就示意狱卒去开锁。

言白这时候却看向了吴淞的身后,也一挑眉:“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怎么?到了现在你还妄想有人来救你们?哈哈,就是我父来了我也……哎哟!”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直接将吴淞扇了个跟头。

“谁!谁敢打本公子!”吴淞气急败坏地随后跳起来,却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父亲,竟带着老管家一起到了,不仅到了,还刚从狱卒的手里抢过钥匙,正抖着手在亲自开门。

“父亲,您、您怎么来了?”一种恐慌感,直接就席卷了原本得意洋洋想要报仇的吴淞,让他整个人都懵逼了。

吴郡守在这时还哪里有时间去跟这个不孝子解释?他在刚才进来时,正好远远看到吴淞冲着牢房里面的人耀武扬威,那些话,他听了都能气个倒仰,何况是脾气本就不好揣摩反复无常的九殿下,如果里面的人真是九殿下,那等着老三的,很可能就是一个暴戾皇子的记恨!

原本因为边西郡郡守之前的密信,而肯定的认为里面那个人必然不会是九殿下的吴郡守,现在已是恨不得打死之前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万一对方真是,那自己就是吴家的罪人啊!

终于哆哆嗦嗦地将牢房的门给打开了,吴郡守冲着施施然坐在里面的年轻公子就是一礼,恳切说道:“是老夫教子无方,之前听信了这不孝子的话,对公子你失了礼数!公子初来乍到,本是南溪郡的贵客,老夫身为一郡之守,该尽地主之谊才是,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客人押入大牢?还请公子随老夫回去,让老夫重新设宴,以示赔罪!”

“赔罪?好啊!”里面那位“严公子”本来只是淡淡地听着,此时终于抬眼看了看他。“若是我想在南溪郡多住一段时间呢?”

吴郡守腮帮子抖了下,脸上带着笑:“这自然是老夫求之不得的事!老夫在郡城有一处别院,比惜花别院更别致,才刚建成,不如……”

“继续留在郡城啊?”对方摇摇手,淡淡道,“这地方实在是臭不可闻!本公子对这种地方早已待得厌了,想换个地方继续住。”

“那、那也成啊!”本来还有的怀疑,在看到这任性嚣张犹如对待奴仆的姿态后,立刻就消失了。就这自然而然的嚣张与任性,除了那位没生下来就能害死高位嫔妃的煞星,还有谁能有?这绝壁就是九殿下没错了!

但只要一在心里相信了这就是九殿下,一想到对方打算在南溪郡久留,吴郡守就不止是腮帮子疼,连头都疼了起来。这样的混世魔王,若是留在南溪郡,岂有他的好日子过?可他不想让对方留下,这话怕是一说出,就要惹来更大的麻烦了。

幸好对方似乎对郡城没什么兴趣,这倒是多少给了吴郡守一点希望,只要对方能离自己稍微远一点,别整天让他看到什么可怕的画面,想去哪里都成!

但当对方随口点了几个地方后,原本是这么想着的吴郡守,就又迟疑了下来。

无他,对方所点的地方,正是南溪郡的盐田、几处矿山的所在地,无论是哪一处,都算是南溪郡的经济命脉,是吴郡守绝对不想松手给别人的。这位九殿下化名严公子来到了南溪郡,这又点名要去这几处地方,难道是打定主意,想要从他手里夺得这几处宝地?

谁说皇子就不贪了?只要是成年了或是渐渐成年了的皇子,为了更好的享受,为了能够得到更多的人效力,为了养更多的私兵,为了能够在夺嫡的事情上争取更多的支持,盐田、矿山这种地方,就少不了被垂涎。

只是往常的时候,因为南溪郡距离京城太远,又是个在众郡之中非常没有存在感的小郡,就算有着这样的经济支柱产业,也往往不会被注意到,更不会被那些皇子看上眼,因为那些天潢贵胄,根本就不会到这种偏远地方来。可如今偏偏来了个一个煞星!来了一个九皇子!若是九皇子真的随口一提,想要某某地,他就算能不给,但就这么得罪了九皇子,却也是吴郡守不想看到的。

就在他想着,是否能想个什么万全之策,让九皇子将注意力从这几个地方挪开时,对方又像是反悔了一样,自言自语道:“还是算了,这几处地方也有些无趣,缺少了一些自然风情,不如,就选……”

吴郡守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却听对方说道:“……万安县吧。”

“万安县?”眼睛眨了眨,吴郡守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地方他作为一郡之守倒是不可能不认识,可真因为认识,才觉得对方选在这么个地方住下,有些令他不解。“这地方可是离着郡城有些远,连客栈都没有几座像样的,而且……”而且还很穷。

想到自己小妾过生辰,万安县县令送来的礼物,吴郡守就对这个地方有了一个“穷”的印象。最初的罪奴生意之所以放到了明面上,也是因为万安县那边太穷了,让县令都过不上好日子,这才有了不断从村子里拉人出来,充入郡城的牙行市场。吴郡守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郡内上百个县,只要挨着郡城的这几十个县城禁止充良为奴,外围的那些,本就不被吴郡守看在眼里,这种气候下,可能随时都会死了,既是这样,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还能为地方官提供一点收益,到时候也能让那些穷官,逢年过节送一些礼过来。

虽然吴郡守不想让这位煞星住在郡城里,可万安县那种地方,他也不敢让其去住,这万一到时候住得不爽……

“你是不是误解了我的意思?”对面的公子忽然笑了,起身,走过来,那双眼睛里似乎盛着的也是笑意,却让吴郡守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我有说过是去那里住客栈吗?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就是整个都充作我的庄园,又算得了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的意思是说,这万安县,我要了!本公子要在那里建个别院,我瞅着那边有山有景的,风景还不错。县城不大,推倒了,建个庄园,勉勉强强也够了。”

“可、可是……”可是推倒一整座县城建别院,这是不是有点……哪怕吴郡守想要讨好九殿下,也有些犹豫。

万安县这小小的穷县是不算什么,但若是就这么答应了,他这个郡守哪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他这一迟疑,立刻就让“严公子”沉下脸来,对方淡淡说道:“既是这样,那就不选这里,我突然觉得,之前那几处地方其实更好一些……”

“不!严公子!请务必在万安县建你的别院!那里本就灾情严重,十室九空了,就算严公子你不说,我也打算将万安县直接除名,并到其他县里,既是你打算在那里建个别院,直接过去就是!请务必不要跟我客气!”

第26章 乱世桃花源(26)

“公子,吴郡守居然真把万安县给咱们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回去的路上,想到刚才发生的那些事,陈狗子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这样荒诞的事情,竟然就在他的注视下,真的发生了!他们的老家万安县,就这么被族长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从那个郡守的手里要过来了?

言白看着车窗外那些擦肩而过的路人,哪怕是目前还没到山穷水尽程度的那些郡城百姓,脸上、眼里,也都带着一丝麻木,仿佛对未来的生活失去了希望,更不用说下面那些县城、镇子、村子里的人了,他们所面临的生活,只会让他们更绝望,甚至连绝望的资格都被剥削了,死在了真正的黑暗到来之前。

“没真落到手里的,就还不算是我们的。”言白将车帘放下的同时,意味不明地说道。

乱世即将到来,给南溪郡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不久的将来,除了南溪郡郡城跟周边的那些县城,其他边缘一些的县城因为民不聊生,将会爆发各种小规模的动乱,虽然在一二年内,也许南溪郡还不会彻底沦落到起义军的手里,但也只能算是苟延残喘,勉强支撑了。这也是言白不担心自己伪装身份会曝光的原因之一,毕竟真到了曝光的时候,被他忽悠的人,已经不会再有这个精力去计较这种“小事”了。而现在,他的这种忽悠,则可以为他,为桃源村的人,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拿到万安县的拥有权,是言白早就已经想好的事情,就算不是利用这个方法,他也有其他几个备选的办法可以用。而现在,既然可以通过嘴皮子轻松得到,他自然没必要再舍近求远,再用其他办法。

看了一眼因为他那句话而再次看过来的陈狗子,言白只是将从吴郡守那里“勒索”来的一包官身文书以及腰牌扔给了对方,就往后面一靠,闭上眼睛像是一下子就“睡”着了。

看着被扔过来的这包低品武官的文书跟腰牌,陈狗子先是有些懵逼,随后又陷入到了双手捧着烫手山芋的纠结心情里。这些要说珍贵吧,对于普通老百姓,尤其是陈狗子他们这样真草根出身的人来说,的确算得上是珍贵了,都是七品、八品的武官任命文书以及腰牌,因为这些属于地方上的武官,品级又这么低,连上报都不必,郡守就可以随时“批发”一堆。为了打发“严公子”这个煞星,在对方提出,自己打算在万安县招一批人手给自己看家护院时,郡守连一个县城都舍出去了,还能舍不得再授十几个武官?直接就盖了郡守大印,将空白文书随便拿了十几份,丢了过来,只求煞星满意了之后赶紧走人。

但要说珍贵,这么随意得来的东西,总让人觉得有点廉价。

陈狗子只略识几个字,陈氏一族虽然曾经有过族学,由上一任族长兼任老师,可很多人也就是进去认几个字,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简单会读一些,就不肯再学了。稍微有些天赋的,会再多学一些,而如陈言白那样,从小就是读书种子的,则在年纪不大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县城,跟着陈言白经商的舅舅读书。但随着陈言白舅舅去世,舅母改嫁,他又不得不回到陈家村,然后过了没两年,就出了旱情,再然后,就是陈言白做了族长,陈家村一路狂奔,直朝着桃源村而去了。

“要是我爹我娘知道我现在大小也是个官儿了,大概能被吓死吧?”更可怕的是,明明最该被吓死的人是他才对,可现在,他却飘了,飘到了看到这样的东西,居然都能挑剔地审视一番,而不是惊喜若狂了,啧啧。

陈狗子自言自语了一番后,就将东西重新包好,背在了身上。

等他们的马车终于重新回到了客栈,才发现,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客栈里的人也是经历了一番很刺激的事情的。先是来了一拨人,代表着郡守府送来了一大堆礼物,说是给严公子的赔礼。过了没多久,就又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人,将院子团团围住,表示里面的人都是要犯,要等着郡守那边下令再处置,在此期间,所有人都不准出去,而之前被郡守府送来的重礼,以及其他大商人送来的礼物,都被当做赃物搜了出去,连几个村民挎着的短刀都因为看着很值钱而被当做赃物带走了。

因为言白他们临走前有过交代,让他们面对任何事情都要处乱不惊不必惊慌,所以,留守的桃源村村民,都很淡定。果然,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前被搜走的东西,怎么被搜走的,又怎么被送了回来,还是双倍送还。之前曾经对他们无礼的那些官兵,再见面时,已是恨不得抱着他们的大腿喊爸爸,一副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模样。短刀被亲手送回来不说,郡守府那边还给所有人,每个人封了大大的红包,里面都是五十两的银票,说这是赔礼,是压惊的。可这压惊的东西,却明显将剩下的人给惊到了。

跟着言白出来的有十几人,这次跟着去赴宴的,共有三个,留下的也有十三个,十三个人,光是这单给他们的压惊费,就有足足六百五十两。这还不算其他的,天知道,光是这六百五十两,若是放在以前他们还在陈家村生活的时候,足够一村子的人活几个月了!

而现在呢,居然只是郡守府给他们这些“贵人仆从”的压惊费?

这惊人的贫富差距,让这十三个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不得不说,能被言白挑中带出来的人,都是在桃源村的年轻人里,表现比较突出,比较能接受新鲜事物,也比较有责任感,没那么麻木的。他们纵然会因为得到了大笔的银钱而欢喜,但随之而来想到的,就是一路走来,所见所闻的那些凄惨景象,这让他们觉得,手里握着这轻飘飘的银票,都跟着沉甸甸起来。

听到族长回来了,这些茫然了好一阵子的年轻人们,终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就呼啦啦地迎了出去。等簇拥着族长进了他们这个院落,没等他们将自己的迷茫与困惑说给族长听了,就先听到族长抛给了他们更大的轰击。

啥?他们马上就可以离开郡城了?嗯,这个正常,他们已经采购到了足够的物资,也白得了大批的物资,现在回去,可以算得上是满载而归了,出来这么久,的确也该回去了。

啥??族长居然从郡守的手里要到了万安县,一整个县城即将成为族长的私人地盘了?好吧!嗯!这个也很正常!谁让他们族长是被上天庇佑的人呢!这被上天庇佑,还能引来神迹的人,有再多的奇遇,那也不叫个事儿,对吧?如今不过是白得了一个县,还是他们那个百姓都快跑光抓光了的穷县,这很正常嘛!

啥???他们这些跟出来的人,居然有一个算一个,都有了官身了?!最低的都是八品,最高的是七品?!虽然听说这武官,比起同阶的文官,要低那么一头,可他们人多啊!出来时还是一群草根老百姓,等回去了,竟然个个都是官儿了?都是几乎可以跟县令平起平坐的官儿了?

对于一群之前连见个里长都要小心翼翼的真草根来说,这摇身一变成为官儿的感觉,还挺新奇的。

但没等他们新奇多久,陈狗子就哼地一声,扫视一圈,很有些狐假虎威地警告起了他们:“跟着族长一起干,以后能有着更好的前程,大家一起喝酒,一起吃肉,所有人都能住上好房子,我们的家人,我们的亲戚 ,我们的朋友,甚至是我们所见到的跟我们一样受苦受难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不过是七八品的小官儿,这算得了什么?也值得你们这样稀罕?若是谁打算着当了官,就可以成为大老爷了,可以鱼肉百姓了,别说是族长不容你们了,就是从我这里,也容不下!”

他这话,成功让部分人立刻愧疚地低下了脑袋,觉得自己果然不如陈狗子有觉悟,但也有几个人,气呼呼地看着陈狗子,觉得自己根本没这么想,结果被陈狗子这么一说,自己成啥人了?他们这几个人,都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做到更好,比陈狗子更好,好让族长看看,他们不是孬种,更不是脑子里只想着享受的鱼肉百姓的狗官!

这两类人,在言白看来,都是有可取之处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去把万安县占了,这边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就算是以后出了问题,他们也顾不上万安县了。趁着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入主万安县,万安县里的蛀虫,都要直接除了,接下来就到了要用到你们的时候了。你们现在都有了官身,名正言顺,只要胆子足够大,就没什么办不到的,有没有信心一举拿下万安县,不出一点乱子?”

“有!”

看着这些年轻人成功地被刺激得兴奋了起来,言白又问着留守这些人中的小头目,一个叫陈君河的小伙子。

“对了,隔壁院落那些人,你们都过去认亲了没有?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这句话,成功让在场的这些人都沉默了。

陈君河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地说道:“我们倒是想过去解释、认亲,可他们那些人像是极怕我们,尤其是那些女人、孩子,一见我们过去就吓得浑身发抖,看都不敢看我们一眼,也不知道曾经受过多大的苦……我们后来就只敢将东西放到院子里……”

第27章 乱世桃花源(27)

陈小芙表情麻木地将手里的饼子放进嘴里,一口一口机械地吃着。与她的“慢条斯理”不同,同屋的妇人跟孩子们的动作更快,吃得也更多。毕竟,哪怕这样顿顿能吃饱能吃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几天了,可对于他们这些落到官府的人手里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的“罪奴”来说,眼前的这些,实在是仍如梦境一般,让他们难以相信。就怕一眨眼,吃的没了,喝的没了,这干净的屋子也没了,而他们依旧是在笼子里,被当做牲畜对待。现在能多吃,自然是要多吃的,就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就算是明天就要死了,他们也要争取做个饱死鬼!

并不刺啦嗓子,甚至算是柔软香甜的饼子,从喉咙滑下去,让胃里变得很舒服,身体也重新有了力气,不再冒虚汗,不再头昏目眩。这样的感觉,陈小芙并不是感觉不到,但母子分离,至今未见的痛苦,却让陈小芙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掉在手上,也掉在这看着就很美味的饼子上。一想到五岁大的儿子很可能现在正在受苦,甚至不知道是否还活着,她真是恨不得立刻就死了,那种正被油烹着的心情,是外人很难体会到的。

若不是还抱着一点点微弱的期待,想着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儿子,若不是想到,她一旦没了,她那对公婆连同着懦弱的丈夫根本就不可能去找儿子,就算活着,大概也只会只顾着自己,她早就一头碰死了,何至于熬到了现在?

不远处还有一大陶罐子的肉汤,冒着热气,肉块虽然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但是都炖得很入味,一罐子里就足足有着几十块。因为这次到了饭点,送了一大陶罐子到院子里,没别人给分,被关在这个院子里的人就自己默默分了,男女既然是分开住的,吃饭自然也是分开吃的,那几个少年连同着老人,用一个小陶罐单盛了出来,女人们连同着年纪很小的孩子,则享用大部分肉汤,毕竟这边人数比较多。

浓稠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除了陈小芙,其他人都拿着碗去盛了,她旁边的一个婶子见了,与自己的妯娌对视了一下,到底是拿着个碗,替陈小芙盛了一碗,硬塞在了她的手里。

“到了如今啊,就要学着想开了,想开了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才会有希望,你说是吧?妹子,我听他们说 ,你儿子是先被人买走了,五岁的孩子,对吧?”

陈小芙一直都十分安静,很少说话,但此时听到对方提到了自己那个五岁大的儿子,表情终于不再是麻木的了,端着碗的手也抖了一下。

“听婶子一句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那儿子五岁大,或许是被大户人家买去,充作小厮培养,未必就有事,可若是你现在倒下了,以后便是有着母子重逢的机会,你也等不到了!”

“可是,婶子,那样的一天,真的能等到吗?”陈小芙哆嗦着嘴唇,问道。

对方见她终于有了反应,立刻认真地说道:“我不能告诉你说一定就能等到,但如果你现在放弃了,那就一定等不到。”

她又指着旁边的几个妇人,对陈小芙说:“我们几个是妯娌,本来家里开着酒楼,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可现在,你看看,我们几个,还不是落到了这样为人奴仆的地步?但只要一想到,我们的丈夫虽然被拉走卖了,但总有一日,我们还能再见,我们就不想死,只想咬着牙活下去。妹子,我知道,像你们这样容貌不错的年轻妹子,这段时间受过的苦,或许比我们更多,但只要人还活着,这些苦难都算不得什么……这汤还热着,你就着这汤吃饼子吧,身体是自己的,若是熬坏了,以后难受的是你自己个儿。再者,我看这主家似乎并不算坏,能给奴仆吃饼子跟肉汤,给干净的衣裳换上,若不是……”

她本想说,若不是脏地方来的人,那就真真儿是个万里挑一的好主家了。但又一想,若真是这地方来的人,只要年轻女子或是少年就是了,何必连老头老太太也算上,这不是铁定了亏本吗?所以肯定不是那种地方来的!既不是,她也就不多嘴提这个茬儿了,免得本来大家就已经够恐慌了,再火上浇油。

这三十余岁的妇人虽然容貌平庸,但却是那种看着就和气,让人不由自主心生信任之感的。

陈小芙这段时间以来,吃尽了苦头,更因为之前曾被押送的人中途占了便宜,而被她的公婆丈夫催着赶紧去自尽以全名节。等她要死的时候被押送的人发现,他们又转而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在没到牙行之前,她就已经彻底对懦弱又自大、害了他们母子却到头来只会怨恨她的丈夫以及毫无情义的公婆失望了,若不是为了五岁大的儿子,她又算是曾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只怕的确是熬不住了。

当初跟她一样,跟着丈夫公婆,从村子里赶去县城,等着官府施粥的那些女子,容貌齐整些的,一个都没逃过毒手,也的确有人真的自尽成功了,死后却被抛尸荒野,转眼间,就被人忘得一干二净,就连她们的婆家,也很快就因为自己即将面临被卖为奴,而惶惶不安、痛哭流涕。在这种人命卑贱的年景下,一条年轻的人命,没了,真的是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等陈小芙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含着泪,将肉汤一滴不剩地喝了,眼泪混在汤里,又香,又苦。

门外,桃源村的那些小伙子们,个个眼角泛红,虎目含泪。言白暗暗点了下头,默默记住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妇人。就这样的性格,这样在自己也陷入苦难的情况下,还不忘拉一把旁人的怜悯心,以及看事情还算透彻的聪明劲儿,倒是很适合做妇女思想工作啊。

不过,这些都是到了万安县才会去落实的事,眼下,他们还是要先解决眼前的这些事。制止了陈狗子他们想要推门进去的冲动行为,言白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三下。

屋内原本的说话声立刻停下了。

“我们这里有陈家村的人,之前赎买各位,就是为了将你们带回陈家村,此话为真,并无虚假。若是相信我们,就请开门。”

说完,就安静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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