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 第111章

作者:三傻二疯 标签: 宫廷侯爵 系统 爽文 轻松 无C P向

如果以这个观点来看待吕宋岛上的疫情,那在反复积蓄力量之后,从岛上放出来的又会是什么大爹呢?

儒望倒吸了一口凉气。

恐惧总能让大脑格外清醒,在踌躇片刻以后,儒望低声说了一句:

“……我曾经听人说过,这几年以来,西班牙本土上也有过黑死病的迹象。”

当然,这种听说的可信度一般是很低的,可是现在……

“那也不奇怪,是吧。”世子叹了口气:“所以恕我直言,西班牙人统治吕宋、统治南洋,乃至统治殖民地的方式,简直可以称得上对全世界犯罪。”

热带本来就是瘟疫频发、病原体多不胜数的地方,大量的病菌彼此杂交,再再吕宋马尼拉那种近似于垃圾堆的培养皿里迅速增殖、反复进化,几乎永远不可消灭……这样一套操作下来,那肯定能养出某种横扫全世界的蛊王。

当然,现在养蛊的也不止是西班牙人一个,往来经商的泰西商人基本都是大号病毒培养皿,而且传播效果相当惊人;若以史实而论,那在经历了帝国主义一套竭泽而渔小连招以后,欧洲列强是真在殖民地的垃圾堆中培养出了大毒王。全新升级的黑死病披挂上阵,将欧亚再次凌虐一遍,破坏不可胜计;叫全世界一切有关无关的人都领略了帝国主义的大恩大德……

怎么说呢,统治世界这种事情也是要有经验的。封建帝国未必要好到哪里去,可统治了几千年创巨痛深,至少知道别往家门口堆屎,晓得亢龙有悔莫为已甚凡事得留条退路。但西班牙这种新兴暴发户就不一样了,猴子戴上了皇冠那也是猴子,拿到权力后只会胡作非为,将自己、将外人、将全人类一同拖下水去。

穆祺倒不在乎西班牙的愚蠢古板,但吕宋岛毕竟是横在家门口。真要让洋人把此处搞成毒窝,那将来的日子可实在难过。所以他叹了口气:

“儒望先生,我们其实是不愿意占据吕宋的。但再让西班牙人这么胡搞乱搞下去,那事情一旦闹大,可还了得!我国毗邻南洋,不能不管这样的事情。”

所谓“不愿意占据吕宋”云云,很可能只是鬼话,最后一句就连儒望也无法否认,所以沉默片刻之后,只能低声发问:

“那么贵国就一定能料理好吕宋岛么?”

“所以我们在上虞搞了试点,验证接收后对于城市环境的清理。”穆祺道:“而且,容我提醒一句,中原做了十几个世纪的上国,可从来没有闹出过西班牙人这样的事情。”

“儒望先生,建造长城的民族从来都相信,筑石要远胜于投石,扶民、建省和立国要远胜于剥夺、奴役和毁灭它们。”

第134章 激进

飞玄真君万寿帝君盘坐软垫之上, 感到自己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发痛。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上年在太庙祭祀时偶感风寒之后,皇帝的身子骨就没有好利索过。冬日时是伤风感冒,缠绵病榻;春日时是鼻炎大发, 喷嚏连连;好容易到了夏天外邪少了一点,不料带着太监到御苑逛了一圈,回来之后居然立刻中暑, 上吐下泻浑身酸痛, 召集了内外太医折腾七八天才有所好转,至今都觉得骨头缝里疼痒难忍, 甚至连打坐都很难坚持。

短短一两年的功夫里病倒这么多次, 稍有常识的人心里都该有数,晓得皇帝这是年长后体质渐衰, 恐怕要露出下世的光景。当然,这也不算奇怪。毕竟飞玄真君炼丹服药十余年,三年前又被传奇方士参云子当着后脑勺来了一发狠的;内外夹攻交相作用, 能够活蹦乱跳地挺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以大安皇帝的平均寿命来看,真君就是立刻蹬腿,大家其实也不会有什么诧异;若以常理而论, 现在都该准备着让储君接受政务熟悉朝局, 预备皇帝大丧的用度了……

但问题是,我们飞玄真君难道是会向常理屈服的正常人么?

这当然是绝无可能的痴心妄想。事实上,即使敏感地察觉到自己体质衰弱在即, 真君的熊熊热望依旧稍无止息, 求长生的贪欲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抛洒自己的恐惧与贪婪——过往炼金丹烧青词的长生术是不能再用了, 真君索性就将目光转到了海外,希望照《西游记》及《凡人修仙》的暗示, 从茫茫汪洋中寻觅出得道成仙的秘方;为此他力排众议,几乎是以独断专行的态度批准了外务处自建立以来提出的一切建议,不惜代价的向外开拓。

上百万两的大舰队?造!

胆敢拦路的西班牙人?打!

阴阳怪气阻碍海贸的瘟官?杀!

没错,这些措施是操切的、激进的、不利于长远的,很多政策甚至直接违背了高祖太宗的训示,将列祖列宗的脸打得啪啪响,颇为损伤皇帝的声望。真君甚至还知道,很多官员是口服心不服,虽然表面上慑于威严什么都不敢多说,但私下里未必没有抱怨;长此以往怨气凝结,未必不会酿成威胁根本的祸患……

——但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祖训很重要,声望很重要,百官们的心态也很重要,但再怎么重要,有如何比得上长生术的千万分之一?事情有轻有重,总不能为了区区国家大计、皇权稳固,就抛弃天书所许诺的长生久视!

伍子胥日暮途穷,故倒行而逆施之;如今的皇帝衰微在即,心思也差相仿佛——只要大臣们还不能冲进宫里将真君拖出来活活吊死,那他就是要倒行逆施,就是要蛮干到底。长生可期,仙道在望,为了这辉煌冠冕的前景,就算血流成河,又有何妨?

杀宗室,杀世族,杀文官,两年内杀的人头滚滚万众战栗,而皇帝依旧毫无胆怯;那横亘于胸中的胆气就在于此。

当然,这样不计代价的开拓还是很有好处的,至少外务处是真从海外给皇帝搜刮来了好东西。比如说先前皇帝风寒骨痛久久不愈,便是穆国公世子献上了一种名唤“青梅素”的药粉,据说是从海外的什么“玉米”汁液上提取的奇物;一剂药后病症立刻消失,当真是有仙人灵药的风采,绝非区区太医院庸医可及。而皇帝开拓海外追寻长生术的信心,也正是在这一副又一副的“青梅素”中逐渐坚定,最终再也不可动摇——海外既然能出产远超太医院的灵药,当然也能出产远超一般方士的长生术;至于这个推论合不合逻辑,那并不在真君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现在可能要设法加快进度了。虽然天气炎热后患病的几率在减少,但盘腿打坐时到处叫唤的老胳膊老腿却不会骗人。尤其是近来神思恍惚,居然连静坐疗养时都会感到疲倦了。病痛的征兆如此之明显,即使以真君的深沉城府,也难免感受到某种不可遏制的恐慌,乃至焦躁。

无论怎么说,为了中华大皇帝念兹在兹的长生术,还是请西班牙人尽快赴死吧!

皇帝长长喷出一口浊气,再次闭上了眼睛,陷入了熟悉的浑茫中。

·

皇帝闭门清修,照例是不许太监们入内打扰的。但李再芳与黄尚纲趴伏在门外,心中却甚是忧虑。说实话今时不同往日了,往常皇帝能蹦能跳能阴阳阴阳怪气,将自己闭关锁在殿中待上几个时辰也没有大碍。但现在……现在一看到皇帝脸上的那两个惨淡的黑眼圈,那谁心里都不能不起点嘀咕。

闭关修行其实也没有什么,但万一待着待着就……

李再芳心里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多想了。

但怕什么就要来什么。太监们在门外跪了一地,屏气凝神的细听动静。而在此一片寂静中,紧闭的大门里当啷一声轻响,仿佛真是有了什么碎裂的声音。李再芳毫不犹豫,立刻翻身起来撞开大门,连滚带爬冲进殿中,果然看到皇帝瘫坐于地,头颅低垂于胸前。李再芳魂飞魄散,一个滑跪扑到眼前,壮着胆子伸手一探,却听皇帝喉咙里咯咯作响,霍然睁大了眼睛,两只眼珠子直直翻了上去!

“高皇帝!高皇帝!”飞玄真君抬腿就是一个翻滚,嘶声喊叫、几乎破音:“求高皇帝饶恕,不知孙子何错之有,哎哟——”

这叫唤又凄厉又刺耳,但偏偏是中气十足,满殿上下听得是清清楚楚;看起来不像是生病哀嚎,倒像是梦魇住了在鬼叫。李再芳扑通跪倒在地,扯住皇帝衣服,赶紧框框磕头:

“皇爷,皇爷!”

如此喊叫两声,真君的眼珠子终于翻下来了。他怔怔望了片刻,才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垂下了一张汗津津惨白色的脸:

“是你们呐。”

“是奴婢。”李再芳小心道:“皇爷这是又梦魇了?”

不错,自从一年前皇帝祭祀太庙之后,断断续续就开始做起了怪梦,打坐精修时常常身不由己,坐着坐着就睡了过去,然后时不时做一点莫名其妙的梦境。这些梦有好有坏,做完好梦后神清气爽得意洋洋,但偶尔也会做几个沉溺其中的噩梦,需要太监及时唤醒,否则就会满地打滚,口出胡言……

当然,梦境的底细属于皇帝绝对的隐私,李再芳从来不敢探查半点。但今天事不凑巧,他进来时却恰恰听见了“高皇帝”几个字——涉及到高皇帝的噩梦,那就实在是……

李再芳不敢多猜,只是低头示意跟来的小太监赶紧去取热水毛巾和熏香,预备着给圣上洗漱。但皇帝默然片刻,却忽然低声开口了:

“我……朕刚刚梦到了高祖皇帝与太宗皇帝。”

李再芳赶紧磕头:

“祖宗入梦,必定是要奖掖圣上的仁德。这是国泰民安的吉祥兆头,奴婢谨为圣上贺!”

周围的太监赶紧爬过来,一同磕头给皇帝贺喜。但大家嘴上说得热闹,心头却都在打鼓——祖先入梦可能不假,但皇帝打着滚喊饶命又是怎么回事?谁家的吉兆是要把人吓得满地滚的?

有鉴于此,众人道贺之后,不敢再多说半句废话,只能跪在原地窥伺皇帝的心情。而真君亦盘坐于软榻,神色阴阳变化不定。

在飞玄真君数十年的皇帝生涯中,的确也曾有过先祖入梦的征兆。但这种梦却多半是朦胧而模糊的,闪回过的不过是从记忆中截取的一点零散印象,其政治意义多半仰赖于巫师别有用心的解读。但最近的梦境却大大的不同,他梦到的居然不是自己永不忘怀的生父生母,而是毫无印象的高祖与太宗。这两位也并非是太庙画像中模糊而抽象的脸,面容与举止都和活人无异,甚至说话中还带有某些费解的口音;整场梦境清晰可辨,完全超出了以往的经验。如果说先前的梦境还能用“日有所思”来形容,那这种梦似乎就只能解释为是祖先显灵……

可是,如果这就是祖先显灵的梦兆,那它暗示的结果,恐怕……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去。

总的来说,这种梦兆也是随着时间而逐步发展的。一开始这梦境诞生于真君讨平倭寇后上告太庙的那个夜晚,那时的梦境还很平静,很简单,他被自己的亲爹引到了高祖与太宗面前,蒙受祖宗的恩赐品味祭祀的美酒,醒来后犹有余香在口,矜矜以为自得;但从半年以前开始,梦境的征兆就越来越不对了——高祖太宗先是怒斥,再是大骂,最后甚至脱下了腰带要将飞玄真君抽得如龙卷风一样的旋转;两个武将出身的老祖宗筋力强壮,随手抽上一鞭能疼得老道士满地打滚。要不是亲爹兴献皇帝拼死拦了一拦,真君可能也就只有嚎啕了……

真君的嘴角微微抽搐,不觉摸了摸自己薄薄道袍下的手臂,仿佛仍有幻痛。

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但这样劈头盖脸的鞭子也有极大的副作用。真君倒是将满地打滚的剧痛记了个十成十,但高祖太宗在暴怒时痛斥的种种言辞,却在一觉醒来后忘了个干干净净。这几天梦里的罪吃得不少,但老祖宗到底是为什么而暴怒失常,皇帝却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只有那种惊悸而恐慌的感觉历历在目,至今仍不能消散。

不过,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真君的聪慧举世无双,猜也猜得出来高祖太宗的雷点——讨平倭寇制服西夷训练军队是肯定不会激怒先祖的;但这一年多以来真君求长生愈急,不惜残害宗室鞭笞百官疯狂向外扩张,置列祖列宗的祖训于不顾,悍然自行其是。这种种举措大大动摇了朝政的稳定,当然会激起祖上巨大的愤慨。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如果连这么一点身外的权势都念念不舍,怎么能求得长生不死的大道?再说了,祖宗们的威胁当然非常可怕,有高祖太宗两员虎将把守地府,真君若有一日御龙宾天,多半会在地下被抽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就是亲爹也无力救援。但反过来想,只要皇帝修成大道长生有望,从此永别地府鬼道,那死去的祖宗又能有何作为?

天命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皇帝要是连几个怪梦都怕,那也枉称了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清妙帝君!

障碍障碍,一切都是他成仙的障碍;解脱解脱,必须从祖训与人情中解脱;拔汝三涂苦,施汝九玄庆,临当受食时,诸天皆赞咏……大不了归真了道之后,再入地府荐拔各位先祖。事情有大有小,有缓有急,为了成仙的大计,祖宗之法也算不得什么了;祖宗越是反对,越说明他的正确!

皇帝深深吸一口冷气,再次坚定了从无动摇的决心。

当然,在下定决心蛮干之前,真君还需要确定自己手中的力量。所以他抬手招来了李再芳:

“召外务处,召兵部,召内阁!”

·

几处机要机构的重臣倒是很快就来了,但来了也只能在外面站等。这是皇帝开始发梦魇后的新习惯,因为飞玄真君常在梦中被老祖宗抽得如陀螺一般旋转,醒来后也是浑身发痛眼圈乌黑,所以需要有贴心的宫人为他按摩筋骨,热敷双眼,等到一切妥当后再召见大臣。这个时间可长可短,来得早的人就只能在外面等着闲聊。

到这种聚众闲聊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大安官场持之以恒的等级霸凌了。入值机要的阁老们可以躲在宫门边的阴影里,还有一把椅子坐着纳凉,次一等的六部尚书也可以在影子里站着吹风;而资历最浅的、在外务处“学习行走”的诸位临时工就只能缩到屋檐外面,半拉屁股还得顶着外头热辣辣的太阳,往往会汗流浃背,非常狼狈。

不过,今天的情况就好了不少。去年十一月初的时候,外务处为了证明钢筋水泥在建筑上的优越性,特意用新技术修缮了西苑几处破旧的宫殿,供君父安居消闲。虽然并没有完全更换木质建材,但新加入的钢筋水泥已经大大增强了结构强度,所以工匠可以撤掉支撑房顶的大量梁木,腾出足够的挑高与跨度,让空间又清爽、又明亮。夏日池苑的凉风长驱直入,可以极大的缓解暑热。最妙的是,这玩意儿又是水泥又是钢铁,它不容易着火啊!

对于三番两次被烧烤的圣上来说,这可太重要了!

所以也无怪乎皇帝宠爱外务处、大力支持新政变法。新的技术就是有这样一目了然的好处,让保守派都不能不偃旗息鼓。想来想去,也只有不经意的在预算上试探试探:

“好宽敞的所在!不知修这样一座宫殿,所费几何呢?”

外务处内部或有矛盾,对外却是团结一致。高肃卿张太岳等默不作声,工部侍郎闫东楼则挺身而出:

“也没有多少,至多不过二三十万两罢了。”

二三十万两!几位不明究底的大臣眼睛都快鼓了出来——自从皇帝迁居西苑之后,修整宫殿打造新居就被提上了日程,一心一意要替自己造个修长生的安乐窝;但此事纠结十余年始终没有定谳,就是因为消耗实在太大:云贵的木材早就在历次营建中消耗殆尽,巨木要从深山及南洋运来,运费就在百万两以上;如今二三十万就能打贴下来,那简直是天工造化一般的奇迹了!

没有人能比闫小阁老更懂工程造价,所以大家只有闭嘴领受这个奇迹。当然,在短暂沉默之后,还是有人不甘心的:

“这宫殿修得如此之快,所用的劳力……”

“所用的劳力,也不需朝廷挂怀。”小阁老应声作答,略无窒碍:“春日正是耕作的时候,当然不能为了修宫殿耽误国家农耕的大事,所以我们没有征调京中的民夫,只是请示圣上,设法调来了工兵入西苑修筑,又方便,又可靠。”

“这‘工兵’的意思是……”

“这是穆国公世子所倡之‘工农兵’的变种;京郊的火枪兵分为两拨,轮番操练;在一半兵卒闲暇之时,就可以将他们调到各个工坊,帮忙修筑内外、组装机器。”出乎预料,回话的居然是张太岳:“这一面是为了严整纪律,为火枪兵日后熟悉工厂,谋求生路做准备;另一面也是节约开支,不浪费圣上的银米。”

这几句话简单明了、绝无异议,但环绕的人群中却莫名沉默了下来。听话听音,在场的老狐狸们当然立刻听出了外务处几个小辈一唱一和的暗示:

工兵重要么?修建筑重要么?崭新的训练制度重要么?不,它们其实都不要紧,要紧的只有话中暗伏的那一句话——皇帝已经可以绕开兵部绕开户部,绕开绝大多数的国家机关,悄无声息的调动部队了;而这些部队在京中组装机器修筑宫殿,重臣们居然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随意调动,说明部队如臂使指,足可信赖;毫无风声,说明部队纪律严明,可堪大用。一支随意调用且纪律严明的部队隐伏于京城内外,那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司马师阴养死士三千,一朝而集,立刻就能控制宫廷罢黜皇帝,奠定西晋的基业。同理,当真君在禁中拥有了不受朝廷百官约束的武装之后,他想要悄悄收拾掉谁,就真只是动一动手指而已!

力量对比的转换总是这样的冰冷而悄无声息。崭新的时代也从来不会留给遗老们喟叹惋惜的时间。宫门之外一片寂寂,大家都只能愕然对望。而这沉默持续了片刻,李再芳终于从门中走出,呼唤众人入内。

仿佛就等着这一句话召唤,闫东楼抖一抖衣袖,抬手扶一扶头顶梁冠,昂首阔步随太监而入;虽然一言不发,而仪态中已经充分表现出了那种恣意的喜悦。

——走,走出个虎虎生风,走出个一日千里,走出个恍如隔世!

没错,很多人都对新法不满,很多人都在忌恨外务处,很多人都在忧虑皇帝的操切激进。但那又怕什么?反正有兵在!

第135章 招揽

穆国公世子连夜奔赴回京, 刚巧赶上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样炎炎炙烤的夏日,就算人可以忍耐,赶路的马匹也是断断忍受不得的。所以他只有在河南的驿站处稍歇, 用兵部的调文从周遭的驿站中调取备用的马匹。结果四面的驿马多半已被调走,一时半会实在没有运力;世子索性就在驿站待了下来,等天气凉快一点再走。

这么待着实在也是无趣, 穆氏索性每天都去黄河上看河工, 旁观堤坝的改造工程——有了飞玄真君勇于担当的亲身实践,新兴的钢筋混凝土技术排除了政治上的一切干扰, 立刻被推广到了北方各条河流的水利修缮中。大量的水泥与钢筋从不远处的工坊中被源源不断的运来, 填入河工这张永远不能满足的大嘴中;技术革新后的工业化效率远远超过落后的手工,所以今年召集的民夫要大大少于往年, 费用上也要充裕得多;只要工厂连续生产一两个月,大抵就能满足黄河南段所有的需求。

这种效率在现代是微不足道的,但在古代却已经能带来相当明显的改变。至少世子带着人延堤坝的工地逐一看去, 一路所路过的乡村还算是百业兴旺,基本没有往日强征壮丁时村社一空,只有壮妇独守门户的凄凉景象了;甚而言之, 因为河道上经费足粮米多, 偶尔还能按着工时发一发工钱,所以四面的小商小贩都来凑趣,希望能从大人们的手指缝里蹭一点残羹剩饭来吃吃。

直到如今为止, 由炼钢业水泥业纺织业做支撑起的那一点工业化都只是浮于表面的一点点缀而已;但仅仅只是这一点浮皮潦草的点缀, 也足以引发某些微妙而深刻的连锁反应了。譬如穆祺一路走来,就在街头巷尾看到了大量贩卖的铁制器具, 做工粗糙材质简陋,大概是商贩买来了附近工坊中丢弃的废铁后二次加工所成;虽然简单但也足够便宜, 能让最底层的百姓享受到一丁点工业化的利益,而不必忍受往昔盐铁高昂的垄断。

甚而言之,世子一行人徐徐步行,还亲眼看到了附近的村民煅烧石灰、填埋污水,用草木灰处理脏物——似乎工厂里那一套消毒和集中管理的流程,也随着好用的器具一起扩散出来了。

没有太重的傜役和税赋,天下太平无旱无涝,有趁手的工具可以改善生活;消毒技术进步后能够隔绝绝大部分瘟疫……大概封建时代最梦寐以求的平安治世,也不过乎如此了;虽然先前被真君折腾过好几回合,但国家的元气毕竟还在,只要上面能乖乖躺平不作妖,天下人总该有十几年的好日子可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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