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 第33章

作者:三傻二疯 标签: 宫廷侯爵 系统 爽文 轻松 无C P向

“不敢当。只是在下学识浅薄,说话间可能会引喻失义,词不达意……”

“世子太过谦虚了。”

“那我就直说了。”世子坦率道:“要想彼此信任,还是得要有靠得住的人居中沟通,才能降低办事的成本嘛。恰巧,近日内阁的事情实在多,我也正好缺一个帮手。”

高学士若有所思:“世子是说?”

“我的意思是,许府可以挑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帮着我料理政务。这样彼此沟通往来,互信不就很容易达成了吗?”世子很热心的向他解释自己的提议,还颇为含蓄的抛出了自己刚刚琢磨出的的几个典故,彰显未尽的题外之意:“这就仿佛——仿佛汉朝时的和亲、春秋时的秦晋联姻一般,派自己人与合作者亲密沟通,是最稳妥的方法……”

高学士:??!!

他收回自己刚刚的那句话。世子对自己的文化水平确实是一点也没有谦虚,什么“和亲”、“联姻”,这都是些什么狗屁不通的比喻!

不会用典故就别用,水平菜就多读书,小嘴一张句句都吓死人,听上几回连血压都能高几寸;春秋西汉两套丝滑小连招打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公府在觊觎许阁老二十几岁的好大儿呢!

知道自己浅薄就别显摆,特别是别在内阁显摆。内阁的耳目如此众多,万一把世子的这番暴论宣扬出去,那真是由上到下,颜面扫地,绝能会被记入野史,成为永垂不朽的典故!

昔日闫分宜李句容擅写青词,时人号之为青词内阁;如今世子大发暴论,后世又该怎么称呼?是和亲内阁,联姻内阁,还是一步到位,直接钩子内阁?

无语之至的高学士面无表情,拼尽了全力才没有翻出一个白眼。他也懒得再费力构思什么婉转含蓄的说辞了,直接开口:

“世子看中谁了?”

说吧,你想要清流中的哪一位去和亲?

——当然,单单送钱也就罢了,真涉及到派人协助;那清流也得小心忖度一二。同样以世子的所谓“和亲”作比方,穆国公府当然势力庞大,但在合作还没有深入的时候,即使求取和亲也是要不到什么好人选的。正牌嫡系前途无量的官员如高学士等,那是清流待价而沽的嫡出贵公主,决计讨取不得;旁枝庶脉的五六品小官,那好歹也是别有身价的藩王女,轻易也难许人。估计只有搜罗几个不起眼的言官家臣,包装包装后送过去了事。当年汉帝以宫女外嫁漠北,情形大抵如此。

但世子只是羞涩一笑,尽力掩饰住了自己的期待与盼望:

“我听说,许阁老有位很看好的举子,似乎叫张什么的……”

高学士用力想了一想,终于记起了那姓张名太岳的士人。此人年少多才,的确很得许少湖的推许,还带着他参加过清流不少的文会,似乎很有替他扬名的心思,栽培之意,一眼可知。

当然,再怎么看好栽培,张太岳如今也只是个籍籍无名,连进士都尚未考得的区区举人;无论如何有才气天赋,也未必能在风云变幻的宦海发挥出什么。官场功名云泥之别,像这样毫无跟脚的小小角色,在清流中连庶孽都算不上,充其量不过是有点潜力的棋子而已。高学士贵为嫡系主脉,当然是可以代许阁老做主,随意发卖的。

所以,高肃卿只是弹了弹袖口,毫不在意的便答应了下来:

“那依世子的话,许府明早就可以把人送来。这一点小事不足挂齿,世子还有什么别的吩咐么?”

·

李再芳心惊胆寒,匍匐在地,不敢直视主上那莫测高深的脸色。

今日清凉殿静室打坐之后,皇帝便骤然召见了御前总管,然后立刻摆出了这幅被欺了天的一张橘皮老脸。按李再芳往日的经验,这多半就是圣上心存不满急于发泄,偏又碍于人设不能随便启齿,所以才搞出这么一副驴脸来震慑下人。而作为皇帝最贴心的奴婢,他就必须得去猜,必须得去想,必须得琢磨出这个不满,了结了这个不满,亲身背起这口黑锅,才能手握大权,继续安稳度日。

……但问题是,再怎么心思敏锐、深晓圣意,也不可能从皇帝一张驴脸中猜出个所以然啊!

陛下,您好歹得交代几句谜语,奴婢才有思路嘛!

如此沉默了片刻,大概是觉得施加的压力已经足够,飞玄真君阴阳怪气的开口了:

“春天来了,阳气生了,宫里的花草树木,该开花的开花,该抽芽的抽芽。草木滋长皆为天意,朕也不说什么。但如今野草萋萋,竟是连宫中东南西北四角都长全了!你这当总管的,就不清理清理?”

李再芳心中一突,脑子立刻开始飞速运转——宫中的东边是取水的大池塘,南边是宫人出入的小门,绝不会招惹注意;只有北边地界有内阁的值房——如此算来,皇帝是要对内阁下手了!

怎么下手,下什么手?李再芳立刻磕头:

“奴婢这就派人去北边除草!请圣上的旨意,奴婢该清理些什么?”

该清理些什么?这是最简单最寻常的求问,但皇帝听到此问,面色却骤然更易了!

他的脸色阴阳变化数次,腮帮子的肌肉不时抽动,如此咬牙片刻,终于冷冷吐出来一句:

“你倒是聪明,晓得多问!那朕就明白告诉你,挑几个不识字不懂事的去,挑几个耳聋口哑不会多问的去!倘若有泄漏,朕揭了你们的皮!”

李再芳叩首于地,一时竟懵逼住了:

……啊?

第42章 整顿

第二日一早, 张太岳便一乘小轿,悄悄被抬进了穆国公府,随同送来的还有许府的二百两黄金——虽然穆祺一再表示, 只要人能送来,黄白之物本无足挂齿;但高学士似乎觉得单单送一个清流庶孽小卒过来,诚意毕竟不足, 所以再三劝说, 还是请世子吃下了两颗酸梅丸子。

反正都是许阁老的金币,不多吐一波岂不可惜?

当然, 张太岳是不知道上面这肮脏勾当的。许府自是绝不可能给他解释什么“和亲”、“联姻”之类的疯话, 只说是许阁老临走前的嘱咐,安排他到穆国公府见一见世面, 方便将来更进一步。

在张太岳本人看来,这个安排也的确是非常妥帖,必定花费了许阁老不少的心血;穆国公府圣眷优隆, 京城上下人尽皆知,能就近见见世面当然大有好处;国公世子……国公世子的风评的确有点古怪,但人家不也入阁办事, 还能替在中枢当值拟票么?若真是疯癫如此, 圣明之皇帝陛下怎么会用这样的人手掌大权呢?可见人言不可尽信,还得眼见为实。

情况似乎验证了张太岳的猜想。他入府后被直接带进书房,早已等候多时的世子立刻上前, 拉住手亲切问候, 热情寒暄;然后摆一摆头,示意身后的管家捧上来一块羊脂玉的笏版:

“这是圣上赏赐的玉笏, 只有一等一的大贤之士,才配得上它的身份。”世子慨叹道:“将来张先生用这块笏版上朝理政, 也算没有辜负了它!”

说实话,这番操作委实有cosplay昔年湖广巡抚顾磷送腰带的嫌疑,但受宠若惊的张太岳显然来不及想到这一点,他绞尽脑汁想委婉推托,但世子却相当之自然的无视了一切托词,直接带着他走入书房后一间隔断的静室:

“说来惭愧,我近日事务繁忙,所以特意求许府荐一位笔头出色的文士,帮着料理料理文书工作,不料竟把先生招揽来了!”世子非常直白的表达仰慕之情,热烈而又真诚,丝毫不掺虚假:“大才小用,只能委屈先生做一做这些琐事。”

大概是初出茅庐脸皮太薄,张太岳捧着笏版发愣,真被吹得有些面红耳赤,承受不能:“世子太过奖了,小生哪里敢当……”

他虽然在家乡有一点神童才子的名声,但也不至于夸张到这个地步吧!

“我向来不虚言。”穆祺义正词严:“旁人的吹捧或许不可信,但张先生的本事,是由海刚峰海先生亲口向我转述的,那当然做不得假。”

张太岳愣了一愣:“海刚峰先生?”

他在京中交游数月,的确也曾在文会往来中见过这位刚峰先生;虽然彼此只是匆匆一会,余留的印象却相当之深刻;没有料到穆国公府神通广大,竟然连这样的人物都搜罗来了。

虽然世子风评不佳,但这眼光的确是老辣之至。

“不错,正是出身广东琼山的海先生。”穆祺微笑:“海先生偶尔也会来料理料理公务,不过今日事不凑巧,不能让两位见上一面……”

说到此处,他微微皱眉,遗憾之情,溢于言表;不过世子随即展颜,将张太岳引到了桌前:

“这是近日累积的一点文件,还要劳烦太岳先生帮我清理清理,也算为将来做个预备,在入仕以前实习一番嘛。”

因为许阁老的着意提拔,张太岳交游京中,见识过不少衙门的公文题本,因此对这些案牍文书的事务倒是颇为熟稔。世子殷切至此,他也不再虚词推辞,直接从桌上抽出一本:

《乞酌议海贸事以明治体疏》

张太岳:?!!!

等等,这文件怎么这么像外朝文官上呈内阁的奏疏啊?

穆国公世子说的什么“清理公文”、“实习工作”,难道说,该不会,总不成——便是批阅这些机要的中央文件吧?!

作为上岸新人入职前的头一份实习,这种起点是不是也太高了点啊?

面对这高得过于离谱的官场起点,张太岳茫然了,张太岳懵逼了,张太岳捏着那份烫手的奏疏,竟一句话也憋不出来了!

当然,身为一无所知天真单纯的官场萌新,张太岳的懵逼是完全正常的。以时下的朝廷惯例而论,有能耐接触内阁题本的大臣少说也得是个六部侍郎出身,实权副部级往上,真真正正的位高权重。反之,你要让一个初出茅庐的萌新大学生来批阅中央办公厅的机要文件,那刺激性未免也太强了些!

萌新张太岳愣了半日,还是尽力找出了说辞:

“好教世子知道,这份奏疏莫不是……”

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吧?

然后,然后他亲眼看着世子整理文件,又从中抽出一本户部的奏疏:

《请支取银两疏》

……好吧,张太岳的心死了。

仿佛看出了萌新张太岳的局促,世子扫了一眼他手上的奏疏,出声安慰:

“张先生不必过虑。这都是内阁积压已久的陈年公文了,基本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早就被阁老们抛在脑后,擦屁股……”

他本想说擦屁股都嫌硬,但顾虑到自己在ssr面前的形象,还是咽下了后半句。

张太岳面部抽搐,无言以对。他倒是听懂了世子咽下的后半句话,但却绝不敢当真——就算真是擦屁股都嫌硬,那擦的也该是阁老们的屁股;自己一个小小士人的屁股,哪里敢用这样高贵的纸?

所以,他依旧是捏着那本烫手的奏疏一动不动,神色紧张而又局促。世子只能叹了口气,接过了奏疏:

“真没有什么紧要的,大致过目一下就行了……这是什么?又是那些腐儒非议海贸的折子?怎么一天天还没完没了了!”

大概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清高不流俗,即使世子与小阁老费力搞定了皇帝内阁乃至言官,依旧有人在海贸事务上唧唧歪歪的讨嫌。这些人倒也不敢发动什么凌厉的攻势,基本只是在细枝末节上纠缠——譬如中倭条约上某个措辞的十八种用法等等;主打一个死缠烂打随杆上,惹得穆祺很不耐烦。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客气了。世子翻了翻奏疏,随即从袖中摸出一方玉印,在桌上的墨盒里沾了一沾,啪一声印了上去:

【已阅,狗屁不通!原疏掷回,再毋庸议!】

他将奏疏扔了回去,随意拍一拍手掌:

“大致这么批就行了。旁边有我的印章,张先生可以随时取用。”

全程旁观的张先生:…………

好吧,他收回自己的话,这些奏疏可能……还真就挺随便的。

·

所谓熟能生巧,虽然刚刚上手时还很局促不安,但等真批阅了几十份奏疏,那种由幻想所引发的紧张也就消弭得差不多了——世子的解释的确没有问题,这些被阁老们反复筛选后积压多日的公文,绝大部分都属于啰嗦重复的断烂朝报,信息量可能比老登的青词还少。其中或许也有甚为宝贵的消息来源,但被这文山会海全数淹没之后,基本也没有什么人会翻找了。

所以,张太岳名义上是批阅紧要文件,实际的工作则更像个垃圾佬,是在连篇累牍的文字垃圾中勤勤恳恳的翻检有用内容,干些重复琐屑的流水线工作——百分之九十的奏疏是单调枯燥的日常请安,只用批一个“知道了”了事;剩下百分之九点九则多半是居心叵测而言不及义的彼此攻讦,可以原折退回不予受理,让上书的官吏自己洗一洗嘴巴。要是骂得实在太脏,或者言辞中触碰到了世子的逆鳞(譬如杯葛海贸什么的),就可以动用穆国公府的印章,啪一声在上面盖个“狗屁不通”!

动用了国公府的印章就是借用了国公府的权威,就算将来出了什么事情,板子也是打在穆国公世子的屁股上,轮不到小小一个实习生背锅。

这样殷殷的深情厚谊,这样体贴周到的预备,张太岳当然能够体察入微,哪怕为了世子的一片真心,也不能不抖擞精神全力以赴,一一点检如此繁琐的公文。

而在这种繁苛琐屑时候,就愈发能看出天赋的重要性了。如今从内阁带回来的公文已经是连篇累牍,堆积如山,内容还都是晦涩难懂连个标点都没有的长篇文言;世子翻阅数本后便直接躺平了事,并深深体会到昔年高祖皇帝的如天之仁——在阅读完茹太素数万字的文言奏折后居然只是打几十板子了事,可见高祖实在是温和慈悲,爱官如子;偶尔拜访的海刚峰先生倒是可以协助一二,但也很不情愿在这些虚词俗例中浪费时间,更愿意关注奏疏中提到的米价菜价等种种琐事。

而张太岳——唯有张太岳,在应付这些虚头巴脑莫名其妙的冗长公文上面,却似乎有着某种天生的禀赋,无论在文山会海中消磨多久,依旧可以精力充沛神志清醒,批阅久了熟能生巧,甚至渐渐能从套话与虚词中敏锐察觉出上书之人隐匿于文字之后的细微难言心思,若将之与近日朝政的变化一一比对,则更能体会到某些微妙的领悟,仿佛笔尖轻轻一动,便能挑动整个朝局的迷雾……

……甚而言之,在如此反复磨砺数百份后,某种窥伺人心窥伺朝局,乃至隐身左右天下的隐秘快感,也从心底油然而生,竟而难以抹去了。

只能说,天赋就是天赋,人才也就是人才,摄宗将来能叱咤风云总览朝政十余年之久,天下文臣武将屏息俯首无一人敢抗声而争,如此之积威深重,可绝不是靠着勾搭几个太监就能做成的。——天生首辅圣体,总是恐怖如斯。

当然,如今的首辅圣体还只是幼年的未进化版,纵然从中枢公文中咂摸出了一点权力若有若无的香气,但肯定是想也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的。他只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按吩咐做事,花了两个时辰才将上百份奏疏一一理好,又仔细写了个简报,找到世子后恭敬递上。

世子翻了一翻简报,大为欣悦,立刻出声颂扬:

“我总以为公文就是诘屈聱牙不说人话的,没想到也可以这样明白晓畅通情达理!外面都在诽谤本人不学无术,其实以此观之,还是他们不说人话而已。本世子的文化水平其实也不差什么嘛!”

张太岳:…………

张太岳悄悄叹了口气,默默无言。他总不能说,自己为了写这份能让世子也看得懂的简报,光是草稿就换了三次吧?

……大概也算是一种提前的历练吧,史书中中辛苦服侍十岁懵懂幼童的心酸,此时已经显出了端倪。

世子看完简报,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奏折,随后痛痛快快的拎起笔来,在上面打了个勾:

“先生做得很好,我明日就拿去内阁拟票。”

张太岳懵了:“这样就可以写票拟了吗?”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