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他整理了一下措辞,对迟满道:“你知道什么是意识形态吗?”
意识形态,粗略来讲,就是价值观、概念、思想等要素的总和。
“人的行为,受意识形态指导,而意识形态,又受思维、信息与环境影响。”迟一悬不是哲学专业,只能根据自己以前学过的知识做个粗略的介绍,“打个比方,我的意识形态,决定了我建立的朝歌是什么样子,决定朝歌的风气是什么样子,而朝歌的风气,又会影响朝歌子民的意识形态。”
“你觉得现在的朝歌是什么样子?”
【人人都很守规矩,人人都强调要与修士平等。再无人提起曾经的奴隶和人牲。】
“就是这样。”迟一悬道:“今天定死了剥夺命器之人就是邪修,事情传播开去,人们就会认定这是邪修邪术,那么再有类似厉鸣的人出现时,当他看见王不化剥夺别人命器,他第一个想法,就不会认为这术法真了不得,我也要以此晋升,而是会陷入纠结,会认定这是邪术,被抓住了会受惩罚。又或者,要把这邪修抓住去找仙盟拿赏。”
“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邪术与三大宗有关,他们畏惧仙盟与三大宗的权威,会主动与邪修邪术割席。”
“这就是意义。”迟一悬笑道:“我想三宗九门之中,还有不少对此一无所知的修士,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师长或者同门是邪修时,他们会是什么想法呢?”
第189章 第二更
安静的舱室内, 在迟一悬叮叮咚咚修床的背景音里,迟满道:【有三种可能,第一种, 是受利益驱使,主动成为邪修中的一员;第二种, 性情刚烈,不顾一切向更上层检举揭发;第三种, 就是出现步惊寰那样怜悯弱者的修士, 主动脱离师门。】
“不错。”迟一悬一边叮叮咚咚, 一边道:“第一种是我们的敌人,第二种是被邪恶力量害死的好人;第三种,是有底线又懂得明哲保身的聪明人。”
“在三宗九门之中,第一种人应该最多,后两种人会很少, 尤其是第三种人,这种人在离开师门后, 一定会对朝歌多番打听, 甚至亲自过来查探,等他们来了, 也就别想走了。”
当初步惊寰离开灵剑宗, 并非是她懦弱不愿面对, 而是当时她已经看清了宗门是一个泥潭,而当时还未结婴的她根本无力反抗,于是不想同流合污的她只能离开自小长大的宗门。
若是没有那场阴差阳错的误会,以步惊寰的资质, 如今早已结婴,也许她会暗中建立一番势力, 也许她会来到朝歌……
可惜了。迟一悬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影子。
跟他这个开着作弊器的穿越者不同,步惊寰是真正的天才,结丹时才十八九岁,如果她没有死,将来也许能飞升。
他们毁了一个天才啊!
迟一悬想到这里,手中无意识发力,于是修了一半的床又碎了。
他瞪了瞪这些碎片,舒口气,然后又耐心地捡起来重新修。
修床,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但他现在在跟迟满复盘过去规划未来,反正两只手闲着也是闲着,索性继续修床。
【原来如此。】迟满语气里略有些兴奋,【那么这些人,未来必定是朝歌的中流砥柱。】
迟一悬颔首,团结可以团结的人,这向来是他的行动方针之一。
“现在我在外人眼中的人设,是富有同情心的一个大善人,急公好义,正直无比,又主导了这件大事,日后但凡有受逼迫的修士,他们率先想到的,就会是我的朝歌。”
迟满补充道:【拥有这样的名望,将来您若是举事,会得到各方面的支持。】
“你说得不错!”名声是个很有用的东西,对于上位者来说尤其重要,这关系着他们的权威能不能稳固。否则白敬贤也不会张口闭口都是体面和名声。
三大宗若是不看重名声体面,这一次也不会掉入迟一悬的陷阱。
迟满道:【今日大殿上,凌元仙君似乎对您有些意见。】
叮叮咚咚的动静停了一停,迟一悬面色有些凝重,“她的神通,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她的神通,反正是有些古怪,幸好我是穿越过来的,跟这个世界隔了一层,要不然当时都要被她蛊惑了。可是我察觉不到灵力波动,身体也没有任何异常。”
【它怀疑您吗?】
迟一悬:“你这个‘它’,很有灵性嘛!”
迟满竟然有些腼腆,【全赖陛下教导有方。】
迟一悬思索道:“应该没有。他们肯定调查过我,今后这段时间也一定会观察我。但我一向小心,人设很稳,没留下破绽。”
他在这个世界做过的事情都很好查,救下人牲,亲自镇压苦海道,废除东莱国的奴隶制,为了保住城中子民建立国家,做出多种功能的玉牌法器,却售价低廉,还一直无条件升级更新。
哪怕他们查到他在北盛洲岚城的行迹,也只能看到他送方掌柜灵草,对待企图坑他钱的掌柜都红颜悦色,无论怎么看,都是个绝世大好人!
他这样的人,一定会将何念远的托付放在心上,但是因为兹事体大,为了不影响霸刀门的声誉,在没有确定之前,他选择单独和厉鸣对峙,这理所当然。
而在得到答案后,他立刻将影像传播出去,又立刻请求白掌门一起上报仙盟,这也很合理,因为他是个大好人。
拒绝凌元仙君收徒更加合理了,因为他是个大好人,他不能辜负师恩。
他这样一个正义凛然的大好人,如果早就知道邪术与三大宗密切相关,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向世人揭发呢?
所以可以推导出——迟一悬所知的一切都是从厉鸣那儿得来的,再多的内幕迟一悬就不知道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因缘际会,绝没有半点阴谋的影子。
“综上所述,三大宗应该不会真正怀疑我,就算有那么一丝丝怀疑,他们也没有证据佐证,而他们越是调查我,越是相信我。”
“像我这种善良到近乎愚蠢的人,他们才懒得出手对付。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是我和朝歌宝贵的发展黄金期。必须赶在他们发现不对劲之前强大起来。”
叮叮咚咚,床终于修好了。迟一悬将这张曾经破碎不堪的床修复完成,又小心地躺了上去。
他闭上眼,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好累啊,先睡一觉。”
【晚安,陛下。】
迟一悬绷了好多天了,从结婴那天直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过,今天又要跟那群人精打交道,可真把他累坏了。因而一闭眼,他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一条白绫飞上朱漆房梁,接着被一双修长玉白的手打了个结。
然后是一个他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慢慢将脖颈套了进去。
白绫离地数尺,那女子双脚悬在半空中,连一丝挣扎也没有,显然一心求死。
片刻后,一把飞刀割断白绫,女子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她趴在朱红地板上,面颊憋得通红,脖颈处一圈青紫。
啪的一声,她脸上挨了一巴掌。
另一个女子冲了过来,她攥住女子的衣领骂道:“你都敢去死了,为什么就不敢拼一拼!”
“为什么!”
那自杀未遂的女子怔怔看着她,须臾,痛哭出声。
迟一悬正欣慰这是个好梦的时候,眼前画面一转,换了个房间。
仍是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棱能隐隐看见高挂的明月。
房内有两张床,两个人。其中一张床上却没有人。
被子下隆起了两团,那两个女子正相对侧躺着,她们越来越近,慢慢地,呼吸相缠……
迟一悬刷一下坐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圆。
【陛下。】迟满关心道:【您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是做了什么噩梦嘛?】
迟一悬表情古怪,“也不是噩梦,就是很奇怪的梦。好像是……春.梦。”
迟满:……
迟一悬内心是很震惊的,他觉得自己取向很正常,为什么会做这种两个女孩子的梦呢?一定是白经天的错!
没错,找他就对了!
迟一悬翻开被子就出去找白经天。
这是霸刀门的鲲舟,如今正平稳地航行在云海之上。迟一悬一出门,就恍惚有种船行在雪面上的错觉。
然而没等他找到白经天,就先撞见了常羊娘娘。
她就站在离他房门不远处的船舷边,目光悠远地落在云海上,举世无双的容颜令人一见难忘。
察觉到迟一悬到来,常羊侧头望来,“迟道友。”她目露诧异,“道友怎么脸红了?”
迟一悬:……
迟一悬连招呼都没敢打,转身就回了房间,还砰一声把门给关紧了,仿佛害怕谁闯进来。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脸上热度不但没褪,还把耳朵和脖子也染红了。
迟满道:【请恕我冒昧,您梦中的另一个主角是常羊吗?】
迟一悬震惊:“你怎么知道!”
迟满:【这很明显。】
迟一悬正要和它交流这个奇怪的梦,就听迟满充满兴趣道:【如果您想娶常羊娘娘做皇后的话,难度比较大,建议您先晋升化神后,再去求娶。】
迟一悬:……
他错了,他就多余和一个恋爱脑讨论。
第190章 第一更
迟一悬排查了一下原因, 发现是自己晋升太快了,还没完全适应力量,又骤然松懈下来, 所以睡梦中他的力量无意识逸散,触动了技能四:回溯, 还触动了好几回。
技能栏上,显示着今日已使用十次, 使用目标:常羊(六幕山)。
也就是说, 常羊在他附近观景, 倒霉地被他的技能扫中了。
纵然迟一悬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也不由对梦中那个和常羊肌肤相亲的女子产生了好奇。
是六幕山的人吗?从来没听常羊说起过。看梦中的背景,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六幕山感觉好多女同,性取向应该不能传染吧!樊蕙兰在六幕山求学应该没事吧!
但转念一想,就算樊蕙兰真的跟女孩子谈恋爱, 跟自己这个老板也没什么关系,于是他又放宽心了。
员工嘛, 好好工作就行, 一个好老板不应该太关心员工与合作伙伴的私事。
迟一悬出神了一会儿,心内喊一声罪过, 然后就把这个梦压到了记忆深处。他克制住自己的八卦欲, 也不去找白经天了, 回舱室继续修行。
别人修行都是为了突破瓶颈,只有他,在为了晋升速度太快而烦恼。
转眼三天过去,迟一悬出门透风, 就听说了仙盟发布的新消息。
天地谕已经发向各洲,向长生界通传了邪修邪术的存在。
【天地谕, 据说是三大宗中某位化神的命器神通,发布在天地谕上的内容,会即时呈现在长生界各地的天幕上,达到通传全天下的作用。】
迟一悬此时仍然在鲲舟上,从北盛洲回到东辰洲,鲲舟要走四五天,此时他们还在回东辰洲的路上。
他目光放远,就看见前方的云海上空父浮现出几行金色的文字,乍一看像是电脑做的特效,仔细一看,写的竟然还是书面语言,也就是文言文。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长生界出现了夺人命器的邪修,如果有人遭遇邪修,逮捕后送到凌霄阁,由仙盟关押审讯。
迟一悬吐槽,“长生界文盲的凡人那么多,用文言文是生怕他们看懂嘛?”
【还有另一条消息,仙盟派出三位元婴前往西极洲抓捕王不化,王不化拘捕,斗法时陨落在西极海上,肉身被妖物啃噬,死无全尸。】
迟一悬:“真死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