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野行舟
老向导反应很快,马上把快斗扑倒,我们躲在雪地里,对方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瞄准我们。
而且他也在躲避其他人。
在看到他的那个瞬间我就明白了,他在躲人。那座小屋里或许发生了战斗,这个人或许是从里面出来的,又或许本就在外面望风,但一定有人在找他。他开枪是将我们当成了敌人的援军,这一枪下来也暴露了他的位置,他不敢在这里久留。
所以我们只需要等、只需要赌就好了。赌他不敢过来。我们这里是相对空旷的地带,而且三打一,从他的视角来看,还是我们更占据优势。
前提是……他没发现我们其实只是普通游客。
啊,他发现了。
我稍微抬起头,从视野的边缘看到那个正在接近的人影。对方穿得很厚、裹得很严实,无法从外表上判断他的性别、年龄或者人种,但从他的动作和装备来看,我想这应该是个雇佣兵或者间谍。
再联想到给黑泽哥送宝石传递消息的人,我就知道这件事其实没那么简单。
他动作很轻,一点点接近我们,很快就要到能发现我们的地方了。我猜测他是想在敌人来之前灭口,毕竟出现在这里的只是几个“游客”——由此推断,“保密”对他来说比“存活”更重要。
一步。
两步。
我先扣下了扳机。
出于各种方面的考虑,我瞄准的并不是要害部位,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我也不想杀死任何人,但他要杀死我们,快斗差点被他打中,我绝不可能继续无动于衷。
唯一的问题就是,脆弱的人类在雪原里受伤几乎就约等于面临死亡,低温和失血很快就能让人失去知觉,如果没人救治,他活不了几个小时,所以待会还得救他才行。
子弹精准地打中了他,他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怎么说呢,我的枪法可是某个国际组织三位狙击手兼MI6、FBI、日本公安培养出来的,基础课也是在夏威夷上的——这要感谢我老爸。因此,即使是在这样寒冷恶劣的环境下,我要打中这么大的目标也轻而易举。
(不知为何笔记的这部分有个鼻子翘上天的侦探小人,侦探界一致认同是怪盗画的。)
他没了动静。
这不正常,除非他原本就受了伤,保险起见我们又等了一会儿,才谨慎地去接近他,最后看到倒在雪地里的人。这个人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在我开枪前他就身受重伤,现在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老向导嫌恶地说这个人可能是来找海拉的芬里尔的,这些年总有人怀疑芬里尔不是人类,想抓住他,研究秘密或者卖给有钱人。
老向导说到这里有点气笑了,他看向那座还在燃烧的小屋,重重地踹了躺在雪地里的人两脚。
我让快斗帮忙把这个人翻过来,确定他还活着。从面孔来看他是个欧洲人,这就有些奇怪,我还以为是亚洲人或者中东地区活动的雇佣兵,但从他的手判断——福尔摩斯教我的——也并不像是从事过雇佣兵相关的工作,更像是经受过正规训练的人。
正当我沉思的时候,地上躺着的人忽然睁开眼睛,用一块藏在雪地里的石片刀往我的方向刺了过来!
快斗扑开了我,受了伤,老向导立刻撞向那个人,但对方的力气比老向导大很多,他大力推开老向导,就要冲过来杀死我们!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了枪声,子弹直接穿过了这个人的头颅,这次他是真的死了。
我们往那个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穿着大衣的身影。等他接近了,我才发现这是个认识的人——灰狼先生。
准确来说,这是黑泽哥认识的人,跟我不怎么熟悉,但他确实认识“工藤新一”,因为他见到快斗就喊:你是那个五藤城二吧!是刚才受的伤吗?
我:……
受伤的快斗大笑起来,笑得扯动伤口,又变成了惨叫。我拍拍他,他一边吸气一边对我说都是你的错,五藤先生你得负责。
我说好好好。
这会儿灰狼先生才看到我,眉毛一挑,问我:难道你是夜莺说的佐藤岁三……
我说算了算了,灰狼先生,附近还有敌人吗?那有比较安全的地方吗,我得给这位大侦探五藤城二先生处理一下伤口。
我把“五藤城二”这个名字念得很重。
灰狼先生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叫错名字了,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小声问:那、那你是新藤桂五?
不管是什么反正不是工藤新一对吧!黑泽哥,你坏!!
我决定终止这个话题。我说我是高中生侦探江户川柯南,旁边这个是魔术师黑羽快斗,我们不认识什么藤什么的,但我知道你,灰狼先生,那座小屋的主人曾经跟我提起过你。
灰狼先生看着快斗,反应过来了——喔,小怪盗基德!然后他端详着我跟快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问我和夜莺是什么关系。
我说只要我喊一下他就能从美国跑来救我的关系。
灰狼先生后仰。
他也有点狼狈,还中了两枪,神态却依旧轻松;他的目光在我和快斗间逡巡,显然对我们两个谁才是夜莺最喜欢的崽儿产生了疑惑,但他低头看到受伤并且在笑得发抖的快斗,误以为快斗伤得极其严重,就把问题放在一边,指了指那座小屋下方,说:如果要找适合处理伤口的地方,最好是去那边。
那座小屋的位置很好,避风,现在火也渐渐熄灭,周围的雪被烧成了雪水,又很快结成了冰。
我站在峭壁下的避风处,往黑泽哥家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被烧焦的木头、各种各样的物品,还有掉落在下面的门。空气里有油料的味道,这不是一场自然发生的火灾,能烧到这种程度也是因为被提前泼上去的油。
不过托这场火的福,周围的温度不算太冷,我紧急给快斗包了下伤口,但接下来我们还是得快点回海拉小镇。
这里的温度太低了,继续拖下去只会让受伤的人无限接近死亡。
刚好……黑泽哥的家也被烧了,几乎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我想来翻资料的目的也彻底泡汤。至于继续往里走,看来得下次了。
离开前,我沿着陡峭的小路上到黑泽哥小屋的位置,在废墟里拍了一些照片。翻找东西的时候我还发现了一些漂亮的、被火淬过显得更通透的暗绿色矿石,以及一部老旧的收音机,其他的东西就几乎认不出来了。我听降谷哥和赤井哥描述过这座小屋里的陈设,也看过黑泽哥给我的照片,但当我亲自来这里的时候,这座雪原里神秘的小屋却已经被烧成了灰烬,永远消失。
……看,重要的东西不会一直等你,再长久的等待也会在某个时刻消失,时间将剥蚀一切,万物都随着它悄然发生变化。
不过降谷哥和赤井哥都说这里有黑泽哥的狼,那现在白狼呢?
灰狼先生说他跟人打起来的时候狼群就跑了,甚至没回头看一眼的意思,估计是被嘱咐了不要参与愚蠢的人类的争端。
左右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决定打道回府。路上我背着快斗,灰狼说我替你背一下吧,我本来想说你受伤了还是我来……但灰狼先生的体力真不是盖的,他甚至能单手提快斗。
快斗蹬腿抗议,灰狼先生才换成了背着。
老向导遥望远处开始变灰的天空,神色凝重地说:马上就要下雪了,真怪,这座雪原想告诉我们什么,她不想让我们在这里久留。
我听不懂他要表达的意思,却知道这些话总有一定的道理。就像我以前每次为了破案去乡下,遇到一些神神叨叨说谜语的老人,这些老人说的话都大多会应验——装疯卖傻的那种除外,但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往往都已经比较晚了。
有什么话不能明说吗?唉,不能,因为他们自己也未必说得出道理。
我们继续往回走。
我问灰狼为什么来这里,他说那就说来话长了,等到小镇再详细说明吧,现在最好还是先保存体力回去。
但没走多远,我们又遇到了敌人的袭击,我们又经历了一番苦战,灰狼先生再度负伤,老向导也被打中了一枪。
枪打中了他的肺部,血从伤口里涌出,将他的整个胸口染红。当时老向导靠在那座雕像旁,跟我们说:你们走吧,带着我你们是出不去的,我早就该死在雪原里,就跟我的祖辈一样。
他看着那座雕像,就好像透过雕像看到了年轻时候见过的银发小孩。
我背着快斗,向他道谢,离开了雪原。
接下来的路我们走得很小心,幸好没有再遇到敌人,刚回到小镇我们就奔向医院,此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深夜。
快斗在路上就开始发烧,那把锋利的石刀导致他伤口感染,幸好我们回来得及时,没什么大碍。只是医院的护士小姐想把他从我背上扒拉下来的时候,差点扒拉不动,他烧得迷迷糊糊,嘟嘟囔囔地说要吃巧克力。
如果是以前的我,会觉得有点丢人,但现在……只能说习惯了。
这就是我们到雪原的几天里发生的事。
从头来看,我才意识到我们在雪原里遇到袭击的事,或许跟我们自己有关。
不明人士送出了宝石——宝石被抢劫——我们向当地警方给出了宝石已经到海拉的芬里尔手里的说法,在这个过程中,对方得到的并非“有两个侦探自作主张收下了宝石”的消息,而是“黑泽阵可能回到了海拉小镇”的情报。于是他们安排人手,在那座雪原小屋里等待,就是想要杀死黑泽哥,但没想到先碰到的是灰狼。
他们跟灰狼起了冲突,最终烧毁了黑泽哥的家,在意识到找错人后试图杀死灰狼先生、并将意外抵达小屋的我们灭口。至于灰狼先生为什么会来这里,就要等明天再问他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没有拿走那颗宝石,或许黑泽哥的小屋还不至于被烧毁……但比起到时候被敌人正面伏击,或者黑泽哥被他们追杀,我想现在的情况还算好。起码我们误打误撞地撞破了他们的阴谋。
快斗在说梦话了。
他说什么……鱼?好大的鱼?
我坐在病床边听了一会儿,发现他梦到了一块鱼形状的宝石,而且还是在海洋馆里展出的,正在纠结要不要去偷。毕竟快斗怕鱼,这对他来说肯定是一场噩梦吧?
我伸出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发现已经退烧了。还好。没烧傻。
于是我俯下身,坏心眼地在他耳边说:既然你不想去,这次就是我的胜利了,怪盗基德。
他立刻嘟囔说他会去,他肯定会去,他可是怪盗……怪盗……世界最……Zzzz……
一如既往的好懂啊,我的宿敌。
我替他重新掖好被子,也躺到床上,在安静的夜晚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回到酒馆,灰狼先生向我们讲述了他所知道的,关于“海拉的芬里尔”和“夜莺”的事。
快斗纠正他说那是夜莺小姐,灰狼先生就用看勇士的目光看着他,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我把另一块巧克力塞给快斗,让他不要继续捣乱了,他就趴在酒馆的桌子上,一边吃巧克力一边听。
灰狼先生告诉我们,他来这里是因为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
电子邮件寄出的地址属于旧ANI结社的同行,但那个地址早已废弃,发邮件的也并非本人,至少语气和用词都完全不同。对方称自己是“鹤鸣港的幽灵”,为了一件旧事来找他,问他有没有兴趣对付他们共同的仇人。
灰狼先生当时想,鹤鸣港的幽灵?鹤鸣港他可太有印象了,但幽灵是哪位?
他觉得这应该是个代称,但还是查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查出了东西:原来这是几年前炸毁新·东京塔的黑客用的自称,而这位神秘黑客自那以后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顺便一提,日本在那座塔的旧址上新建了第三座红色铁塔,差点给它起名叫做黑泽塔,幸好有“相关内部人士”强烈反对,并把提出建议的夏目财团理事长锁在了办公室里,这座塔才被定名为如今的“第三东京塔”。
出于好奇,灰狼先生回复了这封邮件,询问对方的目的,对方自称是ANI结社里想要复仇的旧人,希望灰狼能跟他一起向某个“不该存在的人”复仇。
灰狼:你不妨直说。
对方:夜莺。你跟他也有仇吧。
灰狼先生后仰。
他自认为跟夜莺没什么深仇大恨,但不妨碍别人这么觉得。
不了解实情、单从结果来看的话,他跟黑泽阵的关系是这样的:夜莺刚加入结社,灰狼被日本的代号成员排挤,没能得到消息;他第一次跟夜莺见面是在游轮上,刚打照面就是死战,双方都受了重伤(人证物证俱在的那种),而且夜莺竟然是卧底,直接导致了ANI结社的灭亡;他们的再会是在伦敦,夜莺把灰狼的哥哥送进了监狱;再听说他们消息的时候,是夜莺主动调查灰狼的下落,把灰狼打到半残住院,幸好当地警察到了灰狼才捡回一条命……
不管怎么看他跟夜莺都是死仇,而且就算没有ANI结社也是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的关系,他自己也好几次从夜莺手里死里逃生。以至于熟人见到灰狼的时候,都要拍拍他的肩膀,说:灰狼,你又捡了一条命啊。
但实际上,灰狼先生表示,他被夜莺追着打只是因为他当年在雪原里建了第一座雕像,而且夜莺也没下重手,他住院那是被赶来的警察误伤了。当时警察看到他们两个打架,还以为是他在欺负“看起来就很柔弱的未成年银发小孩”,当场就冲上去把他拿下了。
灰狼:我冤啊!我真的冤枉啊!
总之他从发邮件的人那里套到了情报,对方已经确定了“夜莺=黑泽阵=琴酒=海拉的芬里尔”的情报,还说夜莺其实是MI6的间谍。能调查到这个份上也实属不易,但夜莺的马甲实在是太多了,灰狼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只是这个人要杀死夜莺,灰狼总不能当没看见,就联络了夜莺本人。
夜莺没给他回复,灰狼知道夜莺喜欢已读不回,就坚持每天发一条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复,最后他去挪威拜访了城堡。
他见到了叫做桐野光的小跟班,桐野没有回答他,卧底咖啡厅的老板也说不知道,最后灰狼推断这个时候夜莺不在挪威——要问他为什么知道夜莺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城堡里,那就要说他这几年被打的经历是怎么来的了。夜莺在里面?鬼才信啊!
接下来,灰狼认为夜莺不在挪威,就想当然地以为人在雪原,结果到了雪原,小屋里也没人。正好雪原里出现了暴风雪,他本想在这里借宿两天再回去,顺便躲一下仇家,却遇到了另一伙来探索的人。
对方可能是看到了他在小屋里的身影,把他当成了夜莺,就先动手,泼上油,想将他烧死在小屋里,幸好灰狼反应快,出来了,跟那些人一通战斗,绕后偷袭杀了两个人,又追出来,最后遇到了我们。
他讲完故事,中途喝了五杯酒,现在是一脸慨叹的模样。
他说:夜莺的家被烧了,唉,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但问他的时候,他又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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