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折叠 第631章

作者:北野行舟 标签: 无C P向

别人都觉得我很像其他人,每次看我的时候都像是在透过我看另外的人。只有你,每次看我的时候都会皱眉,既无怀念,也无感慨,甚至会觉得小孩没养好。

西泽尔想,那肯定不是我的错,是监护人的错——是Juniper的错。

银发男人说还是有点像的。

西泽尔问,有点是多少?

银发男人回答,一点。

跟没说一样。西泽尔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晚饭,做得很好吃,他把胳膊放在桌子上,看继续慢悠悠吃饭的银发男人,问:“你们以前是什么样的,能告诉我吗?”

“不能。”

“他小时候有我可爱吗?”西泽尔捧着脸,问。

“……”

银发男人吃到一半,手顿了顿,先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看向他,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西泽尔说因为好奇,以后就没机会问了。

“他小时候跟你完全相反。”

“跟我?”

“跟你。”

银发男人说完,放下餐具,拿出放在风衣兜里的手机,原本神情是有点不耐烦的,但他看到来电的号码,笑了一下。

他对西泽尔说我接个电话,就离开了餐厅,临走的时候按住小孩的脑袋,把西泽尔按在了凳子上。

西泽尔没跟出去,趴在餐桌上,想:什么叫跟我完全相反?

……是啊。

我是个骗子。

西泽尔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小就学会了怎么伪装自己、怎么讨好别人,因为妈妈告诉他如果不听话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什么叫做听话,怎样才能让先生满意,这都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想的事。

后来他发现先生并不是妈妈想的那样,但他已经习惯了伪装,习惯了用笑容面对所有人,他到了挪威,也跟Juniper去了很多地方。Juniper对他说没必要演到这个地步,西泽尔却反问,我看到的你就是真实的你吗?

Juniper说不是,因为我比你高,等你长到我这么高的时候才能看清我的脸。

过了一会儿,西泽尔又听那个银发男人说,如果是小时候的我,听到这种话,已经跟我父亲打起来了。

是吗?Juniper的父亲……又是什么样的人呢?西泽尔不清楚,Juniper也从来不说,这是唯一一个就算西泽尔问也不会得到答案的话题。

他跟Juniper旅行了两年,在世界各地,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事,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人。

有时候遇到普通人、需要伪装身份的时候他会叫Juniper叫爸爸,反正那个人也不会反对,有时候还能笑着装一下。Juniper会很自然地说“我的儿子”,好像真的很喜欢他一样——真的吗?西泽尔总是不能肯定。

西泽尔跟他认识很久,却从不觉得自己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这个人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总是会显得更温柔一点,但西泽尔觉得冷淡的那个才是真正的他。

冷漠、平淡,对一切生死都很平静,像是自然的一部分,与人类的世界无关。

像远离尘世的神明,却在属于人类的世界里穿行。

旅行的中途,Juniper总是忽然独自离开,或者不打招呼地把他丢回到挪威。挪威的家里和学校的所有人都表现得像他一直在这里一样,学校里的老师除了关心一下他的课业,给他补了几节课,就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没问他为什么会消失很长时间。有人提前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西泽尔想,他的父亲好像无所不能,无论什么事都能做到。

在法国见过的几个哥哥偶尔会来挪威看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提前打招呼,不知道Juniper是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西泽尔从未错过哥哥们的来访,也渐渐搞清楚了几个哥哥和父亲间的关系。有点微妙,不好说,他不说。

那次他们送他到城堡,只送到了城堡的大门,因为Juniper不允许任何人进属于自己的城堡,包括那几个哥哥。

但西泽尔可以,那两只猫和乌鸦可以,一切都属于Juniper的桐野先生也可以。

西泽尔笑着跟几个哥哥告别。

工藤哥哥说明年再来看他,赤井哥哥说下次给他带礼物,服部哥哥清了清嗓子,说这样真的好吗,桐野还没回来,西泽尔还是个小孩啊?他自己在家啊?

工藤哥哥说别管那么多,西泽尔很独立的,他会做饭,而且城堡里也一直有各种食物。

几个哥哥吵吵嚷嚷地离开,西泽尔收起笑容,去给自己做晚饭。但他走到厨房,又跑上楼,推开了书房的门。

银发的男人就坐在书房看书,翻过一页,又翻过一页,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推开了门。西泽尔知道Juniper能听到,他们在外面的时候,无论多小的声音Juniper都能注意到,然后把他拎出被子离开危险的区域。

他本想问Juniper明明回来了,为什么不去跟那几个哥哥见面,但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我准备做晚饭,你要吃吗?”

Juniper问:“你会做饭?”

西泽尔觉得自己是被小看了,但他乖巧地点点头,说会一点,妈妈教过。

银发男人说可以,那你做。

后来就一直是西泽尔做,直到城堡里来了另一位跟Juniper一模一样的客人……当时西泽尔跟赤井哥哥去美国了,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个人。

Gin总是会挑衅Juniper,直到Juniper扯着他的衣领,两人出去打一架。西泽尔不想参与进他们的冲突里,总是估算着他们两个打完的时间,做好午餐或者晚餐,然后喊他们来吃饭。

幸好Gin没有在这里住太久,有天他说跟Juniper继续待在一起迟早会变成废物,转身就离开了城堡。

城堡的主人没有阻拦,桐野哥哥只是看着,Gin离开的时候问西泽尔要不要一起走,西泽尔拒绝了,说要留下给Juniper做饭。

跟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银发男人嗤笑一声,说他还能生出这种乖小孩,就走了。

而他们如往常一般吃晚饭。

那天的最后,Juniper跟他说:“别装乖。”

“但……”

“你是我的儿子,没必要讨好任何人。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如果我也给不了,那你就自己去抢,只有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的弱者,才需要别人的怜悯。”

Juniper是对的,他不需要这种东西……但在他成年前,这依旧是他的“武器”。在杀死敌人的时候很方便。西泽尔想。

利用各种手段达成目的,和为了博取同情而这么做,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所以,我听话了,我不再在你面前装乖,我给你最真实的我,你会喜欢我吗,Juniper?

……

日本东京。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直忙到中午,手头不要紧的工作被暂时丢在一边,成海大楼爆炸案的细节被放到了他们面前。

那个位置本来是一座烂尾楼,烂尾的原因是它建到一半的时候发生了爆炸,两年前它的老板失踪,整件事耽搁了几个月,最后不了了之。今年年初,另一家公司收购了这座大楼,从一间杂物间的墙壁里找到了前老板的尸体,准备对这座楼进行推翻重建。

新老板的名字叫做成海健人。

三天前,在原址上新建的成海大楼正式交付,就在落成仪式要举办的前一天晚上,这座大楼也发生了爆炸。从大楼附近的录像来看,当天晚上出入这座大楼的人里除了保安,还有两个可疑人员,其中一个就是照片上疑似萩原研二的人。

因为大楼内部的监控没有完全打开,所以难以推断爆炸时的具体情况。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在爆炸发生后,那个穿着咖啡色衣服的嫌疑人才匆匆离开,并带走了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警视厅已经对当晚在大楼里的所有人进行了调查,但无论是那两个人的来历,还是黑色的手提箱都没什么线索。有人曾经看到过穿咖啡色衣服的男人,和他的同伴——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衫、带墨镜的卷毛,但那两个人自称是来视察的人,还拿出了证件,他们就没有多问。

降谷零听到对“嫌疑人同伙”的描述,头顶上冒出了大大的问号。松田,是你吧松田!还有萩原,你们两个就算复活了这是在干什么啊!

为什么不来见我啊,是公安明星降谷先生的脸不够好认吗?

诸伏景光掰掉了他头上的问号,说:“别激动,也不一定就是他们两个。”

“我知道,但是……”降谷零叹气,“无论如何,这件事就是冲着我,或者我们来的吧。”

“这种情况还少吗?先见到他们再说。”诸伏景光情绪稳定地说。

他们已经让人顺着墓园外的线索追踪那两个“爆炸案的嫌疑人”,当然,现在手里的线索不多,又没法立刻展开大规模的调查,就算能做到……在没有普遍证据和必要性的情况下浪费大量人力物力也是件麻烦的事。当然,也有降谷先生的私心——他想如果是萩原和松田,他们两个不会是什么犯人,出现在那里也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相信他的友人。

“说起来,那个手提箱……”诸伏景光坐在电脑前,将模糊监控画面里的手提箱放大,因为一直在移动的关系,手提箱上的图案即使经过多次修复,也依然看不清楚。

像是个圆形的、暗灰色的图案,只有在反光的时候才能看清。诸伏景光看着模糊的图像,伸手扯住降谷零的衣领把人拉过来,说:“我们是不是见过这个图案?”

降谷零正在喝水,被拽过来的时候水杯都还没放下,他撞在诸伏景光身上,好不容易把水杯放到桌子上,两个人却在地上倒成了一团。

“Hiro……”我们公安伟大的那位先生、黑白两道的无冕之王摸着脑袋,委屈地小声说。

诸伏景光把好友扶起来,放到椅子上,说好好,十分抱歉,BOSS大人,你先看看这个。

降谷零小声嘀咕。

他看向那个图案,半晌没能看出什么门道来,但此时诸伏景光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把书架上的一份资料拿下来,放到了降谷零面前,说:

“我记得两年前的11月,我们拿到了这个卷宗,疑似有组织的几人非法入境,但其中两人遭遇海难。海关发现他们携带了非法物品,并在他们身上找到了相同的一样东西,这个案子最后被送到了我们的手里。”

被摊开的一页,在资料的附录照片里,正是几枚有着图案的硬币。图案是一条衔尾蛇,核心的部分则是一枚形状怪异的树叶,整体看起来像是一只眼睛。

对比起来,它跟手提箱上的图案几乎能够吻合。

降谷零还记得那个案子的情况:“那座大楼第一次发生爆炸的时间,跟这个案子发生的时间基本一致。但当时我们没能进行更多的调查,那几个非法入境的人就都死了……”于是这个案子就成为了一桩悬案。

他知道所谓的“悬案”大多不过是缺少某个关键的线索,再过几个月、几年甚至十几年终会水落石出,实在不行可以叫几个闲着没事的侦探去挖掘线索,经年累月下来总会有新的发现;但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一个案件,会跟他自己有关。

假设那两个像松田和萩原的人是某些人为了他和Hiro设下的陷阱,那他们至少从两年前就开始布置、谋划,直到今天……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是现在?

降谷零靠在椅子上,仰头看自己的好友,说:“我不觉得是他们。死人是没法复活的。”

“我知道,所以我们会把冒充他们的人找出来——利用死去的朋友来惹怒我们,他们真是挑错对象了。”诸伏景光的声音依旧冷静,但降谷零知道Hiro现在很生气。

他深呼吸,坐起来,给他们去感慨的时间向来不多。

等到傍晚,他们接到了电话,说是在城郊的一座房子里发现了嫌疑人的踪迹。不过他们到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可以确定的是,在里面的人不止两位。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做了少许伪装,赶到了现场,发现这里应该是一座空置许久的出租屋。

那几个人应该也只是临时在这里落脚,从脚印来看,只有四人——三名男性和一名女性。

房东表示这里应该是没人住的,这座公寓即将面临拆迁,原本住在公寓楼里的租户都陆陆续续搬走了,他也没见过影像里的两人。

不过对面便利店的店员说他见过其中的一位,因为戴着墨镜还非常帅气,他记住了。当时跟那个墨镜卷毛一起来的,还有个眉毛很浓的板寸头男人,两个人勾肩搭背,很熟的样子,但他们似乎在担心什么事。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

“是班长吗?”

“不好说。”

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准确来说是超过了科学的范畴。降谷零特地询问了魔法观测站,得知最近一年都没有任何魔法事故发生,也没有外来者来到他们的世界——事实上,最近的好几年里,除了原本就在这个世界有“来访资格”的人,没有任何人来过。

既然不是魔法,那就还是科学,不过科学到底能科学到什么地步,降谷零还是表示怀疑的。他自己都经历过伤口短时间内完全恢复的情况,自然了解某些丧心病狂的研究真正实现的时候会是多么……难以置信。

降谷零看着出租屋里留下的痕迹,试图把自己代入到那个场景中去:“如果他们真的被‘复活’,哪怕是别人的圈套,那跟他们在一起的女性,是娜塔莉吗?”

“……那他们对我们的了解有点太多了。”诸伏景光蹲下来,看扔在抽屉里的没抽完的烟,确定是松田喜欢的牌子,不由得皱了下眉。

到底是扮演、伪装,还是故意而为之,又或者他们认识的人真的被复活了呢?

虽然他很希望见到昔日的朋友,但无论如何……都不希望以这种形式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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