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门庭 第199章

作者:青山见晓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历史衍生 正剧 无C P向

“是,是。”荀仹连忙点头,却见同僚贾穆领了一老一壮两个披发左衽的胡人过来。

“此人要求见太尉,父亲就让我将人领过来了。”不等询问,贾穆直接道。

“文和公让人领来的?”荀仹下意识看向堂兄。

叔祖近来抱病修养不大见人,营中都知道的。

但叔祖也向来对贾文和的态度不一般。

荀缉也不由皱眉。

“若是太尉不便,某可以改日再来。”当石良恭敬欠腰道,他身后的青年只低头讷讷不言。

“当石良君,不必如此客气。”帐帘撩起,年轻的太尉,白麻单衣外披秋色蝉纱,含笑款步出迎。

纱衣披在肩头,随微风荡在身后,青年含笑的眉目比春日蒹葭还要清润,当石良瞬间无师自通了明白了汉人尊崇的名士风流。

待对方走到面前,才回过神来,连忙跪下来,又一把扯住身旁的儿子也跪下。

“这又是何故?”荀柔弯腰,拉住对方的臂膀,“莫非我先前应许你家入关贩货,出了问题?”

“并非,太尉之恩,某回去之后左思右想,不得报效,实在不安。”当石良磕了一个头,“某今日前来,是希望让某子投效到太尉帐下,做个亲随小卒,稍以报太尉恩义。”

“某当良贾,愿追随太尉左右。”他身旁青年也连忙道。

要论报恩,这都还没入过关卖过货,报恩也太早了,倒不如说是看他在汉阳大刀阔斧,看好他的潜力。

荀柔心里清楚,但也高高兴兴将对方收下。

一则安定羌族颇多,有他们为向导,当然是好事,另一则,有一就有二,扫荡汉阳这一场,已被有心人看进眼里了。

当良贾并非独身来,还带了几个同族青壮,于是便封了他一个牙门校尉,归典韦统属。

“汉阳此地,百姓常因战迁徙,故不心安,往来无定,若要安定,当复耕种。”荀柔将一匣棉籽郑重递给袁涣,“此地亦丰饶,渔猎不如耕作辛苦,又多得钱财,要让百姓复为耕种不易。”

诸事已定,整装齐备,将行之前,最后叮嘱一回。

“此物,唤作棉,种实可作衣,绵软更胜麻、葛,比丝帛易得,稍得经济,曜卿谨慎用之,细心耕耘,或可解当前之困。”

“千万记得一句,终要百姓得利,自愿而为,方能长久,否则一日驱使,一年驱使,岂能驱使百年?计在当下,亦在万年。”

“明公放心就是,臣明白。”袁涣拱手而道。

“我将敬止他们留在汉阳,为你辅佐,任你差遣,当奖当罚当刑处,由君自专。”

汉阳本地官吏,借任氏一案,被他撸掉许多,正好将一直跟着他,没有任职地方的荀缉等人补进。

军中掾属的职务,则补进汉阳才学之士,先前巴掌打了,后头该给甜枣了。

如姜峻之子姜冏,赵氏未牵连的旁支赵昂等,都在入选之列。

“明公放心。”袁涣长揖,“涣定不负君所望。”

“汉阳安危,则托赖阿兄与伯达兄。”荀柔又向荀衍与姜峻道。

“是。”荀衍抱拳。

“不敢负太尉之托,除死方休。”姜峻亦连忙道。

荀柔将头一点,当即登车行令,领兵马浩浩荡荡再付征程。

【汉阳旧有姜、阎、任、赵四姓。既迎柔师,欲使共治,柔不为降屈,任、阎、赵三家寻悔欲反,谋泄皆缚,将就刑诛,柔不欲牵连,嘱从孙、军令史、缉,细究详查,释其无辜,还其家财,因所赦者数百人。又曰:定国安民之术,富国强兵之要,在于农耕,计在当下,亦在万年。用袁涣为汉阳太守,劝农耕桑,振救乏绝。

于是,一郡皆服,烧当羌帅当石良来归。】

第213章 风起微末

西京长安

司徒府

两个青年儒生,在门客田异的引荐下,在堂前拜倒。

“参见王司徒。”

两人一个瘦高一个黑矮,萧瑟秋风初起,吹得二人单薄衣衫显得寥落。

“请起吧。”胡子花白的王允,身着赤黄直裾,神色冷硬,嘴角紧绷,“恕老夫无能为力,你们想谋官职,该去高阳里。”

这二姓曾在他受宦官迫害入狱后为他向灵帝求情,为着当年那点情谊,他才亲自出面拒绝。

两个儒生对望一眼,其中一人低首道,“司徒面前,在下不敢妄言,实是太尉家门第高,我二人攀不上,又闻司徒礼贤下士,正直仁厚,这才姑妄一试。”

说完又恭敬的稽首一礼。

王允冷哼一声,一摆衣袖。

他自有原则,最讨厌人说谎,故也不能因人家说实话忌恨。

“这话倒还算诚恳,不过官吏任免在尚书台,那处墙厚门紧,老夫着实爱莫能助。”

“司徒误会了,”另一人解释道,“我二人才疏德薄,岂敢妄图官位,只是自关东来奔,本图关中安稳,谁知长安居,大为不易,随身不多的钱财,空耗殆尽。我家中有老母奉养,我好友,妻室素有痼疾,时时服药,家中又有三岁小儿……”

说到此处,那人忍不住低头以袖拭泪,一片青灰的粗布袖上,层层都是补丁,“原本无计可施,坐困粮乏,近来听说槐市中蔡公的天一阁要招抄书佐与侍候,我二人又会一两笔书法,读过一两卷经书,就想请司徒帮帮忙,可否举荐我二人去谋份薪俸?”

王允并未被他真情流露打动,丈夫养家糊口那是应该,长安城中可执之业颇多,沦落至此只能说二人无能。

不过,天一阁虽是当朝国丈蔡邕主持,但其中的书佐、侍候却不算官吏,只是因为国丈蔡邕宽仁,俸禄丰厚,加之身份虽高却并不拿架子,很与人亲近,让不少人生出借此捷径攀附之心。

这两人看着倒是一派老实,不像巧心钻营之辈,王允看了一回,仍然不放心,又考察了一番才学,只是平平,作书吏够用,蔡国丈偏好又才之士,二人在却差了些。

如此,举手之劳,倒好还了当年人情。

王允点头为二人写了举荐信,又声色俱厉训诫一番。。

“尔等到了书阁,当老实勤勉执事,勿作他念,若是让老夫知道你们借此攀附,老夫必不饶!谨记勿忘!”

二人连忙再拜,“谨受司徒教诲,我等绝不敢忘。”

既还人情,就做到底,王允看二人形容寒怆,便又各给二十金,素绢五匹,以助家资。

二人各抱所赐,千恩万谢出了府门。

青油壁车辘辘驰过巷口,车中淡淡容服的女子,起帷幔往巷口望了一眼,恰见两道身影自里巷中出,莫名有些眼熟。

她微微蹙眉,指尖点住额角。

只是当年她侍候过许多宴席,却不曾留心,浮光掠影般过,记不起多少。

秋风一卷,那二人身影便已错过。

司徒,三公之府,每日往来觐见者不少,御史台自然找人监视注意,只是二人形容俱不起眼,一打听就是来求资助的寥落士族,长安如今不少,哪家公卿都有,监视之吏便未着意。

书记随意落笔,待归总时,便淹没于众寒门之中,渺无痕迹。

如今,荀柔稍能理解,为何中原王朝每每处理边患,都使用杀戮为手段。

多民族地区,复杂的恩怨纠葛,差异的语言和风俗,盘根错节的爱与恨,背叛与结盟,就像一把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教化太难,一把杀尽,杀得畏惧退守,是是最省事的办法。

分兵,阿音不过带走一万人,而治理汉阳,他给堂兄与袁涣,就足足留下五千,还有挑选出的,各曹属最优秀的胥吏。

若非有人提醒,让他带走杨修杨德祖,这继续征讨的路上,他得和戏志才两人亲自核对计量粮草。

“这是如今粮草数目?”荀柔探头看向戏志才手中的简牍,一眼扫过分列项目,直接看到最后。

“是。”杨修立答道。

“辛苦了。”荀柔点点头,看向账面上干净利落的数目,觉得自己总算发现杨德祖小同学,正确使用方法。

杨修指向案上的黏土堆,“太尉,这可是安定一郡地理?”

“不错。”荀柔点点头,一双无可安放得脏手上举着,“尚未完成。”

杨修等了一等,“太尉可还有吩咐?”

“并无对了,”在杨德祖陡然亮起的目光下,荀柔嘱咐道,“临寝前,定要再巡视一遍粮草存放之处,此为军队根本,你如今身为粮草官,万万仔细,疏忽不得。”

“…唯。”

被压制了搞事灵魂的杨修,无精打采的离去,掀起的帐篷吹进一股山风,凉得荀柔一哆嗦。

戏志才一边大笑着,一边起身倒了一盏温汤,又打开将尽的香炉,自青丝囊中钳了一枚香丸进去。

“太尉怎么不将杨德祖留下?杨君颇为灵秀,常能出人意料。”

荀柔道了声谢,拿手腕夹了盏,一气喝完,“不通实务,又好作惊人之语,先踏实作一路粮官再论。”

“太尉更了新香?十分沉馥绵长。”

“志才闻出来了?”荀柔露出笑意,抬起头忍不住显摆,“我不善此道,先前是家中存的散香,这回是文若所制的新香,与寻常香铺所制自然不同。”

“原来如此。”戏志才一笑,又执起笔,“每观君家兄弟亲善,令人羡慕非常。”

荀柔嘴角忍不住上翘,他轻咳一声,又精心的修整了泥盘上的河谷,招了招手,“志才兄一道来参详。”

安定郡,郡名安定,前汉时从北地郡析出,治所临泾,另领六县。

从此佳名看,汉武帝当初对它抱有相当的期望,但现实是,安定郡并不安定。

每当北方草原来敌,又或西北羌氐内乱,安定的存在感总是高到爆表。

盖因此郡有以险固闻名的高平第一城,正是萧关之所在。

此郡与相邻汉阳郡不同。

汉阳郡似高原上的盆地,两山相夹之间,是河流网布的平原谷地,虽有山岭起伏,但终不甚陡峭。

而安定郡,虽亦是两山相夹,但山岭绵延开阔,山峰险峻,占据整个郡大半面积,唯有中间泾河流过形成一线谷地,治所临泾及余六县,皆沿泾河分布两岸。

可谓关中与凉州之间的咽喉要地。

同样,与汉阳四姓掌权不同,安定有名有姓的汉姓,足有十三家,多有胡族血统,其中,最大的势力是与马腾等人相互结盟的杨秋。

坏消息是,安定似乎不像汉阳那样向往中原,也并不似汉阳衣冠共治,而是各自为政,各守其地,恐怕得将他们打服。

好消息是,豪族众多,彼此争斗,却并没有势力统一,也没出能力与野心并存的人物,最大势力的杨秋,并未占领最难攻取的高平,而是守在安定治所临泾,由此观之,此人水平也就不过如此。

故拿下安定是“虽不为易,也不为难。”

丢下一半步兵,又缩短了运粮通道,荀柔领了以骑兵为主的吕布、张辽二部,自汉阳东北的薄落谷,快速穿行,数日就抵达了凡亭山下乌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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