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见晓
第261章 论战况
与荀襄当初一样,荀柔选择只带少量精锐士卒,乘船行水路,经华阴,河北、陕县,至中条山下下阳城此时与袁氏军队对峙的前线。
全程耗时九天。
之所以是下阳城,不是原本中军驻扎的东垣,自然是因为消息来去,再加上他赶路的九天,军情已生变化,袁氏先得了消息,乘势进攻,朝廷军则一路退守至此,才借周围地势稳住阵脚。
只能说,河东山伏水横,实在是用兵之地,袁绍穷兵急武也是被逼无法。
至上岸,荀柔命人张挂起旗帜,招各营将校至主帐议事,等待期间,则先进内帐,躺上床休息。
休息也不能休息好。
这一路黄河颇为湍急转折,他原本不晕船,这一回却颠得翻江倒海,眼下躺平依旧如卧舟中,觉得风颠浪急,摇晃不止,欲吐难吐,最后呕出些清水。
不得已,只能请来在军中坐诊的张机,用艾灸配合银针略加施展。幸好仲景兄依旧可靠,竟渐渐平复症状,让他慢慢睡沉。
这一睡,就是两个时辰,待他睁开眼睛,光线橙红,尘埃飞扬,周围物景笼着一层柔光,俨然已近黄昏。
榻边席上,盘腿坐着一个荀公达,握着一卷书,看得专注。
“天光渐暗,恐损目力。”荀柔声音由带沙哑,撑坐起身,搭在身上的弹墨氅衣滑落腰间。
“小叔父醒矣。”荀攸随手弃了书,起身两步走近榻边,“让亲从进药来,可否?”
“好罢,”荀柔皱了皱眉,却也知无可奈何,“众人聚齐了么?”
“除氐将千万、羌将当良贾,以及张绣、徐荣四部在外,其余十七将,俱已至营中候见。”
药炉本设在帐侧,这边荀攸才向帐中侍立的亲从一挥手,转眼两只冒着热气的陶碗就端进来。
一碗粥,一碗中药。
“张君道空腹服药伤胃,然营中简陋,小叔父且先将就用些。”荀攸先接了粥奉来。
“这是什么时候?我难道不知?”荀柔看他一眼,接过碗,“你可见贾文和、钟元常二人?”
“尚未,”荀攸束手于侧,“私以为小叔父欲先见二人,已请他们单独小帐等候。”
荀柔刚睡醒一觉,正是精神清醒的时候,虽觉得他谨慎过头,想了一想倒也没在这点上纠缠,点点头,“就请二公来此相见吧。”
自然,不稍片刻,钟繇与贾诩二人就被领进帐来。
“臣失职,不能规劝荀帅,还请太尉治臣之罪。”
一拜过后,钟繇当即请罪,贾诩一声不吭,倒也同他一起拜了。
“行了,”荀柔此时已穿上了外衣,坐于榻上,闻言只摆摆手,“她是主帅,你们是谋臣,况且,腿脚也长在她自家身上,你们难道还能绑了她?先说眼下军情罢,军报毕竟太简略了你们究竟怎么是商量打算?”
“是。”钟繇恭恭敬敬拱了拱手,看了一眼贾诩,确认对方没有开口的打算,这才细细解释起来。
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眼看秋收,袁军并无退兵打算,自然是有入秋,天气转凉,就进行决战的准备。
战略意图到如今,也并不难猜了,不过是先分两路,再等合适时机,弘农处一支从后方某处渡河,两面夹击朝廷军队,这样一来,也直接绕过了难以攻下的函谷关。
这也是对方看出我军,人马虽精却少,不能布放严密这一弱点。
但相对的,彼方要作口袋,弱点也很明显,也就是战线过长。
所以,南线走大河南面的弘农,三万人部队,这数量不多不少,让我军若想要分兵渡河攻击,很难确定人数,若多,则未免顾此失彼,毕竟还是河东郡更重要,若少,那就是肉包子打狗。
而若不攻击,那就要布防,沿河布防,也需要兵力,况且,能渡河的地段,与前军颇有距离,这也能达成最终分兵的结果。
而北面,则由袁绍亲自领兵,不断彼此消耗,但毕竟对方人数更多,正面打起来,多少还是有些吃亏。
这计策整体没有问题的,针对性强,正、奇结合,也并没有太复杂的微操作。
当然,这也是袁绍见朝廷内乱,荀柔不能掌兵,这才趁虚而入,且也未免太小看朝廷五万余精兵悍将的战斗力,也未免小瞧了我军的智慧。
总结袁氏计划,有四个疏漏,或者错误,一则,分兵两路,相隔大河,彼此难顾,二则,河内未定,却竟于此转运粮草军械,三则,客军作战却拉长战线,深入腹地,四则,过分贪婪,若彼只取河内,则将来不说,这次是能够凯旋而归的,但其不顾粮草消耗,却一心歼灭朝廷有生力量,且不止要河内,还想要河东、弘农,这就人心不足蛇吞象,要自己噎死自己了。
但话又说回来,荀柔其实也理解。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袁绍眼下不遏制朝廷的扩张,再等一两年,那就只能坐以待毙。
袁绍敢在这时候逆势而起,那又岂会是适可而止?
况且,只拿下河内,对重心在西的朝廷,也实在算不上多大打击。
再说回我军。
人马数量的劣势,显而易见,绵长的防线,处处分兵驻守,纵使占据地利,也是麻烦,但战事开始,彼攻我守,这当然是不得已。
又何况荀襄这个青年女子挂帅,会有人心不服,钟繇与贾诩固然尽力辅佐,其间有许多谋划,有效的阻滞了袁军步伐,但敲边鼓的与正主,还是有差别。
荀襄初次挂帅,难免手足无措,最开始的战略趋向保守,到后来,终于看清想透,也决定改变战略,钟繇与贾诩的智谋才得以伸展。
应对袁氏口袋一样阵型,我军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锥出囊中,集中一线,直接从底部给他捣穿。
毕竟袁氏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漏洞函谷关。
只要函关在,我军就有东出的气口。
眼下张绣东行的一万兵将,此时正停在函谷,以为两边接应。
而退至下阳,也是因为分兵过后,军中失了主帅未免有些慌乱,而避让袁氏锋芒。
“……繇只是未想,凤卿竟如此悍勇,以五百人就敢于敌后突袭。”钟繇苦笑摇头道。
荀柔默默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一直未发话的贾诩,“文和也是一般想么?”
贾诩沉默与他对望,几息才道,“袁绍大军俱在河东,河内空虚,诩以为荀帅如今在河内,并无大碍。”
钟繇默了一默,才轻轻颔首。
荀柔唇角勾了勾。
这才对嘛。
单说阿音,她的行动固然有突然的成分,但以钟元常、贾文和两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一点都没察觉,怎么可能,不过是对比利益得失过后,默许罢了。
毕竟,除非发生意外,比如中了流矢,如阿音这一级的将军,即使战败,死亡的可能性远低于一般士卒,最多不过俘虏,至于发生意外若真畏惧至此,那就不会从军了。
“如此,判二位各三十脊杖,可有不服?”
在军中,这只算轻刑,两人俱无怨言,当即领下。
“不用去衣,在主帐前打。”二人将出时,荀柔忽又补充一句。
待二人出去,他才端起半凉的药汤一饮而尽。
“不管如何,地方选得还不错。”他神情倒是始终镇定。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当然只能向前看。
下阳城,在本朝没什么名气,不过是中条山脉中段下一处城池罢了,但在《春秋》中却是浓墨重彩一笔。
此处为虞国都城,临接中条山的颠軨坂道,这条道,就是成语假道灭虢中那条道。
春秋时晋借道虞国伐虢国,灭虢过后,晋献公又以礼物结好虞公,以会猎为由,从此道出,将虞国也覆灭了。
这条道,正是河东郡,沟通南北的唯一通道。
荀攸点点头,“小叔父之意,在此一决胜负?”
荀柔一笑,向侍立在侧的亲兵道,“去大帐前看看,若是行刑未完,就传我令,先存下十杖,以观后效,若刑毕,那就算了,然后擂鼓升帐,我即刻就来跑步去。”
亲兵干脆应和一声。
先后到达的诸将,眼下已等候多时了。
先前自然不乏议论,荀襄挂帅,离京时不见荀柔露面,长安种种传言,人头滚滚,听闻官制更改,不知他们前途又如何。
除高顺天生严肃,不近人情外,其余众人难免聚在一起谈论。
直到钟繇与贾诩二人,并同军中掌刑吏一道出现,接着木架立起,二人一声不啃背帐跪下,手扶横拭,两边各两个行刑军吏,举起木杖,第一声棍杖撞击肌肉,并伴随人忍痛发出的闷哼,帐中众人顿时噤声。
却不是众将皮糙肉厚害怕杖刑,但眼前被杖责的是什么人?若这等人物都要受杖,那他们又要如何?让主帅作前锋,他们这些人有算什么?
随着这一声一声的杖刑,大帐中气氛逐渐凝重,不少人都坐立不安起来。
纵使随钟繇自雒阳退回时,招揽的公侯之后小将张参,以及原为贼渠帅的张晟,也在这种气氛中紧张起来。
不一会儿,又见一亲兵穿戴之人,上前中止刑行,并说出暂寄十棍,以观后效,而听见两人应礼跪谢后,众人更是已经麻了。
所谓携云握雨,所谓翻云覆雨,所谓生杀予夺,正是如此。
升帐的擂鼓响起,虽还不见人,众将还是都连忙列队站直,屏息肃立。
鼓声中,一身布衣布履,素巾束发的荀柔,缓缓穿过众将,行至主座。
第262章 军帐议事
时近黄昏,帐中光线已不甚明亮。
盔甲在身的众将,由于接到命令仓促赶来,再加上天气炎热,都有些灰头土脸,直像列于帐中的两排土俑。
病后身形越发飘逸的荀柔,徐步自众将中穿过。
不戴冠、不着甲,单衣布履,丝巾束发,一身清淡,袖摆如云,与众人形成鲜明对比,将众人目光不由自主的吸引过去。
荀攸自随他身侧,再往钟繇上首静立。
荀柔绕过主案后,转过身,腰间细碎金光一闪,正是主掌天下兵马的太尉金印。
“呼”一声急促吐气声,在静默的帐中突兀响起。
市井游侠出身的张晟,在众人瞩目下瞬间涨红脸,刚才从太尉入帐,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这会儿一松气,动静不免就大了些。
荀柔轻轻看了他一眼,向亲兵一挥手。
门口鼓声戛然而止。
众人抱拳,轰然见礼,“拜见太尉!”
荀柔目光缓缓扫过屋中众人,凡受这一视者,都不由得低下头,不敢相对。
“虎符何在?”将众人看得低头后,荀柔又将目光投向贾诩。
贾文和果然从袖中抽出一枚长匣,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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