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见晓
就是一些低级将领,也不免被其所惑。
荀柔顶着压力驱赶了那些术士巫师,亲自挨个寨子慰抚,同时,将军医师张仲景紧急招来。
他也还记得一些后世卫生预防观念,与张机合计商讨出一些办法。
不得赤脚行走、禁食鱼生、饮水煮沸,三条军令颁布下去,荀柔每日巡视,督促各部推行,查验效果,抚慰士卒,虽然疲惫,精神却振奋。
诚然,一场场战斗胜利,才是他奠定权力的基石,而他也不是不享受战胜带来的欢欣,但比起战争,他还是更愿看见自己所知,用在救人性命。
当然,光复天下也是救世了,但沙场让人厌倦……其实也算一种叶公好龙吧……
荀柔在曹操营前下马,望着前来迎接的曹真等人,齐刷刷抱拳埋头行礼,心里却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由此也可见,近来他的确有点兴奋,思维活跃异常。
曹操不在。
倒不是无礼,荀柔最初两次,曹孟德都亲自陪同,接下来便让本家小辈陪同,任荀太尉在他的营盘随意游览。
曹真先陪他前往患病士兵单独放置的营寨,招来军中医工问询病况死伤。
完全断绝病亡是不可能的,甚至这几天一问,能有多少效果也难说。
不过后世西方医学有一句铭言
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帮助,总是在安慰。
对于重病士卒,他能做的也只剩安慰了。
离开病区,再来就是普通士兵营寨。
比起南方气候带来的水土不服,毒虫蛇蚁叮咬会引起注意,一些卫生习惯上无知,反倒是造成严重疾患的关键。
天气炎热又惯于节俭的士兵,在土地湿软的南方便愿意打赤脚,常被细碎的螺钉贝壳划伤,又从南方兵卒那里学来,将从水里摸出的螺类、蚌类,用石头砸碎就往嘴里塞。
至于饮水,便更无所谓。
在北方时,限于条件,有时候甚至不得不掘地得水,但到了南方,随处都是河泽洼地,看着清澈就凑上去喝了。
三条军令,固然如山,但毕竟要添许多不便,士卒私下偷懒,这也是人之常情,荀柔十分能理解,然后严令加强军中官吏的监管力度,再亲自巡视以观察成效。
冀州和本部兵马,由他一手调教起来,官吏也还勤勉,孙氏曲部十分松懈,颇不以为然,但人家是南方人,长到如今已然百毒不侵,就属曹孟德,军纪也算严正,但中下层兵卒,不免有兵痞习性。
荀柔行至一寨,远远就见士卒慌忙把草鞋从脖颈上扯下来穿上,至于烧水都不必问,一个寨围内,都看不见炊烟。
“五天前来尚还不至如此,今日怎么如此懈怠?”
“昨日恰有水匪来袭,虽只是小战,今日照例当许士卒休整的。”一个姓夏侯的小将匆匆赶上前来。
他个头中等,脸型瘦长,留着胡子,声音却很年轻。
“休整固是应当,但军令岂能违抗!”荀柔还未开口,曹真已严厉道,“将那边几个士卒压下去,脊杖十!夏侯校尉,尔为主帅,不能节制,亦当杖十!”
“……喏。”
眼看夏侯杰咧了咧嘴,一脸自认倒霉相,又转身带人将倒霉士兵一抓,将人按到在地,啪啪一通打完,又自己往帐篷架子上一搭,让执刑吏啪啪一顿打,打完唏嘘着气,一瘸一拐上前来复命。
荀柔觉得自己这形象,简直不是反派都说不过去。
“南方卑湿,地多生虫蛇,令士卒不得赤脚,都是为免受伤染病。”他只得温声劝说。
一说完,觉得自己人设凶恶之外,又增加了绿茶属性。
“卑下明白,虽然受刑,并无怨言。”夏侯杰“嘶嘶”抽着气,更显年纪小。
“不止你要明白,你更需让士卒明白,才能更愿意遵从军令。”在曹操营中,荀柔自觉克制,尽量不与士卒交接太多。
“他们哪听得懂?”夏侯杰连连摇头,“照着军规行事不就行了?打一打皮就紧了子丹,今日小事,你不要告诉曹伯父可行?”他蹭到曹真身边,讨好笑道。
曹真板着一张清秀的面孔,向旁边努努嘴。
“太尉,卑将会尽力敦促监察,以后无论何时,都不许懈怠就是,请太尉放心!”夏侯杰连忙道。
放心?怎么放心?
荀柔认为问题很大,必须找家长沟通。
家长正在教导亲儿子。
现年十岁的曹丕小朋友,就被鸡娃的亲爹带入军营亲自教训。
荀柔到达营帐时,小少年正站帐前瞄准草靶,张弓搭箭。
炎热的天气,曹丕满头大汗,衣裳湿得贴身。
曹操笑着从帐篷下迎出,“含光辛苦,今日在营中盘桓许久,可是有什么不善之处?”
“拜见荀叔父。”曹丕放下手中弓箭,姿态端正的躬身行礼。
荀柔向曹丕点点头,向曹操走过去,“孟德兄治军严谨哪有不好,只是防治疫病策令,如今已初见成效,不如向士卒详细解释些,使之明了,自觉自愿才好,也免得将校总要耗费精力,容易顾此失彼。”
“是有哪一部军纪不严,守将懈怠?”曹操一听就明白。
荀柔无奈一笑,随他进入帐内。
曹丕望着衣袂翩翩瘦削的背影发呆。
对于这位年轻太尉,他听说过许多,可过去所有想象,与真人竟没有一点相似。
良久,他才回过神,继续张弓射箭。
“可若能使之明白,岂不省事,”荀柔劝说不休,“开始也许辛苦些,但士卒清楚,为何如此,如何于他们更有利,自然会顺从,谁不愿顺利凯旋归乡,见家中父老妻子?”
侍从奉来淡酒。
他也渴了,落座后,端起盏尽饮。
饮水不洁问题,早就总所周知,他不好酒,帐中备的是凉白开即所谓温汤,曹军这边,只有淡酒,也只好将就。
一盏饮尽,唇上略无水渍。
“荀子入秦,称其民朴,畏有司而顺,然你我掌兵,皆知人虽畏法,却未必得顺。秦之时,但有旨令,遣使郡县,甚至乡里,宣讲清楚,如此百姓方知循规矩是也,如今军中亦当如是。”
荀柔知道曹操一向尊崇申、韩,故用秦法劝说。
曹操连连点头,却不接话。
旁边传来一阵大笑。
转头一看,却是军师郭嘉。
郭嘉比先前黑瘦些,精神却不差,跪坐苇席上,面前摆着棋枰,对面是军主簿王必,见他看来,王必连忙起身行礼。
“荀太尉教训得对。”郭奉孝一面拿衣襟扇风,一面拈着白棋子,嘿然一笑,“这也不难,只需太尉赢我一局主公,此事交与我安排,如何?”
“这本就是你份内事。”荀柔轻哼一声。
郭嘉掌管军中文吏,传达军令本就落在他头上。
不过,他也看出,郭嘉是有意调和他与曹孟德之间气氛,既能达成想要结果,他也就顺着来了。
“便依奉孝。”曹操笑道。
王必抬袖抹了一把汗,悄悄避退一旁。
“怎样,荀太尉、含光兄,可敢与我对弈一场?”郭奉孝仰脸一笑。
“有何不敢。”荀柔一扬颌,在王必让出席位坐下,随手拂开之前棋局,“我来猜子?”
输赢是一回事,姿态得做足。
“好。”郭嘉随手抓起一把。
荀柔答应得干脆,败得也干脆。
半个时辰后,一枚黑子落下他投子认输了。
“不算了?”郭嘉挑眉问。
“不必算,我必输无疑。”荀柔伸手将棋局一抹。
郭奉孝大概是以此消遣,颇有研究,棋力眼看涨了不少,他平日拿睡觉消遣,差点都还给堂兄了,当然下不过他。
这点一开始他就有心理准备。
郭嘉也果然不提他输棋要如何,只边收子边问,“宛陵眼看支持不过几日,荀太尉果然是要等城内献城投降?”
“军法有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不必兵戎相见,自然最好,不是么?”荀柔撑着下颌,神情倦怠的看着。
一场对弈,不止输了,毕竟还耗费精力,他不想动弹。
“那此役之后,太尉有何安排?”郭嘉前倾身体,轻声问道。
荀柔一抬眸,神光清明,“有话直说。”
“此战过后,太尉可是要留我主守扬州?孙文台又如何安排?是孙豫州……还是孙镇东?”
孙豫州,孙坚就是隔壁州掌管,孙镇东,那自然就是江东将军,与曹操相互制衡的同僚。
“都不是。”荀柔坐直起来,神情肃然,“天下百废待兴,正需才智之士,同心并力,孙将军自有适处,奉孝放心就是。”
虽说文武分制是有制衡之意,但把两个能力强,野心大的诸侯凑一堆,让他们彼此消耗……他有那么无聊嘛?
他向一旁曹操。
“我既将江东托付与孟德兄,自是望兄在此立一番功业,其中深意,昔日已陈说清楚,想来孟德兄心中也明了我以为,自冀州别后,我与兄已心心相印。
“不过,如此问清亦好,望日后,你我永无讳言。”
曹操轻轻吸了一口气,端正长揖,俯身到底。
第309章 战争和平
宛陵,还要坚持到何时?
秋阳在天,站在宛陵城墙之上的袁将李丰松了松颌下盔甲系绳,望着在射程之外击鼓叫骂的朝廷军队,既苦闷又茫然,打不起精神。
自三日前,袁将军长子被压到城下,抬给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城内已失去斗志,虽然粮草军械尚充足,但全无用处,连每日上城头鼓舞气势的袁将军,也不再现身。
朝廷军队却不攻城,远处飘扬的赤旗,炊烟袅袅,人马声嚣,像是要在此落地生根。
李丰甚至有些怨恨。
只需三五百兵卒轻轻一叩,宛陵就会敞开大门欢迎王师,可大汉朝廷荀太尉却连这一点兵力都吝惜,四面喧嚣的营寨就驻守在那里,鞭挞煎熬城中每一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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