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叶湄
一路上,王听澜她们也未疏于练舞,歌是凌湙出的,自然有个大致欣赏能力,提了几个意见之后,这十五个女孩便渐与凌湙熟了起来,又兼任着凌湙侍女的位置,一路上伺候他吃食穿衣。
虽然凌湙自己能动手,但临走之前,王听澜被蛇爷特意叫去嘱咐过了,凌湙这一路的衣食住行,便都成了这一群女孩的任务,直让凌湙从不习惯被一群女孩围拢着,到渐渐习惯她们的跟随,被包围在这群莺莺燕燕的女孩们中间,倒真叫他看起来像个混世的纨绔子了。
武景同一早守在并州南城门外的十里亭处,身侧威赫赫的跟着百十府卫,见到凌湙骑着闪狮打马过来,高兴的从亭内招着手的跑出来,声音传的四野相和,“小五,小五,哎呀,我可终于等到你了,哥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凌湙策马渐停,缓缓靠近武景同,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挑眉道,“还行,我当你要哭一鼻子,然后愁的食不下咽至面黄饥瘦呢!嗯,不错,气挺沉哈?”
武景同叫他说的立马大倒苦水,“什么啊~我倒是想伤春悲秋呢!可家里一堆女人已经悲伤上了,我瞧着她们那样,哪还敢伤?不得强撑着宽慰她们,好叫她们不致于太忧心,整天看着我哭唧唧的,哥哥这是在强颜欢笑啊!”
凌湙叫他的表情逗的大笑,策着马围着他转了一圈,调侃他,“少帅英姿勃发,身负赫赫之功,又气宇轩昂,长的一表人才,嗯,可赐东床之喜。”
武景同叫他说的脸红,又是忧又是愁,“喜是喜了,可做谁的东床也有讲究,小五,你不知道……”
说着才猛然反应过来,忙拍了下额头道,“害,瞧我,现在说这个干什么……走走走,跟我回府,家里祖母和我娘她们怕是已经望眼欲穿了,她们知道你要来,早收拾了院子给你,我说直接安排你住我院里去,她们偏说那样不合规矩,好在给你安排的院子离我不远,过一道假山石就到,我还有几个妹妹,年纪都比你大,你别不好意思,看见叫姐姐就行,她们都很好相处,也有喜欢武刀弄枪的,大多没有江州那边扭扭捏捏的习惯,你倒不必拘束,咱家也没有男女分席的刻薄规矩,都是自家人……”
凌湙注意着他带来的府卫,个个精壮强悍,下马立于马侧时目不斜视,肩背挺直,上马步伐整齐划一,阵列严明,哪怕与他视线对上,也目不转动,正色威武的接受人打量,端是一支受训严谨,纪律肃然之军。
武景同没注意凌湙的眼神,他与凌湙说完话,便将眼神好奇的放到了后头跟来的马车上,讶然道,“你带了什么?怎弄了这么多箱子?”
因为怕玻璃制品互相撞击,虽之间都缠了蒿草隔开,然一个箱笼里,只多放了十到十二个,这样一来,马车上的箱笼看上去就壮观多了,一个叠一个的足有五六十个箱子,分了近二十辆马车拖来的。
问完后又在随行的人员里搜了一圈,更讶然了,“咦?这次怎地幺鸡没来?”那家伙整天跟着凌湙后头,上哪都落不下他,没料这次竟然没来。
凌湙甩着鞭子挑眉,“怎地?你还惦记上他了?”也太关注了些。
接着才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来贺寿不得带点礼物啊?再说要见你的家人,叫我空手来?”
武景同叫他呛的嘿嘿直乐,跳上马靠到他身边,“人来就好了,带什么礼物,叫你破费了。”然后又问了一声,“幺鸡呢?”
凌湙翻了个白眼,“受伤了,上次去杀那谁的时候,作死把自己手弄的差点没了。”
武景同震惊的瞪眼,上下看了把凌湙,紧张道,“那你没受伤吧?”
乖乖,幺鸡那战力都受了伤,可见打突震那一战也不好打,定然十分艰难,武景同都愧疚了。
凌湙舒张了下手臂,道,“我没事,你也别担心他,那家伙皮实的很,一点伤而已,养养就好了。”
武景同点头,有些可惜,“我还跟我那营里的兄弟替幺鸡扬名呢!告诉他们,等那家伙来了,叫他好好与他们练练,这下子倒是错过了。”
一行说一行走,整个南城门这边都叫武帅府的府卫戒严了,凌湙与武景同并驱行走其间,入了城门洞眼前就豁然一亮,整条街上旌旗招展,各家店铺门前泼水净街,人行两边安安静静,未有喧哗未有争端,所有好奇打量的眼神都偷偷冲向凌湙,讶然他能与武帅府的少帅并驾而行,且言谈甚欢的模样。
凌湙见街上这副风景,扭头问武景同,“怎么还清街了?不至于。”
武景同呵呵直乐,很高兴的模样,“那必须要用最高礼仪招待小五的,你看,咱并州怎么样?若是喜欢这里,那边城就别回去了,以后就住在帅府,等我上了京,你就搬我院里去,以后出来进去的,你就是我们家的小少帅了。”
凌湙叫他说的摇头,看向两边林立的繁华店铺,行人身上的衣裳、和脸上的面容,都能显示出并州的民生被治理的很好,虽然城外列阵着外族兵马,然城内百姓脸上并未见惶惶异色,行走间仍就一副悠闲度日模样。
很快御赐的武帅府就到了,一所坐北朝南的庄严大宅,门前立坐麒麟兽,六扇铜门除开两侧,正中四扇全开,从门外到门内百步远,持戟列阵的府卫威严的站于两侧,一上了年纪的大总管模样的人,正笑呵呵的守于大门处,见他们到了门前,忙抬脚迎了上来,边走边打了个辑,声音里都带着笑,“少帅可算是接着人了,里面老夫人和夫人派人来问了好几回,哎,这就是小五爷了吧?小五爷好,老奴是大帅府总管,蒙大帅厚待,赐了武姓,您直管老奴叫武老头就行,哈哈哈,反正咱家少帅急眼了,都是这么叫老奴的。”
武景同显然对这个姓武的总管也很亲厚,笑着跳下马啐道,“你当小五跟我一样呢!告诉你,他可不是我,你那两把招子可抓不住他,哼,回头叫你试试就知道了。”
凌湙也从马上跳下,对着武总管拱了一礼,笑道,“小子厚一个脸,叫您武大爷?”这年纪该是爷爷辈的了。
武总管失笑,忙连连摇头,“不敢当不敢当,小五爷跟咱们少帅一样,管老奴称一声叔就行,您别看我脸上皱纹多,头上没黑发的,实际我年纪不老,真的,就是长的急了点……”
武景同在旁边噗噗直笑,抖着肩膀对凌湙道,“是,武叔一生未婚,未婚就是年少,小五管他叫叔就成。”
武总管哈一声点头,“对极对极,未婚永远年少,你小子约莫不能了,成了亲你就不年少了,会很快有人管你叫爷的,哈哈哈……”声音爽朗豪阔,领着他们一路往中庭走,脚步稳健,肩背挺直,显然一身武艺绝不低。
这边其乐融融的见家长,那边凌湙带来的箱笼从侧门一一抬了进去,而充当凌湙婢女的十五个女孩,则列队从车内下来,低头小碎步的跟着前面来领她们的老嬷,先行往分配给凌湙的院里走。
一双眼睛隔着街角,死死的盯着打头充婢女的王听澜身上,嫣红的嘴唇叫贝齿咬出血痕,急促的喘息声叫她忘了身周环境,脚尖移着就要上前跟随,却被耳边突然响起的怒声打断,“你要死啊?跑这里来干什么,快随我回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说着一双大掌从侧边抓过来,毫不怜香惜玉的扯着她,连拖带拽的就将人拖离了此地,只余愤恨腥红的眼神,死死盯着一行远去的曼妙身影。
“王听澜……王听澜……”我要你为我孩儿偿命。
130. 第一百三十章 加重二皇子砝码,助他登……
凌湙在武帅府的松延堂里, 见到了武府的老封君和武帅夫人,两位夫人一个是超品一个是一品,却都做居家打扮而随和的等在堂内, 见了凌湙上前,笑眯眯的拉着他左右细看,然后又对比着武景同的模样, 喷笑出声, 笑话似的指着武景同道, “你若及冠时就听家里人的安排立即结婚, 想来生的孩儿该与小五一般大了, 若赶上巧时,或能招来做东床, 如今倒好,落的和人家同般辈份,以后也不知会便宜了谁家, 亏也不亏?”
一屋子人被这话逗的哈哈笑,武景同佯装恼怒,转了身就做势要往外走,边走边道,“我知你们是嫌弃我了, 怪我没能早日给你们娶个贤妇进门,如今看着小五更觉着他比我好,行吧, 我走了, 小五留给你们,以后他就是你们的亲亲孩儿,你们只管疼他好了, 不要管我,反正我是既不听话,又不招人喜欢,等我离了……”
凌湙眼见上首的老夫人眼神颤动,便连一旁的武帅夫人都有色变之势,忙立即打断武景同的话,“走什么走,你不好奇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么?叫他们把箱子抬进来,里面可有我给太夫人和夫人,以及各位婶子、姐姐们准备的礼物。”
武家立于北境几十年,自然也是煊赫一大家子人,光是能进松延堂里占个坐的,就有十好几人,再有各房的姑娘一齐算上,整个堂间目测竟有小三十左右,虽然凌湙是被武景同拉着介绍了一通,然而人实在太多了,又个个华裳宝珠的,别说不好往人脸上盯,就是看了也分不清谁是谁家的,好在凌湙带的东西够多,一个分一样小玩意还是够的。
武景同也意识到自己的嘴快了,忙附合着凌湙的话歪楼,“哎呀,这可得见识见识,小五从来不虚言,能拿出手的东西必然世所罕见,祖母、娘,还有各位婶子们,你们的见面礼也别藏了,敢紧先拿出来给了,免得一会儿觉得礼薄不好送,回头还要补,那可就占不了小五的便宜了。”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他一笑,堂里的气氛也跟着和乐了起来,武太夫人收了眼里的涩意,笑着从身后的嬷嬷手里接过一个匣子,拉过凌湙的手递给他,嘴里道,“来家里住就别拘束,以后就把这当成家,那院子收拾出来就归你了,我们家景同难得遇上个知己贴心的,你们既做了兄弟,一辈子当好好珍惜这缘分,日后他就是进……进了京,也望你们不要生疏,听景同说你智计多谋,救了他数次,老身在此谢谢你,好孩子,望你别嫌弃他蠢笨,万事提点些他……”
一旁的武夫人也将手里的匣子递到凌湙手里,眼神温软慈爱,声音都是温温柔柔的,“好孩子,我也谢谢你,景同回家来都说了,若非你施以援手,他且不能这般得意,伯母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我出嫁时家中陪的一对玉珏,给你拿去把玩……”
她话没说完,就叫武景同截了,“娘也太偏心了,儿子问您要过几回,你一个也不给我,如今竟全给了小五,不行,这得分我一块。”
说完就伸手从匣子里抢了一个走,望着凌湙挑高的眉头解释,“你跟哥哥一人一块,这才不枉费了这对玉珏的寓意,不然你戴一块,另一块闲置着多可怜?哥哥愿意替你解忧。”
说着比划了一下腰间的丝涤,笑着点头,“回去叫屋里的婢女,打个好看的络子串上,以后日日戴着,不管走到哪,看到此珏,便如同我们兄弟永远在一处似的,小五,你以后也得日日戴着,可不许摘了换别的啊!”
可这玉珏明显是一对,武景同抢走的那个是古凤吉云,玉体呈朴拙的乳白色,留在凌湙手里的这块却是古龙握珠,玉体悬糖白色,最浓如蜜糖的那里雕的云珠,触之微暖。
凌湙无语的望着他手里的玉珏,提醒他,“那是块女佩环。”
就是武夫人也责怪道,“胡闹,这怎好如此拆分?快快还给小五。”
若非凌湙年龄不对,武夫人都要想歪了,实在是家中出了前女婿的事后,她现在掌管中馈,不止防着家中仆奴与婢女间的勾连,就是府卫里谁与谁的眼神多了一点意味,都要叫她脑中绷弦。
可武景同偏就不,退了上首位置一射远,立于堂前的屏风处,摇头,“我又不怕人笑话,再说,谁规定戴个佩饰还分男女?反正我就要与小五一人分戴一块,谁要敢笑我,我就敢削谁。”
他这无赖模样,生生逗笑了厅堂里的众婶娘,大家趁势纷纷将带来的礼物送上,不大一时凌湙就收了许多匣子,之后就是各家的姑娘,年纪都比凌湙大,递上来的东西都以腰封、护腕为主,有个别的给做了荷包,里面鼓鼓的塞了金银豆子。
凌湙一一谢过,待仆从们将他带来的箱子全齐齐摆了一院子后,便招呼众人出了厅,自己先开了一个,从裹实严密的干蒿草中,扒了一只莲花三脚茶盒,玫瑰色的透明玻璃在阳光下折射出棱型微光,一下子撞入堂前阶上众人的眼中,光滑剔透,美的吸晴,整个盯来的目光里,纷纷露出赞叹,所有人看着凌湙手中的东西,一声也不敢喘,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凌湙,又扒了好几只不同造型不同色泽的茶盅、果盘出来,一溜的摆了一地,堪称五光十色。
武景同瞪着眼睛倒吸一口气,喃喃道,“乖乖,小五,你这是掘了谁家的墓?怎么有这么多琉璃?”
凌湙那点身家他是清楚的,说他不缺银两,他信,可这些奢华物,不该是他能一下子拿出来的,便是花钱买,也不可能一下子能买上这么多,前面说他有稀罕物,只是为了逗大家开心,没料人家竟真的弄了这多稀罕东西来,一时竟叫武景同震惊了。
凌湙不理他,挑着箱子开了几个,终于找到了专门装银镜的那个,然后从里面捧出一个箱子来,递到武景同手里,对着围观的众武家姐妹道,“去给姐姐们一人发一把。”
武景同不解其意,掀了箱子一看,眼睛都瞪圆了,声音不自觉扬起,“一个一把?”
凌湙挥手,撵苍蝇似的撵他,“去去,别妨碍我找东西。”
他记得自己串了一个玻璃门帘的,不知道叫他们装哪个箱子里了,是一气全开了所有箱子后,才终于将全玻璃珠串起来的帘子找了出来,抬头招手喊了两个仆妇上前,叫她们一人牵着一角,将玻璃帘子抬起来,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响起,漾着阳光呈出五光十色的夺目色彩来,瞬间吸足了所有女眷的眼光。
凌湙道,“时间太短了,就弄了这么一个,你们瞧着喜不喜欢?若是都想要,回头我再弄点来,给各位姐姐们的门前都装上,但今天这个就先给老祖宗了啊!”
武景同正发着银镜,各姑娘眼睛都不够用了,一会儿盯着玻璃珠串的门帘,一会儿盯着武景同手里的银镜,被那里面清晰的人影吓的不轻,个个掩嘴轻呼出声,惹的其他婶子们也看过来,等精巧的银镜拿在手里,对镜揽照后,眼里简直盛满了震惊。
便是武太夫人也道,“这太贵重了,小五,这么多东西,怕是花了你不少银钱吧?这可真是太叫你破费了。”
凌湙摆手,不在意道,“这都是我自己做的,没破费,太夫人,您看这东西还成?给武景同带到京畿里贿赂……哦,打交道送人可还行?”
武太夫人讶然的看向凌湙,便是武夫人都震惊的直了眼,喃喃道,“这……竟是为景同准备的?”
谁都知道京畿里危机四伏,家里不仅为武景同准备了谋士,另暗里还派了一支部曲保护,财物自然是要带的,打交道银钱开道,这道理哪都通用,便是皇子王孙收拢人,也得许以足够的好处,武景同手里没点东西,谁肯与他白来往呢!
凌湙摇头,指着一地的箱子道,“这是给各位夫人和姐姐们准备的,他的得等下一批,走前去登城交接,我另准备了给他。”不然来回的倒腾多费事,登城毕竟离他那更近。
武景同忍不住了,发完了箱子里的银镜,垫着脚到了凌湙身边,直直问道,“你做的?都是你做的?我居然不知道你还会烧琉璃。”一副你竟然瞒了我这大秘密的模样。
凌湙便又解释了一遍玻璃非琉璃的话,然后告诉对手中银镜爱惜不已的武府姑娘们,“姐姐们不必如此小心,只管用就是,万一碎了坏了,我再叫人给你们送,这东西在外人眼里值老大钱,咱们自己家人不这样,也就是路太远不好运,否则我给各位姐姐整个一人高的等身镜来,以后穿衣打扮的,对着镜子自揽,可比拿小镜子照的便利。”
他声音清脆,脸容稚嫩,如此老成说着大人话,叫各女孩直喜的掩了嘴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便是太夫人和各夫人们,也都瞧着他欢喜的不行,觉得这孩子太招人喜欢,也太大方了,尤其对武景同的那份心,真真实实的关切。
武夫人连下几圾台阶,上前拉着凌湙搂在怀里,眼睛都湿润了,哽声连连道,“好孩子,伯母谢谢你了,谢谢你如此为景同考虑。”这样稀奇的东西,不管是什么璃,也不管凌湙说的多么轻描淡写,就这份待武景同的诚意,就够她这个当娘的感谢他。
凌湙实不惯与异性打交道,甭管年龄大小,除了他娘,就没同哪个女性长辈有过亲密接触,一时叫武夫人这亲密举动弄的身体僵硬,眼神直直瞪向武景同,却见他幸灾乐祸的在一边笑,愁的凌湙正想什么借口好离了武夫人的怀,就听远远的一把声音从中庭传了过来。
“来了么?怎地说了这么久的话?本帅坐前院书房等你们传饭呢!”说着一脚进了松延堂,就见自家夫人正抹了眼泪,与一青袍小儿分开。
武大帅讶异的愣住了。
他可是太知道他这位夫人待人有多冷淡了,虽大面上不出错,可这么些年,能被她搂在怀里的孩子,满府数不出一掌来,没料这才见了凌湙一面,就搂着撒不开手了。
这小子,倒是好会哄人。
凌湙暗偷偷大松了一口气,在后头趁人不注意时瞬间一脚踢向武景同,哪知武景同似在自己家里长了胆,抱着腿哎哟就叫上了,“小五,你踢我做甚?哎哟,祖母、娘,你们快看,小五他踢我。”
一院子人看他耍宝,武大帅额头直跳,也抬脚来踹,却叫武景同机警的避开了,笑嘻嘻道,“爹你这时跑后院来干什么?等不及要见小五了?”
武大帅瞪眼哼声,“老子等开饭呢!”说着上前冲太夫人行礼,口称,“娘,您不饿啊?都晌午了,您不饿,儿子可饿了,嗯,小五想必也得饿了。”
待见了满地的玻璃制品,也是惊的不行,等武夫人小声将凌湙的意思转告给他,便是武大帅也不得不承认,不管是武景同,还是凌湙,这两人倒都是真心相交的知己,诚心叫人感动。
待午膳用后,凌湙便和武景同一起,跟着武大帅去了前院书房,临走前太夫人还叮嘱他们,说为了迎接他的到来,家里特意请了戏班子,还扎了花灯,叫他们谈事可别忘了时辰,介时在大花园内摆席听曲,一家人乐一乐。
凌湙乖顺道谢,对于这样和善待人的老太太,他还是愿意装乖卖巧,哄一哄老人家高兴的,人待他好,他亦待人诚,将心比心。
武大帅让了两个小辈坐在宽大的书桌前,待仆从上了茶将门掩上后,他啜了一口才长出一口气,也是一副在老太太面前卖乖后的苦笑,便是武夫人面前,他也不敢露了痕迹,只有关了书房门后,才能稍稍放任自己展露疲色。
武景同也一改在松延堂的玩闹,靠坐在椅背上眼神发直,凌湙则捧着茶盏灌茶,倒不是多渴,而是在思索着怎么打听京中形势。
武景同要往京里去,武大帅必然要遣人去摸底,且见这父子俩人脸上的忧色,形势怕是不大好。
果然,武大帅开了口,“京中三王对朝臣的争夺越发激烈,六部以下尽乎都搅进了皇子间的夺位之争,二皇子母族最盛,五皇子母族最富有,六皇子母族最微,然本人能力强过前两人,且就目前领的差事来看,似乎陛下有重点培养六皇子之意。”
这些基本情况凌湙都从蛇爷那边的线报里知道了,他没作声,等着武大帅接下来的话。
武大帅顿了一下,才又道,“聚拢在二皇子身边的,以礼部、兵部为首,他们以立长为名拥护他,然而,二皇子资质……不堪配如此重任。”
说完叹了口气,眼神沉沉,“去岁秋冬那场灾荒,过后朝庭要派兵劝归落草为寇的饥民,而他领衔的兵部,却连发了三道清田令。”
让不知情的以为是退还或清理民田,然而,实际上是清丈因灾荒遗留下来的无主民田,全部划归了当地豪绅名下,百姓手中自由田本就不多,这一清丈,直接不给有意归家的草寇机会,逼得他们只能留在山上为寇,然后,二皇子下令当地卫所,直接派兵剿灭。
那一地的尸横遍野,直骇的散落各地的灾民连家都不敢回,本以为撑到来年春后就能得救,却不料比之那些中途饥饿而死的人,更惨烈的下场,而这些失了户籍地的灾民,统统成为了豪绅家的奴隶,佃着本属于自己的农田,过的猪狗不如。
五皇子的母族来自江州,而国库岁贡大头就出自江州,如此,陛下就将户部和吏部交由他主理,本打着让五皇子督监江州岁贡的意思,然而,岁贡他是督了,吏员考核却成了他对岁贡的奖赏。
说白了就是,谁的岁贡缴的多且快,谁的吏考就优,与买官卖官无异,只是换了种说法而已。
最后就是六皇子,领着刑部和工部,接了西边冒死逃出来上告的灾民诉纸,将绞杀良民百姓的兵部郎中下了狱,直接与二皇子杠上了,后又派工部主事去了西边旱地,想利用茂江支流引水灌溉旱田,然而上流水源却叫江州豪绅控制住了,如今正在与五皇子扯皮,再若扯不出个结果,一春的农耕之季就将错过,西边那处的百姓将会更加的雪上加霜。
武景同上京,受各方关注,按形势来讲,他最好独善其身,然而,陛下不许。
武大帅揉着眉头,声音有些沙哑,“我打通了宣仪殿大伴伴的干孙子,通过他知晓,陛下有意让景同领都察院佥都御一职。”
佥都御上面顶着两个左右都御,是个主作不了,气受不少的苦差,若一般家世者升任此位,定然举家高兴,大谢皇恩,然以武景同的身份,明明可以立于热闹处,当个片叶不沾身的旁观者。
陛下这是有意要武景同搅进皇子之争。
都察院有监察百官之责,与刑部、大理寺是为三司正法处,六皇子统刑狱,佥都御要弹劾人,有些证据必须要同刑部与大理寺通气,于是,天然与六皇子有了交集。
这也是武大帅认定陛下有培养六皇子的用意,用武景同挡在他面前帮他磨刀,好让他有足够的实力与另两人抗衡,而就目前情况来看,兵部郎中与吏部考功郎中,都是六皇子主要参奏对象,以一敌二,他明显处于弱势,若再加个武景同呢?人人看得到武景同背后的势力。
书房里随着武大帅的声音落下,陷入一阵难言的寂静,武景同将眼睛定在茶盘上,半晌抹了把脸,道,“父亲倒不用担心,等到了京畿,孩儿便装病不出,他封他的官,我只领不授,空占个名头而已。”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只要他不与六皇子打交道,就不会拖着整个大帅府成为他的背书,陛下再怎么盘算,只他不应卯,当个庸碌无为者,便谁也奈何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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