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叶湄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能在家门口看到大仇得报,能亲眼看着曾经,视他们为马牛的凉羌骑兵身首异处,便是大晚上走夜路遇鬼,也都要拉着鬼影子告诉他们,边城站起来了,边城再也不是那个,随意任人来去欺凌的孤城流配地了。
这一战,打的整个边城人热血沸腾。
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引亢高歌,“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
吼~!
城主威武,边城威武。
哦~吼~哦~吼~威武威武威武~!
齐葙骤然眼眶湿润,轻声同身边的韩崝道,“你看懂了么?主上的用意!”
边城百姓在听见凉羌马骑攻来的时候,整城都陷入了惊慌,虽仍听着指令做事,可内心里的那种恐惧,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畏惧心,都叫凌湙看进了眼里。
他就是要让满城百姓,亲眼看着曾经强大到无法反抗的敌人,如蝼蚁般倒在城外的血地里,用事实告诉城内百姓,我在,城就在!
138.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生猛了~
边城的战役从晌午时分一直打到了日落余辉, 当天边残阳的冷光,拖着最后一丝金线没入大地时,敌骑内最后一声濒死的惨嚎, 也戛然而止,整个战阵从中心处开始,涟漪般的扩散出去,呼哧带喘的边城将士, 才渐从蓬勃鼓涨的热血里醒神, 望着四周伏尸成堆,血流成河的惨状, 他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我们胜利了。
五千敌骑竟然真的被我们干掉了。
天呐!我们居然打败了凉羌铁骑,那可是纵横整个北境, 无可匹敌的凉羌铁骑。
这是怎么做到的?
对,我们的眼睛连同我们的身心, 从战事发动时起,就一直紧紧盯着前方不屈的身影, 他的每一次挥刀,每一次手指的方向, 都坚定向前的告诉我们, 跟着他, 跟上他,不要掉队,不要胆怯,挥刀、劈砍、斜刺, 不管前方有何阻力,不要避,拿出一往无前的气概来, 冲过去,冲过去,冲过去。
城主身先士卒,领头不畏生死的为他们开道,他们有什么理由裹足?冲上去,冲上去,冲上去撞翻敌军的马匹,踏碎敌人的脑袋,劈开一切阻止我们前进的障碍,挡路者死,然后,前路光明,霍然敞亮。
呼~这飘洒了整个战场的新鲜气血,都是那曾不可一世的敌军的,太好了,太好闻了。
这种腥甜血气,足够我们铭记一辈子。
哗~
所有还能举刀站立的边城将士,突然仰头爆发出了狼嚎般的吼声,所有受伤卧倒在地,还有口气的伤员,也拼了劲的嘶吼出声,“嗷~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涌出城外的百姓,也迅速加入了这种战胜的喜悦里,高举双手发出震天的欢呼,他们眼眶通红,他们泪盈于睫,他们呼出的声音里尽带哽咽,用尽全身力气的发泄着胸中澎湃的激动,吼的沸反盈天,热浪灼灼,“我们胜利了!吼~我们胜利了!嗷~!”
是,我们赢了,边城受尽欺压的历史,从今天就该改写了。
啊~嗷~哈哈哈哈~呜~!
满城百姓携老扶幼,尽皆从城中出动,望着眼前死状各异,如遭肢解般的炼狱场面,没有人害怕,没有人恐惧,更无人会对这些人产生丝毫怜悯,哪怕对上灰白的死人眼,有的也只是一声冷凝的嘲讽,原来你们也有今天。
真天道好轮回!
所有人在兴奋过后,齐齐将眼神定格在了一身血染的少年身上,这个面容尚带着稚嫩的少年城主,脊背挺直,神情坚定,淡漠的视线从一地伏尸上扫过,滴血的长刀洒出耀眼寒芒,漾的他整个人也如刀锋般凌厉的铸于沉沉暮色里,是那样的坚韧可靠。
他说,要让边城百姓吃饱。
他说,要让边城百姓穿暖。
他说,要让边城百姓有屋。
他还说,要让边城百姓站着活。
去岁冬,从天而降的少年郎,今岁冬,就做到了他说的所有事,边城百姓知道吃饱穿暖有屋住的含义,却一直对所谓的站着活不甚理解,可就在今天,就在刚刚,所有人都意会到了那种意思。
打杀了那些欺凌践踏他们的敌人,心头的郁气恐惧尽出,那作为人而生的尊严,在少年城主鼓荡开的浑身胆魄里,他们的勇气在这一刻齐齐生出。
是人,就该站着活。
他们既能在泥沼里偷生,那为什么不能像个人一样的,站起来,像少年城主这样守护他们一样的,守护住身后的家园,再不让这里成为别人可以随意来去的卑贱之地。
城主威武!
满城百姓发自内心的朝着马上的少年曲膝,敬爱尊崇的向着少年城主叩拜,满心诚服。
从前他们跪人,身心麻木,并感受不到活着的意义,没有追求没有信仰,行尸走肉般的受着别人的驱使,灵魂空荡。
少年城主不爱别人跪他,行事不拘小节,更无尊卑之念,他能跟街头小儿分饼,也能与妇人闲话家常,更亲手和泥烧出了青砖,榨出了豆油,配出了万能调味料,若为收买人心,却又件件不白给,他说想要过好日子,就要用劳力来换,于是,整城人便有了活干,忙的没有闲心想七想八。
可一晃神啊!他们的家业就置办了起来,再一晃神,儿子有了心仪的姑娘,女儿相了顾家的女婿,便是城内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有了善慈堂栖身。
他一句收买人心的话未说,可怎么他们就那么心甘情愿的受他驱使,跪他跪的满心激荡?
他值啊!
这一定是上天专门派来拯救他们的,这是他们的城主啊!
城楼前的空地上乌泱泱的跪了一地百姓,而这齐刷刷的举动,也惊醒了呆愣里的士兵,凡还能动的,无不在同伴的扶持下跪正了身体,那些七零八落散在尸堆中间的将士们,更就地杵刀单膝跪了下来,所有人眼睛朝向的方向,都只有阵列中心,背月而立的挺拔少年。
浑身染血的少年郎,勒马从月影里走出,被城楼堡上的灯火一照,沉冷肃立的面容便漾进了城楼上下所有人的眼中,一时间,满城的山呼海啸排山倒海般直冲上天,“城主威武,恭贺主上首战告捷,主上大捷,扬我边城之威,主上威武、威武、威武!”
幺鸡带头击刃庆贺,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纷纷举了刀兵相击,一时间,边城城外鼓荡嘈杂,齐而不乱的声音直传出二里地,整座楼堡上的灯火全被点亮,每个单门窗内都有刀击相庆,妇女孩童更拍的手掌通红。
边城陷进了首战大捷的喜悦浪潮里。
这是凌湙第一次,在满城百姓们眼前,斩杀来犯的敌骑。
这也是边城自建的骑兵营,第一次跟随他们的主上,完成了绞杀敌军的完美首秀,尽管伤亡过半,可却全歼了五千敌骑,这是怎样的大胜?便是报往中军帐,也足以令各州将领震惊瞠目。
五千凉羌精骑,折戟边城这个境外孤岛,何止会轰动北境,就是报上朝庭,也足能令那些大人惊掉下巴。
齐葙与殷子霁携手立于城门中央,旁边立着眼眶通红的韩崝,和激动的心潮起伏的石晃等人,每一个人都深深的弯下了腰,对着马背上的少年行以军将最高的礼仪。
这个少年值得他们参拜。
便是曾在并州城楼上,近距离观看过父兄打仗的武景瑟,眼睛里都溢满了华彩,那种随着战阵移动,所过之处所向披靡的热血,直到敌军全灭,都未能全然消退,仍沽沽的在血液里横冲直撞。
太猛了,太烈了,全程只有前进,哪怕是迂回包抄,但前进的方向一直未变,冲过去,杀过去,对着挡在身前的敌骑,冲杀过去。
城楼上的观战者,每一个人的手掌心,都紧张的掐出了红指印,那不是怕的,也不是忧的,是激动,是恨不得自己也提刀下去跟着冲杀一番的激动啊!
这种硬刚的阵战,别说敌骑骇的腿软,便是所有紧张注视着的旁观者们,也都揪心的互相搀扶,倚墙靠梯。
太刺激了,刺激的战后心脏都攫着疼。
这浑身胆的少年郎到底是怎么长的,太生猛了。
怪不得他要铸造出那样的长刀,斩马刀,配上他这生猛的打法,就是有着战争经验的齐葙和韩崝,也不敢说自己有能与他一撞之力。
刀过之处,人马分离,这是怎样的威慑力?
边城的历史要改写了。
所有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人,统统将眼神聚集到了昂然挺立的少年身上,从今往后,他将成为边城实至归名的主上。
边城威武!
欢庆声渐渐止息,声潮涌向一直都面容平静的少年身上,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等着他说点什么。
凌湙视线从一个个人脸上划过,望着他们激动到通红流泪的眼睛,声线并无太强烈的波动,反而是很平和的,话家常般的开口道,“愿有一日,兵戈止歇,我们可以卸甲归田,愿人人衣食不愁,安心度日,愿我们……能一直守护好此地,给无归依的流民百姓,落下心中的归属地,而我、凌湙愿与你们共勉。”
老弱妇孺呜的一声泪湿衣襟,捂着脸小声饮泣,便是刚刚浴血过的铮铮男儿,也悠然红了眼眶。
卸甲归田,衣食不愁,多么美好的愿望啊!
正此时,笃笃笃的马蹄奔腾声,从远处传来,让刚经历过大战的边城将士立马攥紧了手中长刀,齐齐将百姓护在身后,眼睛紧盯着大地震动的方向,警戒线瞬间拉起。
难道又来了敌骑?
却是郑高达得到季二的烽火传信,连夜抽调兵力,又往奇林卫燃了狼烟,堪堪纠集了两千兵力,马不停蹄的赶往边城,然后在二里地处,骤然被边城方向传来的刀兵相击声,惊的心跳如鼓,踩着刀击的浪潮催马狂奔,跟赵奔洪左右分兵,欲将进犯的敌骑合围起来。
可随着疾奔的马儿越靠越近,身首异处的尸体横陈,堆了山高的异族服饰,以及一群群无主的马儿来回嘶鸣,他瞪着眼睛从马上直起身,看见了尸山血海里的主子,正抬了手漫声说话。
吁~!
赵奔洪震惊的勒马急停,与正赶到他对面的郑高达对上了眼,两人沉默的注视着被火把照的灯火通明处,满城百姓几乎尽出,围拢的正中心处,是肃然而立的边城之主。
震动的马蹄惊醒了沉浸在欢乐里的边城百姓,所有人齐刷刷扭头,警惕的看向携兵而来的郑、赵两人,飞起的尘烟显出他们急迫的心情,但瞪圆的眼睛,却又透出了他们心中的震撼。
发生了什么?来犯的敌骑呢?战事竟然结束了,这么快的么?
直到凌湙声音响起,他们才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战事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凌湙,“伤兵进医署救治养伤,亡者入抚恤名单,齐先生,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所有尸体剪了头后,拉到城东五里外,挖坑洞焚烧掩埋,边城水少,容不得尸污,切记,一定要焚烧干净了。”
没有人对凌湙的吩咐有疑异,赶出城的百姓开始自发的组织成队,收缴断兵械,扒出尸体身上的盔甲,顺带手的再摸一把荷包看有没有钱,死去的马搬到一边,伤马挪去另一边,无伤无损的战马直接交去骑兵营,而己方死亡的将士,则被好好的整理干净仪容,稍后会统一入敛,深埋于城外二十里处的英雄冢。
这是凌湙听了殷子霁的建议修改的丧葬方式,要按凌湙一掼的做法,当然是一把火烧干净,再砌个护城英雄碑留做纪念,让后来人有个缅怀的地方,然而,火化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对敌无所谓,若对己方的牺牲者也这样用,那些牺牲者的家人太难以接受,如此,凌湙也只能入乡随俗,同意了殷子霁的意见。
郑高达和赵奔洪默默的从马上下来,带着两千骑上前,张着嘴硬挤出一声,“就、打完了?”
凌湙望了他身后的人马一眼,点头道,“打完了。”
一地的尸体骗不了人,郑高达知道凌湙能打,却没料他是这般能打,尽管内心震惊,却不会质疑他,但赵奔洪却是不敢置信,来来回回的在满地血泊里走了一圈,回头大嗓门道,“不是说有五千?”
别是谎报军情吧!
幺鸡杵着刀靠近,斜眼望着他,“你啥意思?有眼里的都能看出这里不止五千吧?”还有他们己方战死的将士呢!
赵围也杵着刀靠过来,拉着赵奔洪道,“叔,确实是五千。”
赵奔洪浑浑噩噩的被赵围拉进城,郑高达让两千人就近扎营,自己也跟了凌湙他们入城,战后清点和后勤工作,便一并交待给了殷子霁和齐葙他们。
城内百姓又恢复了井然有序的上工状态,城楼的墙体需要和草木灰黏泥加固,紧急封起的楼堡顶再检查一遍,另有就是加紧赶制箭矢弯弓。
一战之后,所有人都清楚了这种楼堡的防御力,只要内里弓箭充足,防御工事齐备,再强大的敌骑,也别想冲破这蚌壳似的碉楼,属于闭起门来,叫人无处下嘴的存在。
加固,完善,必须再建的更加叫人放心。
所有人举着火把连夜开干,根本无需监工,都自发的加快了手脚,力图在下一波敌骑来之前,将这碉楼建的如铁桶一般。
边城经过这一战后,定然会不断的有人来攻,殷子霁总算明白了,凌湙之前叫他用油坊的出息,大量采购粮食的用意了。
城内有水源,粮食又管够,完全能做到自给自足,就是大军压城,只要关了堡楼,据城御敌,守着一年半载耗也把敌军耗垮了。
这真真是个最安全不过的大后方。
刘氏正带着大厨房一群人,开始往外抬煎好的大饼,熬的浓稠的肉骨汤,豆腐圆子,以及用了万能调味料的大块烤肉,蛇爷也在一帮协助,指着留守的府卫搬桌椅,在垂拱堂和随意府之间的阔马道上,摆了一条街的美食。
幺鸡领着手下的刀营,人没到声先至,“爷爷,快,快上肉,你孙子要饿死了。”
蛇爷看着他染血的衣袍,提着的心才将放下,便抽手拍了他一下,“主子没喊饿,你饿个屁,不准动。”
接着又迎着凌湙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关切道,“伤着没?府里备了水,先去清洗一下,换个衣裳。”
凌湙被身上的血腥味熏的不行,便顺势点头,“成,那你先安排他们吃东西,不用等我,留点就行。”
他一向没什么架子,说的就是想的,没有什么虚套话,蛇爷知道他的性子,便跟着点头,“成,我给主子留一份出来,您先回房去梳洗吧!”
郑高达和赵奔洪与幺鸡他们都熟,见凌湙进了府,便也知趣的没跟去,留在了外面等吃食,幺鸡自己扒了沾血的外套,他队里的人也有样学样,个个只着内裳衣裤,怼着桌上刚端上来的煎饼,烤肉一顿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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