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叶湄
黑将军被牵了出来,成年男人半身高的大狗在杜猗脚边转了一圈,鼻子在凌湙身上闻了闻,一嘴的牙淌着诞水滴了凌湙一身,凌湙皱眉,“杜小将军,你最好别冲动,有些事情比你想的更复杂,老将军那边应该更会处理这边的事情,你……”
杜猗打的就是他爹的措手不及,凌湙开口就戳了他短,当时脸就黑了,一脚把凌湙踢滚了两圈,踢的凌湙差点又闭过气去,本来还想好好说的意思,现在也没了耐心,当时就骂上了,“你是傻逼么?没看到我与她们凌家人不同?郑高达,你特娘的犹豫个屁啊,能不能有话直说?等下去老子要叫他踢死了。”
郑高达拱着手上前对杜猗道,“大人,这、这孩子他不是……他不是……”
凌老太太缓回了魂,望着身边惨叫了一地的女眷,爬着扑到凌湙身上摁着他,“湙哥儿啊,今天祖母就与你一道去见了祖宗,黄泉路上有祖母陪着,你别怕。”说完就抱起他要去撞旁边一个府兵的刀。
凌湙瞪着她破口大骂,“你疯了?想死也别拉上我,就是作戏也没必要……砰~”连同他一起,和着凌老太太的身体一起被人踹飞了出去,摔的一头一脸土,嘴里还呛了一口泥。
杜猗气急败坏的指着凌老太太,“我就知道你个老虔婆不省心,原来在这憋着坏坑我呢!哼,我放狗咬他顶多咬成半死,你带着他撞刀是想把他的命栽我头上?老东西,你真够狠的,连自己孙子都算计,行,老子成全你。”
郑高达都傻了,一把扑过去抱着杜猗的腿,“大人,将军,这孩子他不是、不是凌家的,他是,他是宁……”他为了不叫话给太多人听见,说的跟蚊蝇似的,杜猗本就怒火中烧,哪有功夫听他嘟囔,一脚蹬开他,指挥左右府兵,“来人,把这小子拖出去,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丢了,哼,反正命不是我拿的,丢人又没违抗皇令。”
凌老太太眼神闪烁,拉着凌湙哭的嘶心裂肺,“湙哥儿,湙哥儿,我的乖孙,别怕,祖母会想办法找人来救你的,你别害怕。”她越这样,杜猗就越觉得自己拿住了这老太太的短柄,先头那样折磨女眷都没叫她哭成泪人,现在拿捏了她的孙子,果然老太太就绷不住了,整个崩溃了。
杜猗得意的哈哈大笑,挥手让人挟着凌湙就出了驿站。
凌老太太还在表演,“湙哥儿,我的湙哥儿,你还我的湙哥儿……”
凌湙一嘴泥封口,吐出来一句话没说,就叫人裹出了驿站,一阵马疯跑颠的他又吐了一顿,之后被扔破布口袋似的,扔进了官道旁边的一条水沟里。
远远的官道那边来了一队押药材的车马,头前车辕上坐着的,竟是石门县给幺鸡看伤的那个慈爱老大夫,他带着小徒弟巡视一回车上的东西后,两人一问一答道,“长泽那边来了信,说弄了两个小药人,问我们有没有,有的话一起送回谷里去,师傅,咱们今年怎么办?继续给钱,还是找花子买两个充人头?”
那老大夫叹了口气,愁的眼花花,“今年世道不好,小花子体质更不得用,去年那两个没试两回就死了,今年谷里下了命令,只收体格壮实或精养过的,这叫我上哪儿找去?长泽那边倒是好运,也够胆的,竟敢拍扶棺椁归乡队里的孩子,是真不怕事啊!”
凌湙就这么的,进入了正愁眉不展的师徒二人眼里。
天降小药人。
师徒二人幸喜坏了,赶忙搬了人上马车,快马加鞭的就往长泽县去了。
所以,当季二领了人来找凌湙时,连个泥脚印子都没找着。
凌湙不见了。
杜猗也傻了,他终于有空听完了郑高达的耳语,在凌老太太发疯般的大笑里,领略到了老而不死是为贼的阴险。
千防万防,最后,他还是着了凌老太太的道,面对一地狼藉和不见了踪影的凌湙,他一抹脸,终于让发热的脑温降了火,焉哒哒的进了茳州大营,找他父亲杜曜坚善后去了。
宁侯府给的人马姗姗来迟。
第30章 第三十章
凌湙自从落进了富贵窝, 吃尽美味,享尽照护,细致处无一不精,着实给了他一种苦尽甘来感, 以及老子终于转了一把运的错觉。
呼之有人来, 挥之无人扰,八字小脚迈起来, 喜洋洋的感受到了人生赢家的豪迈, 闲鱼纨绔小少爷的康庄大道在朝他招手, 溜猫逗狗的躺赢生活等他享受,只要他头脑不热规规矩矩, 这一世就是赚的天降福气包。
天选之子不过如此,他生来带运, 就是享福的命。
他娘天天这么念啊念的,念的他自己都跟着信了。
然后,啪叽一下,满身尘埃,他还是他,脚底泥,手上刀,生命线上跳体操。
落差巨大。
凌湙闭目仰躺在一车干草药堆里,脑海里在好运&天降福气包上全部叉了叉,把衰神摁在了脑门顶上, 苦哈哈的扒拉着目前的形势。
万万没料到, 他也有被横生的枝节给扫到的时候,杜猗这个人名已经被他戳烂了,但有机会, 必要叫那小子十倍偿还。
凌湙恨恨的板着脸,任由蹲在旁边的小药童给他擦脸,他反正也不能动,就随他翻来转去的找线索,忙了半刻钟,那小药童终于死了心,对旁边的师傅说,“这模样不像个弃儿,可这身脏污更不是好人家孩子该有的,师傅,他咋还不醒?身上也没什么伤啊!”
那老大夫也正盯着净了脸的凌湙看,左看右看后才道,“我认得他,几天前他到过咱们的药堂,可那时候他身边跟了不少人呢!这孩子……”遇上啥了竟然弄成这样?
小徒弟还等着他后话,老大夫却住了口,探手摸向凌湙的脉,一摸之下竟发现这孩子的心脉跳动迟缓如老者,血沽流向近乎阻滞不动,触之凝,硬且僵,类乎活死人样,老大夫大惊,进一步探向凌湙的鼻息,心口和下腹,俱都跟患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有命不久矣之势。
这是被家里人扔了么?治不好的孩子,养着也浪费米粮,所以干脆扔沟里自生自灭?
老大夫捻着颌下稀疏的小胡子感叹,果然,长的再好的孩子,失去健康体格,没了培养资格,也就跟只猫狗一样,随扔随弃,连埋尸的坑都不带给挖一个的,可怜哟!
正好,送进谷里当毒虫的供体,应该能养出一只毒王母来。
凌湙终于睁开了眼睛,问消停下来的小药童,“你不给我换身干净衣裳么?摸这么半天,很该知道我这身有多脏,不能给换换?医者仁心呢?”
那小药童不防凌湙突然说话,一屁股蹲坐下去,拍着胸口探脸来看,“你醒啦?你居然还能说话?”
凌湙翻着小白眼,一张小嫩脸上板成个老学究,“我又不是哑巴,再说我本来就醒着,是看你搜的认真,才没打扰你,怎么地?搜完了还不许我说话?”
那小药童瞪着眼睛摇头,“没有,不是,那个……我那个……师傅,他、他……”好威势,小脸板的要杀人,看着就不好惹的样子。
凌湙运气,重申要求,“我身上湿了,秋冷风硬的,会生病。”
小药童没接话,老大夫却开了口,“那你能给老夫讲讲,你这怎么回事么?自己的身子总该有数吧?还有你身边的人呢?”昏黄老眼探究的盯着凌湙,想再确认一遍自己的猜测,别搞个麻烦才好。
凌湙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以为遇到了救死扶伤的老药房,对他态度稍好些,“遇到个半路打劫的,跟家里人走散了,老大夫,我认得你,石门县逐本堂的,我那长随搁你药堂住了不少日子,回头等他们找过来,所有药钱我都会结给你的,你放心,不会叫你白出力的。”
他身上所有的钱财都给了蛇爷,本来按照正常情况,这会子应该在长泽县里的某一处药堂泡药浴,日就能解了身体僵硬,七日便能恢复活力,小半月后动手只要不出格,身体就没有大碍了。
然而,当他被半路截回去开始,一切都变了,日变七日才能恢复基本行动能力,七日变小半月才能恢复气力,小半月的则要延展到一月半才能再次动武,近半年身上都攒不上力,且畏冷畏寒,后患烦人,凌湙心情简直糟糕透了。
越想,越有把姓杜的吊起来鞭尸的冲动,火气大到压不住,导致他在暗示会给老大夫赏钱的时候,说的咬牙切齿的不情愿,跟形势所迫一样的冷硬,造成有秋后算账的后果,叫小药童不太敢靠近他。
老大夫心中打着盘算,见凌湙人小条理清晰,虽身不能动,却气势斐然,言语中更透着对自己处境的泰然把控,不见慌也无惧,一副大局尽在掌握中的沉稳,便道,“小公子落难,我等身为医者,自当出手相救,钱财乃身外之物,咱就当结个善缘了,只是小公子,我师徒二人出行简陋,怕是无法供应太好衣食,您请体谅一二。”
凌湙现在只想让身体感受舒适一点,听后就点了头,“没关系,这个时候不用讲究,我没那么娇横,老大夫不必如此小心,且救命之恩大过天,我记得,日后也必当回报,谢谢你们了。”
就这样,凌湙在小药童紧张兮兮的服侍下,换了身干净衣服,衣服是小药童自己的,穿凌湙身上略大,但肯定是比那又脏又湿的强,凌湙身上清爽了,心情也就跟着好了,眼睛里也多了神彩,说话还带了些笑,“我又没准备拿你怎么样,看把你害怕的,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回头我也给你准备份谢礼,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买到。”
小药童看着十岁左右,长的没幺鸡壮实,身上浸着一股子长年炮制药草的苦味,面对凌湙这个年纪比他小,说话却比他势足的少爷模样的贵人,天然透着瑟缩,更有一开始同师傅打算的阴暗想法,这个时候,眼睛就不敢对着凌湙,来回闪烁的推辞,“不、不用了,这是我、我应该的,小公子,我叫元胡,您后面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
就这么的,一路气氛还算和睦平稳的到了长泽县。
长泽是由一个集镇发展成的县,这里最早是邻近四县的货运交流地,大量的商队会将货物运到一片视野开阔地交易,周围一马平川无处藏人,钱到货讫两不相干,周围货郎担子也跟着赚些酒水钱,久了就有客栈来建,客栈一来,各声色犬马也就来了,于是渐渐的,这里愈发热闹繁华,镇也就成了县。
县门高拱,左右有着甲兵丁,押运药材的车辆从西门入,一路到了市集交易地,骡马嘶鸣声里,各店铺旌旗招展,临街的炉火冒烟,有茶香饼脆声的烟火气,有小二吆喝招呼人的热闹声,更有顽童奔跑嬉闹的笑,天在凌湙眼里都显的蔚蓝了些,终于一路颠簸之后,在这鲜活的市井中,叫凌湙尝到了血还热在自己胸腔里的激动。
倒霉就倒霉吧!至少他还活着,活着,有命在,就什么都能改变,凌湙脸上终于露出了放轻松的笑,雨过天晴般安慰自己,情况不是太糟糕,起码他遇到了有医者心的老大夫师徒,运道说起来还是不错的。
嗯,知足常乐嘛!
然后,凌湙就被搬进了一间客栈的后堂,很偏僻的一处院子,停了好几辆骡车,人来人往杂而有序,不露声不露色,显得规矩很大,且每个人走路脚后跟沉,底盘稳,异服、盘辫,上衫下裤腰扎彩绸,与他平常所见人的穿着迥然,极似后世的苗银地人。
凌湙有心想让邵老大夫帮他配点药泡泡,虽说解僵是迟了,可至少能缓解他身上的麻痒,晚上能给睡个安稳觉也行,只没等他叫人,邵老大夫就被别人叫走了,留一个元胡与他大眼瞪小眼,他张了张嘴,见元胡这样子也不像能作主给他抓到药的,就歇了使唤他的心,转而请他端一碗水来,他渴了。
元胡有些愣,让端水找不到碗,缸里有勺他不知道直接舀过来,一路寻碗到了后厨,撂凌湙一个人躺在草药堆后,人路过不特地往他这边瞅,都发现不了他,于是隔着两排药草堆,他模糊的听见有人问,“几个了?够没够?”
“才十六个,离谷里要的差了近一半,老邵今年倒是带了一个,可也没说是不是,只说再等等。”
凌湙心思多灵,他本就不能动,遇人先提心,放心也只放一半,这会子再来个只言片语,他本能的警惕上了,等元胡端了水来,他喝后开口问,“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你能不能去找找你师傅,告诉他领我去医馆配点药,我身子需要泡药浴温养,不然可能要恶化的,万一遇上我恶化了家里人来寻,搞成误会就不美了,你说是不是?”
蛇爷和幺鸡被抛下,找不见他肯定会沿路问医,他只要配出汤药方子,蛇爷就能顺着线索摸来找他,凌湙对他这点本事有数,知道他找人一流,唯缺个信号而已。
元胡扯了袖子抹了下鼻子,有些犹豫,“我师傅叫我看着你,小公子,这里乱的很,等货交接完了,我们就能寻住宿了,您再忍忍。”
凌湙见指挥不动他,就干脆拿眼睛示意走动的异服人,那些人在清点药草车,来来回回走动,眼睛还不时往元胡这边看,元胡挺害怕他们,被他们眼扫一下身子就抖一下,遮凌湙的样子也畏畏缩缩的,很作贼心虚的样子。
元胡埋着头并不敢直直盯过去,只对凌湙耳语道,“他们是灵王庙的佃农,跟车来收草药的,等制了药再分发给穷人,为灵王修德行功绩,是……是在行善举……”
可凌湙看他说的那艰难样,把行善举说的跟作恶一样小声,怕叫人听见一样的谨慎,这就有问题了。
元胡扣着他耳边的车板,小声嘟囔,“你别盯着他们看,小公子,他们身上有虫,叫它们爬上一遭,火辣辣的能燎出一层泡,又痒又疼,小公子,别看别好奇,他们不好惹,真的不好惹。”声音都快哭了,可见确实怕的慌。
凌湙转回眼神,盯着元胡严肃问,“他们是荆蛮那边的?苗人?”
元胡惊恐的瞪着凌湙,“你,你怎么知道?你……”整个人更加讳莫如深,捂着嘴一副怕自己漏出什么的样子。
凌湙的危险雷达在蹦,他直觉叫他躲开这里,可该死的是他现在一动不能动,身边一个元胡还敌我不明随时反水,他努力稳住声音,“衣服,他们的衣服与我们不同,我在京里见过。”其实是在侯府书房里异人异族异闻录里,这大概是资深豪门传承到现在,唯一值得夸赞的底蕴了。
元胡就拍着胸口,有种纸窗户还在的庆幸感,凌湙心彻底沉了下去。
两人闭声歇了没一会儿,邵老大夫回来了,他旁边跟了一个人,黑矮壮实脚大手大,望着凌湙的眼神带着估量,然后跟邵老大夫前头一样的举动,扯了凌湙的手腕开始扶脉,凌湙不动声色的观察他,见他肤色泛着黑青,嘴唇紫红,眼睛凸出肿大,根根筋络爬满露出来的皮下,树根似的盘缠交错,跟练差了气劲一样的,澎湃着力道待爆。
邵老大夫显然之前跟他说过什么,他摸完了脉抿唇站在凌湙身边,想了想,“路上有人见过他么?除了你们车队的,一路上过来有跟别人打过招呼没有?”
邵老大夫摇头,眼睛也不敢与凌湙对视,“他一路都躺着,人又小小的,埋药堆里没人看见。”
那人点头,“他这情况挺罕见的,带回去让虫师看看,说不定能用呢!”
邵老大夫顿了下,最后还是点了头,“好,那……人就交给你了。”
凌湙眼神瞬间变冷,眨也不眨的盯向邵老大夫,“他是谁?老大夫,你知道我身边是有人的,最好想清楚后果。”
元胡自那人替凌湙扶脉后,就躲师傅身后去了,一副生怕因为人数不够要他顶替的紧张样,拽着师傅衣角怜悯的盯向凌湙,大气都不敢喘,憋的脸色涨红。
那人朝旁边招了招手,立马站了两个人出来,他指着凌湙道,“抬屋里去。”
院子两侧各有上了锁的厢房,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随着凌湙被抬着靠近,里面能清晰的听见有巡逻的脚步声,以及隐隐约约压抑的哭声。
等凌湙彻底被送进房内,才发现整个厢房桌椅皆无,整个一空旷的屋子里躺了一地孩子,然后房间的四个角上各站了个拿刀的黑脸人,模样与给他摸脉的那黑脸人一样,只是症状稍轻点,显得功力没那么深厚的样子。
凌湙被放到了地上,哭声随之一顿,突突几双眼睛望了过来,良久,有一道弱弱的声音隔了四五人的样子传过来,“五郎?是不是你?五郎……”
接着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开了口,“五郎?你怎么也被抓了?”
凌湙歪头往声音的来处望,直接对上了两张不该在此处的脸,讶然道,“你们怎会在此?”
原来这先后说话的两人,竟是早与他分道扬镳的任家车队里的任大郎和任姑娘,两人这时候应该伴在家人身边,却没料被绑进了这里。
任大郎搂着哭肿了眼的任姑娘,对凌湙道,“一时不小心被人拍了花子,转头就进了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竟是开多少价也不肯传个信,已经天了,家中祖母长辈们怕是快要急坏了……”说着就低了头,眼眶也泛着红。
他到底大些,稍能撑着气,可身边的任姑娘只四岁,已经骇的发了烧,神志虽然清醒着,说话声气却弱如蚊蝇,脆弱的好似一掐就没的花骨朵,见了凌湙倒是起了精神,可也就是喊出人后,又没了力,全靠着身侧大哥又摇又掐,才没彻底昏死。
凌湙此时也无能为力,对着曾助过他的任家两个小孩叹气,“你家不是官身么?这时候该报到官府了吧?你们是什么地方被拍的?”
任大郎开口道,“钱江,我们一家在等西行的镖车,然后县里开了秋市赏菊台,我妹妹要看,结果……”被人弄走了。
凌湙眨眨眼,告诉他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那你们是被运折返了,这里是长泽。”常理推论,都会认为孩子在钱江走失,要么就在当地找,要么就出城往前找,少有会折回去寻的,因为眼熟,指定会被一两人看见过,最容易漏线。
可这些绑人的聪明就聪明在,不是个体单干,而是团体作案,且有掩饰工具,很多辆运草药的骡车,孩子目标小,一车放几个埋草药堆里根本发现不了,这才导致他们失踪多日,竟然还没被找到的结果。
任大郎脸都白了,一直笃定家人会找来的脸上,显见的慌了神,嘴巴动了动,愣是一个音发不出来,愣愣的盯着凌湙,小胸脯急喘,额侧冒冷汗。
凌湙苦哈哈的叹了口气,对着房顶道,“咱这也是难兄难弟,倒霉到一块了,任大郎,你是家里的独苗么?”别跟他似的,家里儿郎多就显不出值钱了。
任大郎抿了抿嘴,“家里还有个襁褓中的弟弟,隔房堂兄弟也有几个……”
得,他忘了,这个时候没有计划生育,孩子不可能一家一个精贵成小祖宗,是他想多了。
凌湙隔窗望见了元胡,又对上了冷然转移目光的邵老大夫,心道,这老头看着慈眉善目的,其实心挺狠,不吭声不哈气的就把他给卖了,没说法没表示,显出一股医多了死人的麻木,而他约莫是身不能动的原因,竟被他表现出来的慈悲给骗了,一路上连个要紧的实话都没套着,果然,安逸使人灭亡,冲动让人疯魔。
从他计划开始杀人起,事态就开始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奔跑,运气好的能按照他演练的那样一路平安,运气不好,就成了现在这副坐困愁城般等待救援,成竹在胸被打击的七零八落,万一再心志不坚,以后做什么都得畏手畏脚,后患无穷。
凌湙扒拉了一下心得体会,自己给自己做了个检讨报告,然后再次打起了精神,对着转身要离开的邵老大夫道,“老大夫走前为我配一副药吧?我这身子没有药浴辅助,怕是撑不了多久,万一死半道上,可枉费了你们的苦心,多亏哪!”
邵老大夫平静的望过来,声音依旧带着慈爱,“小公子这身体药石无解,否则老夫早替你开方诊治了,小公子,你跟他们去,或许能挣一线生机。”
凌湙摇头嗤笑,“只是你孤陋寡闻罢了,我说有药解就有药解,凭着我家皇宫大院随便进的自由,整个御医署都随叫随到,你们那个所谓的灵王庙,敢类比全大徵权势最高处?整个大徵医术最顶尖者汇聚一处的御医署,你们太小看他们了,我的病一直都是他们治的。”
扯虎皮造大旗,就是吹,这时候,就看谁的牛皮大了,凌湙半分不慌,非常能沉得住气,把皇宫扯的跟是他家的一样,语调里充满了随意的风度,特别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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