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叶湄
凌湙将眼神定向躲在流放队最末端的凌家一群人,对酉一道,“去将我嫡嫡亲的祖母大人请过来吧!”
有些事,是该好好聊聊了。
“祖母?孙儿平安归来,您不开心么?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呢?来,把头抬起来瞧瞧我,看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嗯?抬起来看着我。”
凌老太太被他厉声喝的脚跟一抖就要跌,却硬生生叫酉一给架住了,凌湙顶着她的老眼,再次叫她,“祖母?哈,祖母?你怎么不答应我啊?祖母?”
“湙、湙哥儿……你平安、平安就好,祖母很为你高兴,真的,祖母有天天在为你祈福,祈求菩萨保佑,你果真就平安了,谢天谢地你能平安归来,真、真好。”
凌老太太缩着身体,并不敢与凌湙对视,说话更吞吐不清如同嘴里裹了什么东西般,嗫嚅忸怩。
可见羞耻感还是有一点点的。
凌湙冷笑,“我好,但你不见得好。师傅,借您的花背一用。”
右持节站在一旁瞥着他,然后不情不愿的从嘴里将花背吐了出来,凌老太太就犹如杜猗第一次见虫一样,身体抽抽着就要瘫。
凌湙道,“我劝您最好别昏,昏了我也会弄醒您,呵,想少受罪,您最好听话。”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凌老太太本想以孱弱老龄之躯示怜, 忍一把被以下犯上的耻辱,在这以孝为先的世道里,凌湙这行为搁哪里都是扎人眼的存在, 她只要忍过这一波忤逆, 自有看不下去的人来劝和, 到时候小娃娃被群情指责不尊老,她再以孩童年纪小不懂事为由化解, 一场看似浪大的风波, 实际掀不起多少水花就能被抚平。
她有这天然身份上的优势在,本是半点不惧的。
可她忘了现在所处的形势,京畿贵妇圈, 名门文士扎堆地, 靠脸靠皮靠包装,讲的个慷他人之慨, 群情激愤有用,道德绑架能行,这在需要门脸的人家就是捏着鼻子也得认倒霉,她在等凌湙对她使出更过分的招。
凌湙使了, 却不是她所想的那种,当花甲小虫从黑面人嘴里出来时,她感觉到了两股颤颤, 垂垂颓靡的老眼瞬间瞪大,所有的精神头都集中到了那只越靠越近的小虫子身上,她就是再没见识,也知道能从人身体里飞出来的虫子,不会是个好物件。
这从凌湙闪着恶魔般的笑意里,都能看出这只虫的用处, 大抵是能折磨死人的东西。
凌老太太慌了,她摆着手努力避开眼神飞舞的花甲虫,对凌湙厉声申明自己的身份,“湙哥儿,我是你祖母,你怎能如此对我?就不怕被人指责忤逆不孝么?”
这话按理该从看不下去的围观人嘴里说出来,那样才能显出触犯了法条的威信力,也是治下对于一个人言行德备的考量,约束力仅次于朝庭公法,更是凌老太太一直以来,捆绑约束凌家剩下的这些女眷的枷锁,凌湙要不是个有违常规的孩子,他也该当受这教条约束,受制于孝之一字上。
凌湙叫她给说笑了,歪头上下打量她,“忤逆?是您先不慈的老太太,您当这是哪里?您看有人附合您的说辞么?不孝?对你?你配么?老太太,叫您一声老太太,您就还当自己是太师府的老封君呢?您忘啦?你家被抄了,你儿子孙子统统都被杀了头,您,包括您身后这一溜女人,都是犯妇,犯妇懂么?犯妇,呸,还真当自己是个尊贵人呢!一大把年纪了,还认不清现实,真把我当小孩子拿捏了。”
凌老太太叫凌湙嘲的连连色变,眼神时而犀利时而辈伤,望着凌湙的眼神又怒又复杂,她喘息急问,“那你想怎样?当时那样对你是我的错,也是我情急之下没考虑周全,我给你道歉行么?湙哥儿,你再怎么不高兴,现在都是我凌府子孙,我名义上就是你祖母,不管你认不认,这个名分已经定了,你不能对我动用私刑,你就算再不满,看在我同你母亲一般大的年纪上,原宥一二,大家过了这一节行不行?以后,我保证,再不轻待你,一定将心比心视你如亲孙,湙哥儿,我们以后只有彼此了,是福是祸都牵在一处,你就当前番是一场历练,考验我们彼此间的情份,祖母从此再不拿你……”
凌湙一挥手,“我真是多余跟你废话,师傅,你这虫能往京里送么?找个小罐,派个人送一趟。”
右持节板着脸配合,“可以,送哪里?”
凌湙盯着凌老太太嘿嘿冷笑,“送宁侯府,交给我娘,我娘若是知道她宝贝儿子遭了人作贱,必也要在对方子孙身上找补回来的,她现在是宁侯府女主人,找个孩子的麻烦简单,把虫给她,她自会替我讨一个公道。”
凌老太太脸唰的白了,抖着身子挣扎,“不要,不可以,你不能这样做。”
凌湙冷眼盯着她,“我能,我不仅能,我还能让你们家每一个女眷身上都住满虫,看到没有?这些都是荆南人,他们最擅长什么你猜也该猜得到,老太太,养虫子需要很多很多的药人,你们家这些人非常得用,他们会很高兴用你们的身体养虫,试不试?”
凌老太太眼一翻就要晕,酉一手快的掐了一把她的人中,生生把她给掐回了魂,她身后的女眷们惊恐的挤在一处,捂着嘴个个不敢吱声,皆都忍着泣音默默掉眼泪,看凌湙的目光如同恶鬼。
凌湙眼神撞上了凌馥,见她小脸惨白的看着自己,一副有话说的样子。
凌老太太喘过了一口气,再望向凌湙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了身份上的优势在凌湙这里并不管用,而周围人看了半天戏,没一个上前用礼法约束凌湙的,好像这么小个孩子说起杀人,用人喂虫是很平常的举动,半分惊诧都没有,更别提说什么公道话了,大有一刀全切了早解决早上路的样子。
凌老太太心凉了,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些人个个不讲礼法的现实,她等不到会有人站她这一边了,尤其凌湙还在等着她回答,大有再装糊涂,就立马送一罐虫子上京的架势。
“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颓败的声音从凌老太太嘴里吐出,亲孙子生命受胁迫的事终于搅破了她的心防。
凌湙开口直问,“我家那老没用的祖父,到底留了什么东西在你手上?”
凌老太太眼神闪烁,凌湙直接捏了飞在两人之间的花甲虫,一把摁在了她的鼻孔上,“我真是耐心太好了,总叫你花心思糊弄我,老太太,我对你还是太宽容了,你先吃点苦头想想,想清楚了再好好说话。”
花甲虫不防备凌湙突然出手,钻着孔道就进了人身体,一路闯五脏过六俯,横冲直撞的进了心腔,反应在老太太脸上的,就是极速捂着心口躺倒翻滚,表情疼痛到五官全部纠结在了一起,眼泪鼻涕哗哗直下。
凌湙蹲在她身前,淡声道,“疼么?好好体会一把,你要再不说实话,这种疼隔天就能重现在你亲孙子身上,并且,我保证,他能一天照三顿的疼,直到活活疼死为止,你别逼我。”
凌老太太抽搐着身体点头,“我说,我说,你先叫它出来,我、我一定全都告诉你。”
凌湙摇头,“你先说,说完了我评估完真实性,它才能出来,懂?”
凌老太太哆嗦着点头,声音断断续续,“你祖父年轻时,跟我家老头子吃醉一回酒,写了一首违抗上意的诗,大意是非常不满公爵被压着不归还的事,颇有怨言,对陛下非常不敬,那诗叫我家大人一直收着,收着……”
嚯,这就是布衣之交。
那废物祖父,可能从一开始就被人有意结交,他拿人当挚友,别人却拿他当阶梯,完了还捏了个大把柄在手上,最后为了自己的老命,要断送掉一个后代来填补,真够蠢啊!
凌湙都被气笑了,压着声音问,“诗呢?藏哪了?”
凌老太太额角冒冷汗,嘴唇开始发黑,眼神也聚不出神彩来了,声音低如蚊吟,“在,藏在老家的、的祠堂里。”
右持节嘴唇嘬了一声,花甲虫立即从耳道里飞出,凌老太太则浑身被抽了精气似的,连手指甲都发了乌青色,右持节瞟了一眼凌湙,“她中毒了,身体本身亏损,这虫毒一下去,怕是活不了几年,倒也别浪费汤药了,直接拖下去等死吧!”
他话音一落,凌家本挤作一堆的女眷炸了窝,钱氏抢上前来抱住凌老太太,泪眼迷蒙的望着凌湙,“湙哥儿,你不能这么对她,她不能死,她不能死,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凌湙望着说不出话的凌老太太,对着钱氏道,“她对你们也不见得有多好,要是死了你们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不少,你应该高兴才对,哭什么呢?自己作主,不比在一个老婆子手下讨日子好过?”
钱氏有一瞬间的怔愣,但随即摇摇头,“不是的,没有了她,我们就聚不到一处了,是母亲保住了我们的清白,没有叫我们没入妓籍,湙哥儿,她再有大不是,对我们却是有恩的,如今我们只用罚苦役,都是因为有母亲从中斡旋,所以,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郑高达此时上了前,闷声对着凌湙道,“她确实不能死在这里,凌、咳,五爷,她死半道上,我们这差也交不了的,圣旨……”
凌湙摆了下手,“知道了,我会给她喝汤药的,保证她不死在路上就是了。”
之后他站到了凌馥面前,问低头不敢看他的女人,“你有话要跟我说?”
凌馥立马摇头,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凌湙皱眉盯着她,“真没有?”
不是看她之前维护的态度,凌湙都懒得问,见她一副躲闪的样子,抬脚就要离开,却见她死死攥着袖口,好像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凌湙抽手去拽,发现她抠的死紧,并惊恐的往后躲,这更叫凌湙起了疑。
“搞什么东西,藏了什么?”说着就一使劲将她袖口撕开,扯出了里面的一封信。
信纸露出来一瞬间,钱氏就惊呼的摸身上,然后瞪着凌馥嘴唇直哆嗦,凌馥则扭脸不敢看她,自己也一副吓的直抖的样子。
凌湙将信纸抖开,清晰的字眼展开在自己面前,抬头就是,“宁老侯爷亲启:贵府前次送来的小儿闹腾且不受控,吾妇深觉另一孩童知礼守节,盼能得其承欢膝下,望改送之。”
凌湙:……这是做好了他被虐死的后手,还是决定把宁振鸿要来,时间上不差多少,安排的够缜密的呀!
这老太太,还给她活着干嘛?直接砍了吧!
凌湙刷的捏紧了信纸,掉头就要往钱氏那边去,却叫凌馥抱住了腿,只听她哀哀求告,“湙哥儿,湙哥儿,信是我偷的,我本打算藏着不叫她们发出去,她们的小心思是招人恨,可罪不至死,湙哥儿,她已经中了毒受过罪了,你饶了她吧!别杀她,就如大伯娘说的那样,她不能死,真的湙哥儿,她再不好,也是我祖母啊!我不能看着她去死的,湙哥儿,你就看在信没发出去的份上,饶了她吧!”
她一哭,她身边围着的那些年纪更小的也跟着哭,凌湙气的脑门突突跳,指着钱氏和她怀里的凌老太太,“行,行,好的很,活,行,不能死是吧?可以,那我就叫你们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妈的,算计完了我,还又想把宁振鸿坑来,当我们宁家的孩子是萝卜么?一个坑填一个坑的拔。
凌湙气的脑仁发懵,拎着鞭子冲杜猗和他的府兵堆里一顿抽,把杜猗抽的哇哇叫,“你发疯打她们啊,打我们干什么?我们又没招你,啊~啊,别抽了,谁气的你,你抽谁去啊!你这是太不讲理了。”
“我就不讲理,我跟你们讲什么理,我抽你要什么理,我就抽你,抽死你,都是你坏了我的事,她们该死,你更该抽,我抽的就是你。”凌湙一顿乱抽,抽的右持节眼角直跳,又想发笑,觉得这才像个鲜活的孩童。
“好了,收拾收拾准备走吧!也不能耽搁在这里太久了,路上人多,万一被查可是要出问题的。”右持节拎了凌湙的后衣领子道。
凌湙气不太顺,眼眶怒火冲天,盯着凌家女眷那一列,然后龇牙一笑,“老太太她觉得虫上身的滋味不错,我也觉得好,养颜美容,你们一起有福同享吧?”
然后,冲着给幺鸡使虫的几个苗人小哥甜甜招呼,“各位小哥哥,有现成的供体要不要养一养你们身上的虫宝宝?去吧,一人身上养两只应该死不了人。”
右持节看凌湙气的不正常的模样,冲那些小哥点头,“放几只小的,她们身子骨最多一人能养两只,别放多了,养个三两天就够了。”
凌湙觉得还少了谁,然后就见杜猗在偷偷擦嘴角上的血,眼神闪亮,小手一指,“别漏了他们,他们身强体壮的,一人至少能养四只,嗯,六只我看也行。”
杜猗手一愣,当时就差点从地上弹起来,险险叫酉一摁住了,他急的吱哇叫,“不行,我不行,别放虫,我身上不能养虫,会死,我真的会死的,啊~我错了,我认输,我真的错了。”
凌湙舒适了。
美美的坐上了自己人带来的骡车,对上面躺的跟死猪似的幺鸡道,“你爷爷呢?咋不鬼嚎了?”
蛇爷从旁边钻了出来,不大好意思道,“是我误会五爷了,幺鸡都给我说了,他现在能攒住劲了,只刚才我见五爷在发神威,没敢过去打扰,嘿嘿,五爷,饿不?锦香楼的烧鸡来一只?”
凌湙接过去啃了一口,对着前面的药草车道,“一会儿让酉一安排人跑一趟,让任家马队在路边准备接孩子,叫他们不要声张,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能让他们兄妹活着离开,懂吧?”
蛇爷点头,“懂,那对兄妹遇见爷也是福气,我相信他们家里人懂事的话,是不会自找麻烦的,爷放心,这点子事情酉一能办好。”
为了不给右持节他们一队人留后患,也为了让他们放孩子放的放心,凌湙揽下了事,先让任家马队将其余孩子接走,扣下任家兄妹做质,这样任家人为了自己家的孩子也不会敢报官声张,等那些孩子都各回了各家,任家兄妹这一对也就可以还给任家了,他们反正会有一段路是重合的,且有他在,任家兄妹吃不了苦。
右持节其实还有些不愿意,但凌湙坚持,他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当然也有凌湙给画的饼做诱惑,再有这一路上的犯囚当饵,右持节还是给了凌湙这个情面,没太坚持继续困着那些小孩。
凌湙松了口气,开始思索怎样用杜猗换好处。
换武器?换钱?
啧~这会儿他老子应该知道儿子不见了吧?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流放队并入了草药队, 长长的草药车辆后头,跟着凌湙的骡车,和他自己的卫队, 整个流放队吊在末尾, 而杜猗和他的府兵们则被打散了安插进队伍里,凌湙更特别照顾了杜猗的心情,让他戴着重囚枷锁走在袁来运旁边, 一路瞪着他,在被搭救与漠视他的指望里渐渐死心。
袁来运被盯的浑身难受, 他见识了所有犯人被虫上身时的哀嚎,那种如蚁爬过心头的疼痒一直在脑海里转悠, 哪怕知道身边呆着个贵重的少将军,也难以叫他冒险搭救, 或往外送个消息。
到此时,他终于懂了身陷囹圄的含义,左右为难,真里外不是人,那种前途光明的喜悦, 已经完完全全被现实打败, 他开始意识到了此前凌湙花钱找他合作的用意, 那是一次试探, 也是一次机会, 但他似乎选错了项,这才导致有现在的后果。
袁来运神情复杂的对上了凌湙的目光, 抿了唇压下了想要探求结果的欲望,他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从一开始他所求的就是活, 哪里能活他就投哪里,杜家的茳州军会因为杜猗的事不要他,但凌湙身边空位仍多,一路总有用上他的,机会还能再争取。
凌湙对他的识相挺满意,袁来运这人够机警,手也狠,做事讲规矩,却又因为心思活络而显得不那么忠心,在古人讲究忠奴不侍二主的当口,他并不符合收拢的条件,可谁让他现在无人可用呢?
袁来运能做刀啊!他不需要刀认主,现实情况,他只要刀能杀人就行。
等到边城,他收了祖上的部曲,自会训练出认主的刀,袁来运等人,约莫等于雇佣兵,从他扭头不犹豫的冒功弃他时起,凌湙就收了培养他的心,改为驯化,如此,这一路的观察、审视,包括用杜猗试探,用冒功的事和虫子作威胁,都只是在驯服,在教他做人。
他得让他知道,他的每一笔钱都不是那么好赚的,拿了,就得以命相搏,而不是情况不对就撂挑子撤退,夹道林里打第二场时袁来运的表现,到现在都叫他耿耿于怀。
凌湙不是个小心眼的,可他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最基本的道德,哪怕为此付出命的代价,也全了一个仁至义尽的名声,大丈夫俯仰于天,有所为有所不为,什么该舍什么该护,站理不站情,不是什么人都有随心活的资格,他没有,袁来运更没有。
左姬燐骑马晃了过来,顺着凌湙的目光看向袁来运,点评中肯,“此子面忠性不定,重利多于义,不是个好部属。”
左姬燐,右持节的名字,复姓左姬,单名一个燐字,在与凌湙达成一致同行的意见后,才终于告知了自己的名姓,也算是表达了自己诚恳相交的愿望。
他也不傻,从凌湙的言行手段,以及后面簇拥来的卫队人手,种种迹象表明此子非凡,他要还打着掳人的意思,无疑是在给自己以及身后的族人找麻烦,且凌湙表现的对他以及族人特别亲和友善,他当然愿意顺着这种关系,敲定下双方师徒或合作者的意愿。
往来药人运输这条线路多年,凌湙真就是他所遇见的人里,真心没怕他们身上有虫的人,那种见猎心喜甚至想占为己有的心,半点不掺假,叫他无语的同时,又相当高兴,因此,在两下互通了真实姓名和真实身份后,他自觉的开始以凌湙的长辈自居,说话都带着指点意味。
凌湙不是那种刚愎自用的,对于触不到核心分歧的见解上,他很乐意与人商讨,因此,很是给面子的附合了他的点评,“我知道,但这并不妨碍我用他,刀而已,随时可以折。”
左姬燐真是越看他越满意,小小年纪懂取舍,且心性果决,这样的孩子假以时日,定能带领一个族群或一个家族向上奔腾,若举族支持一把,或有更大的成就也未可说,弃他的宁老侯爷短视到叫他欣喜,不然他哪能半路给捡个漏呢?嗯,回头去族里找找,看有没有与之相配的女孩,提前带到他身边来培养培养。
近水楼台先得月。
凌湙不知道左姬燐的想法,他在算杜家半路拦截的日子,按理说这都快半个月了,杜家怎么说也当发现家里的少爷不见了,却不料一个兵都没见着,且眼见着他们都要出钱江,转道西北,进入北曲长廊,中间会过一条荒芜的北干线,路上几无人烟,两县之隔也从快马两日拉距到快马五日,而补给的驿点也会相应减少,这导致他们将会有一大半的日子夜宿野地,没有结伴同行的大部队,真少有人会愿意进入北漠这条干线。
任家的马队已经接了任家兄妹,转道进入荆南区,他们听说了北漠干线上有马匪的消息,又加之草药队的余威,哪怕绕荆南会拖慢行程,也不愿意与凌湙同行。
左姬燐本也想走荆南区,但凌湙在钱江补了路途所需用品后,久等不见杜家寻人,直入北曲长廊则将彻底摆脱长泽十二卫的包围圈,比绕东越线快了三五日,而更重要的一点是,经过一番虫疗,整个队步行的犯囚们身体都虚弱了很多,能少走三五日于整个队伍的赶路计划是有利的。
郑高达敢怒不敢言,无论是绕道荆南区走东越线,还是直入北曲长廊走北漠线,他都没有置喙的权利,这个领队的衙总当到他这份上,已经只剩个名头了,季二却与他有不同的想法。
他虽然称呼郑高达一声头儿,却并不是他的从属,两人从小玩到大,是一处巷里的邻居,郑高达入御门卫时,给他安排了一个城门执守的活,他仗着机灵嘴便宜,对于京畿里的大事小情都摸的人头熟,在定下郑高达押囚的活后,他先是摸清了袁来运等囚差的来路,后为了给郑高达仗势,就处处以头儿来尊称他,也有感谢他提携的意思,因为不管去边城当个怎样小的百户,都肯定比守城门来的有前途。
季二是感激郑高达的,因此,也处处提点他,当个谋士般的给他谋划。
他拽着郑高达到凌湙面前,非常诚恳的表明了两人的立场,并头一回做了自我介绍,“五爷,我叫季飞尘,领的是边城右陇卫七所的百户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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