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往生阙
有了赌注,这一群从未接触过赌的野兽们很快就迷上了这个小小的玩意儿。输了的想回本,赢了的想继续赢,兔子城主围观了一会儿,忍不住也加入了进去。
黎三娘成功让兔子城主被赌吸引住。
但糟糕的是,要是兔子城主认为它自己就可以去,那她怎么办?
她必须去第一城!
黎三娘决定冒险试试,于是,她也加入了进来。
这回,她又提供了一个新玩法,即每一局输掉的人没有资格参与下一轮,只能围观,赢者继续赌,直到赌出最终的胜利者为止。
兔子城主也参与了进来。
一共百来只人与兽,共同围在赌桌边。
“大!大大大!!”
“我猜是小,这一局肯定是小……”
骰盅掀开后,一些兽怒吼,无法接受,另一些则喜笑颜开。输了的不得不离开,围观剩下的兽继续赌。
黎三娘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看城主赌哪边,她就跟着赌哪边,然后再暗中做手脚,让骰子转到自己需要的一面,几轮下来,很快就把参与者数量筛选到只剩四五个。
现在,她站在几只野兽中,完全凸显了出来。
兔子城主也终于正视了她。
“继续吧,我就不信你最后还真能赢。”兔子城主道。
黎三娘说:“如果我赢了,可以要赌注吗?”
兔子城主有些不高兴:“你个人类还想要赌注?”但对赌需要赌注这个概念它刚才已经领会过,它不得不答应下来,“行,你想要什么?是要草还是要果子?”
黎三娘说:“这些我都不要,我只想去第一城,我很能赌的,城主如果您带我去,我一定会赢,到时能给您赢回更多的草料来。”
她说的很笃定,好似胜券在握,加上她一路赌到这儿,谁也无法说出她不会赌这句话。
兔子城主心里有了别的主意,却仍旧点点头:“好,如果你赢了,我就带你去第一城。那要是你输了,你知道你的后果。”
黎三娘按捺住内心喜悦:“我明白。”
她更加专注,在其他几只兽分别猜定大小后,她也跟着猜定了大小。
骰盅掀开,果然,黎三娘又赢了。
她当着所有野兽的面,一路赢到了最后。
黎三娘知道自己出风头的行为一定让这群兽不高兴,在赢下来后,她笑也不敢笑,谦卑地对着城主说:“城主,您看,我赢了。我听说王在找能赌的人,如果带我去,我一定能赢。”
兔子城主阴森森地瞪着她。
是,的确一定能赢。
但它凭什么这么简单地把她送去?
男人就老老实实当肉人,女人老老实实生孩子,她凭什么突然跑出来?
她不过是个人而已,却比城里聪明的兽都会玩骰子。
黎三娘更谨慎地略微后退了一小步:“城主?”
兔子城主道:“你过来吧,我现在就要去第一城。”
黎三娘便不得不往前走了几步。
她浑身都绷紧了,直觉告诉她,自己很危险。
非常危险!
场上不知不觉间安静了下来,黎三娘死死地绷住自己,不让自己突然逃跑。她知道,一旦自己要逃,一定会被当场捉住杀死。
这群牲畜,不吃人,却比吃人的野兽更会折磨人。
她盯紧了兔子城主,这只巨大的兔子同样盯紧了她。
蓦地,露出一个笑。
黎三娘顿时头皮发麻,在那一瞬间迸发的危险感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跳开,可就在她跳起的前一瞬,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拍了下来。
将她按在地面,动弹不得。
紧接着,腰间传来剧烈疼痛。
“玩骰子只要用手就好了,腿没有什么用。”兔子城主用门齿啃下黎三娘的两条腿,轻描淡写道。
两条腿甩到不远处,在地面晕开一滩血。
黎三娘睁着眼睛,仍旧有些不可置信,她的手伸长了,不知是要逃走,还是要去够自己被扔掉的腿。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把手缩回,往自己身下摸。
胯骨以下,空荡荡,全是血,疼得厉害。
“你现在应该不会跑了,明天我就带你去第一城。”兔子城主斯文地擦擦嘴,擦去两颗光亮门牙上的血迹,“你不会死了吧?死了我就不带你去了。”
黎三娘哆嗦着唇,道:“不会的,我不会死的。”
她把脸埋在臂弯里,咬着牙恶狠狠道:“我不会死的,明天,请一定带我去第一城。”
兔子看了她一会儿,啧一声:“没意思。”
说罢,城主蹦跳着离开。
其他家畜跟上去,在最后的猪看着那两条腿,心痒难耐,捡起来也跟着走了。
黎三娘听到了身后传来猪咀嚼骨头的声音,浑身发冷。
第164章
黎三娘终究还是撑了下来。
她流的血很多很多, 在地面积起一滩,好在城主的住处没有兽,否则,她可能会像自己的两条腿一样被叼走。
我得活着。她想。
反正出去以后就能好, 在镜子里怎样都好, 得活着。
黎三娘爬到一边, 身后拖出长长一条血痕,她带了火折子,脱下外面的小衫点着, 伸长了手,让火苗燎过喷涌鲜血的下半截伤口处止血。
血腥气混杂着焦香味,火辣辣刺痛发烫的疼,黎三娘咬牙忍住,又来回用火苗燎了几次, 涌血渐止,伤口结痂,这才把被烧坏的衣服扔到一边,靠坐着墙壁大口大口喘气。
她必须要找到其他入镜人, 否则, 她断活不下去!
好在那只兔子城主没有再做其他事,也没有其他兽来。只有几只小点的兔子来看过她, 发现她还活着,十分惊奇。
大约是觉得黎三娘这样半个人的样子很有趣,兔子城主黄昏时带来了个不大的方形笼子, 兴致勃勃来找她玩。
“我听说有种东西叫人彘, 和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像,要是放进笼子里就更像了。”兔子城主提起黎三娘放进笼子里。
“不过听说那种人彘要把手也一起砍掉, 你要是把手砍了,是不是就不能赌了?”兔子好奇地问。
黎三娘咬牙露出微笑:“自然,没了手还怎么赌?”她有点警觉,忙道,“眼睛舌头也不行。”
兔子啧啧两声:“好吧好吧,你这个样子,说不定王会喜欢。”
王所在的第一城,什么漂亮人宠没有?可还真没有这样只剩半截的人宠。
方形的笼子,正顶部好让黎三娘露出一个头,下方木板粗糙,摩擦着刚结痂不久的断口,稍有不慎,就会重新划破伤口流血。木板下,横架两排四个木轮,打磨得并不光滑,行动间晃晃悠悠不止。
兔子城主并不在意黎三娘流血,它只觉得好玩,蹦了蹦,前爪把笼子往前一推,于是笼子便载着黎三娘咕噜噜往前方冲去,狠狠地撞在墙上。
黎三娘眼前一黑,双手用力撑住身子,猛地缩起头,才没有让自己脖子被栏杆撞断。
这副模样终于逗笑了兔子,它哈哈大笑,笑完了才说:“你看,我让人给你在下面装了轮子,多好,你不用走路了。”
它推着笼子滑来滑去,感觉很好玩。好在它还算讲信用,第二天,还真的带上黎三娘,往第一城方向去。
要从第九城去第一城,就必须经过前八城,除了黎三娘外,兔子城主还带了几十只兔子手下和几十车上等的草,以及不少人宠和肉人。每过一次城门,就需交一次人和草,还要将最漂亮、最聪明且最会说话的人宠单独送给城主。
黎三娘便也跟着见到了前几城的城主。
第八城的城主是一只鹿,看上去要比兔子大三倍有余。再到第七城,是一匹马,更加高大……且越是排在前的城池,城主对兔子城主的态度越恶劣,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排列后数的城池的恶意。兔子城主需要交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说起来,前几座城和第九城看上去没有太大差别,只是街道和房屋更宽敞高大些,路上行走的家畜和野兽种类也有些不一样。黎三娘隔着笼子确认下,越往前,这些牲畜的体型就越大。
黎三娘甚至看见了一些在她眼中和一座小山没什么区别的小鹿,这还只是第六城而已。
她的心更沉下去。
这么推算,第一城里的牲畜野兽该有多大?城主,也就是毛虫国国王,又该大到何等可怕的地步?
他们又该如何渡过死劫?
又过去一天,他们总算从第六城离开,进入了第五城。
前五城比其他城又更不一样,食肉野兽轻易不得入,便不需要肉人。兔子城主也早在第六城就把肉人全部送了出去,只留下人宠。
甚至能在第五城的街上看到不少漂亮人宠。
黎三娘在笼子里,不忍地移开眼。
有些人脖子上拴着绳索跟在兽主身后,一只羊牵了十来个人,要是兽主身上沾了灰土,他们就要爬上去把脏东西清理干净。有些在路边锄草种地,为一人多高的草丛松土;
还有些……在路边卖艺,一群数层楼高的牲畜们围着看不过它们爪子大小的人上蹿下跳做些模仿兽态的动作,哈哈大笑……
所有的人都有主,忙碌不得停。
“不愧是前五城的人,就是比五城后的好。”兔子城主赞叹不已,感慨地念了一句前五城流传已久的夸赞人勤劳的诗,赞美人类从生到死为毛虫国做出的奉献。
黎三娘强撑出微笑。
人与兽对调而已,她在毛虫国见到过的一切,在镜外,人都原原本本对飞禽走兽做过。
只是施加到了自己头上,她就受不了了。
兔子城主看她这几天一直不高兴的样子,用一根细草从笼子外伸进去捅她玩。
黎三娘无法躲避,只能任由那根手腕粗的草杆在她身上戳来戳去。
她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循着视线来源望去,微微一怔。
街边,有一匹马坐在四轮轿上,让人拉车。
那匹马太过高大,前面拉车人约有几十来个,长长短短绳子连着人车排成三排整齐往前拉,后面还有人推车。看着她的人,就在第二排拉绳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