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第229章

作者:往生阙 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正剧 无C P向

“是攻心,一切都在针对着人的心魔。”黎三娘道,“怪不得,他们都疯了。”

“真的能渡过十八重吗?能渡过的,是疯子,还是什么人?”

在她身边,九公子颓唐地背靠着栏杆,下巴上冒出一点点胡茬,再不复初见时意气风发模样。

“攻身为下,攻心为上,它做到了。”九公子笑,笑着笑着差点落下泪来,“不愧是十重后的死劫,当真了不起。”

他们都活着,可原来和睦的五人却已分崩离析。

“我可能要疯了。”黎三娘清醒地说,“你呢?你下回也是第十重了吧?”

九公子笑够了,道:“是,的确是第十重。我已经能想到了,到时我只会更疯。又或者,我会死在那里。”

走上这条路的人注定众叛亲离,成为孤家寡人。

这只是个开始。

只是……他们曾经渡过那么多次死劫,即便知道死劫残酷,心里最深处到底还是有些自信,以为自己那么多次都过来了,剩下的再难也不过如此。

这回,他们却在以为自己窥见死劫全部的残酷之时,又被重新打入更深层的地狱,他们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原来的意识不过冰山一角,浅薄得可笑。

像这回,厉鬼慈悲地让他们全须全尾出来,可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却远超以往。

“慎之呢?他好点了吗?”半晌,黎三娘问。

九公子点点头:“好些了,只是恐怕他会在心里记恨上。”

“我倒宁愿他记恨,也好过把过错全堆到自己身上,日日自苦。”黎三娘道,“反正恨我的人多了,不差他这一个。”

“更何况,他恨我们也是应当的,他如果想来找我们报仇,我等着。”

九公子没反驳,问:“兰姑呢?”

黎三娘摇摇头:“她不太好,到现在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我过几日再去看她。”九公子叹道,“这几日叫她好好歇息。”

他们都不太敢提起另一个人。

好半晌,九公子才道:“善多一直昏迷着,我上午去看他,见他眉头皱得厉害,好像在做噩梦。”

“去看看他吧,他如果想恨我们是理所应当。可……”黎三娘沉沉地叹口气,“我倒宁愿他能恨。”

无爱也无恨,姜遗光这样,倒真有些像佛家说的心无一物,不染尘埃了。

两人来到姜遗光门前,刚伸手要敲门,黎三娘眼神猛地一凝。

九公子也发现了,二人毫不犹豫推开门进去,就见原本该躺着人的床上空无一人。

窗户大开,房内空荡荡,桌上留了一张信,压在镇纸下。

黎三娘大步走进去,拿起信纸一看,脸色大变。

“他走了。”

信纸上的内容很简单,短短两行字,说自己提前离开办些私事,等他们回京时会跟上。

语气平静冷淡,没有一点怨望,不见任何情绪。

“他这小子,自己偷偷走了……”黎三娘捏着信纸,实在不甘心,“我总担心他会惹出祸来。”

九公子沉默良久,道:“也不必担心他这个,他机灵着呢。”

客栈内,上一个小二回家探亲不知怎么不回来了,这世上能赚钱的活儿就不怕没人干,很快,又来了个新的小二。

小二在几人眼皮子下收拾了客房后,不得不离去,面上恭恭敬敬下了楼,立刻转进后院和新来的马车夫小声说话。

“他出现了,快去告诉神婆。”

那马车夫点点头:“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这回就要让他尝尝苦头。”

第188章

却原来, 这小二和原来的那位小二是同村人。他们的村子被姜遗光搅了个天翻地覆,怎么能不恨?自然要找机会报复。

九公子那日带人出来接走姜遗光,一群人在森林里看见了,拦不住, 立刻派人去打听——即便他们这地方外来人多, 这样一批出彩的人也足够引人注意, 他们很快就打听到了这一批人的消息。

听说他们从京城来。

听说是什么皇亲国戚,有权有势,把他们的身份吹得神乎其神, 差点说成什么大官微服私行。

他们原先也有些发怵,后来问过了丁阿婆,丁阿婆说这些人没什么可怕,派了人在客栈里守着,随时准备找机会将他们带走。

只是, 自从姜遗光逃回去那天后,这群人忽然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客栈中,混进来当新小二的村民和那群守卫打好了关系, 有时悄悄问起, 那群守卫不是一脸讳莫如深,就是说他们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后来这店小二使了个套, 让其中一个守卫自以为承了他的人情,再花些银两,总算从那守卫中得知了九公子的命令。

原来, 九公子早就吩咐过, 他好像知道自己会消失一段时间。

小二对这消息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把事情传回去后, 丁阿婆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立刻下了指令,让他们要把九公子等人的镜子也带回来。

当然,那个姓姜的小子更要带回来,绝不能把他放走。

好不容易,等这群人忽然又出现了,小二欣喜万分。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上午才把消息通过马车夫传回去,下午,姓姜的那小子又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姜遗光去了哪里。

这群村民在找他,黎恪等人也在找他。

一直浑浑噩噩的兰姑,知道他们要找失踪的姜遗光后,忽然一激灵,眼神渐渐清明。

她抓着黎三娘,急促地说道:“我知道他要去哪里,我和他在镜子里说过……”

“他要去找卫家……”

黎恪知道这卫家,其他两人却不大清楚。黎三娘不由得疑惑,问:“什么卫家?卫家又在什么地方?”

黎恪心急得很,他担忧姜遗光仗着自己身手做出什么事来——善多时常拿自己的命去赌,可他又不是天下无敌了,要是真出事那可怎么办?

他对黎三娘等人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怨,可他也知道,他们已经做得不能够更好了,没有谁生来就该为其他人甘愿赴死,他自己也做不到。

一切都是人之常情,正因如此,他才更难过。

恨不得,怨不得,亲近不得,远离不得。

比起来,更该被恨的是他自己。

黎恪稳稳心神,对二人三两句话把事情解释了,他见兰姑似乎知道些隐情,问:“你知道卫家?”

兰姑点点头,露出一抹苦笑:“实不相瞒,我祖籍在越省,和闽省相邻。小时候随家里去闽省做生意,隐约听过卫家之名……”

“这些年我去了京城,和家中再没有过联系,不过,家中老人应该还有几个记得那个卫家……”兰姑道,“这回我来闽省,也是抱了能回家探亲的念头。”

她报出个和闽相邻的越省的小城,据她说,那小城离此地似乎不太远。提起幼年之事,兰姑本就温婉的眉眼也带了些轻愁。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不知能不能找到。

“我原本就打算出了镜后带善多家中找一找……他却一个人离开了。”

九公子道:“我们去也是一样的。”

“他独自一人查这事,恐怕有危险,说不定又会卷入到某些怪事中。”

几人正压低了声音聊天,见店小二上茶来,立刻转移了话题,说些不相关的事儿,言笑晏晏,看不出一点不和。

那店小二低垂着眼睛,视线在房间里一溜打转,很快又收回来,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多看了几眼。

直到走出房门外,小二的心还在砰砰跳。

刚才那几人当中,为首的名叫九公子的人多看了他两眼。

九公子好像发现了什么,这让他感到一阵阵心慌。

在他看来,那个名叫九公子的人和身上带刀的女人最是危险,反而另外一对年轻男女文弱,看着好下手些。

丁阿婆已经给他下了命令,让他不论如何都要带一面镜子回来。

小二渐渐起了心思,只是那些守卫看得严,带刀女人和九公子又武艺高强,自己有点动静就会被发现,这让他感觉有点难办,只能详细谋划。

……

被他们寻找着的姜遗光改头换面去了别处。

他知道,这群人一定会找自己。

于是,他故技重施,又扮成了一位贫家少女。

找他的人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对外,一个年轻女子也容易被人轻视,不受注意。

换上粗棉布的上衫下裙,领子拉高,遮住凸起的喉结,耳朵上自己用针扎了两个耳洞,不流血后用茶叶梗堵上,两手指甲涂了浅色的蔻丹,眉毛削细不少……

一点点轻微的改动,他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他对样貌美丑没什么感觉,却也从别人的目光和评价中知道——自己的样子在其他人眼里,约摸是好看的。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独自出行,实在惹人注意,也会招麻烦。他买了些姜黄粉,日日抹在脸上,抹得一张白净的脸瘦黄干巴,再缩着肩膀低头走在路上,任何人同他说话,都只压低声音细声细气回应。

这样看来,就是个家贫又貌若无盐的少女。

他用这副模样在外光明正大行走,甚至经过客栈外,无人发觉他就是被九公子等人找疯了的姜遗光。

姜遗光想得很简单,如果丁阿婆没说谎,她听过卫家和骨瓷一事,说明卫家在当地必定有痕迹,当地官府卷宗或地方志里兴许会有记载。

只是,一县一城的地方志,寻常人根本无法查看。他花了一两天在外摸清当地官府布局后,夜里偷偷翻墙去衙门里翻卷宗。

放卷宗的书库同样修成土楼形,内外圆环套一圈,只有一个老吏看管。

那老吏年纪大了,平日懒得打扫,这时节地面潮得很,一进去就弥漫着一股霉味儿,混着灰尘扑面而来,还有不少细小蚊虫飞舞。

地面湿潮的尘土覆了薄薄一层,姜遗光脚下踩着个大约一尺高的高跷,高跷底又包了棉布垫子,悄无声息潜进去,在地面留下一个个铜钱大小的高跷印。

他是偷溜进来的,没有人给他指路,他根本不知道本地卷宗都是怎么个摆放法,只能自己凭感觉摸索去找。

先大略翻了翻,从五十年前的卷宗找起,专找大案。他发觉一应卷宗全是关于倭寇流窜作案、海匪的,又或是生意上的大案子。

这地方几乎人人做生意,家家做买卖,世上牵扯到钱就没有干净的事儿,案子也颇多,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人之恶在数行字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姜遗光看了很多,一开始还认真看,后来只专挑着“卫”字眼去找,哗啦啦一本翻完,看见没有,又去翻下一本。

花整整一夜时间找遍了前五十年到前六十年地方志加案件卷宗,依旧找不着。

姜遗光往下翻,决定从四十年前开始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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