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第298章

作者:往生阙 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正剧 无C P向

很多很多岛屿,茫茫白雾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倭国……到了么?

也不像倭国,不是说要好几日吗?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看见了迷雾中的岛屿,船只立刻调转方向,往岛上去。

但奇怪的是,不论船开得多快,岛屿始终和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似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到不了。

冷硬海风吹过,不过半刻钟便将迷雾吹散,待迷雾散去后,姜遗光脑海里的疼痛骤然消失。

此时,其余人皆哗然。

眼前只有一片海,哪里还有半点岛屿的影子?

第243章

海上有仙山, 山中有仙人。

仙人赠仙药,予帝王长生。

船上有人想起了这句打油诗,一时间真以为自己看见了仙山,还没来得及叫呢, 仙山就消失了, 那群人不免怅然若失。

“真是仙山?”

“不过蜃景, 也能叫仙山么?”

有人信,有人不信。还有些更关心何时到倭国,问过后, 船夫辨认过方位,答还有三四日就能到。

仙山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反而给那群人心里留下了深深一道烙印,四下议论纷纷。

小船上入镜人少些, 大多都是近卫兼船夫、侍从,无形中让那些入镜人们聚到了一起,谈论时有人把姜遗光也拉上了。

大伙儿都看过卷宗,彼此报过姓名后, 也知道各自表现如何。姜遗光渡过的每一重死劫几乎都是靠他自己解开, 实在令人惊艳。可真与对方谈话,才发觉这人心情实在古怪, 无论怎么说怎么问,对方都没动静,问着能答的, 就回答一两句话, 不想说,就不说话不动弹, 活像个泥人偶。

要说他瞧不上人吧,也不像,那几个人自认为看人还算准,这人只是性情怪而已。

有人就是天生不爱和人说话,你叫他多开几句口反而得罪人,也因此,渐渐没人和姜遗光说话了。

他好像被众人一致遗忘在角落。

小船上有个入镜人,名叫甄广生,农户出身,没有字,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字,曰寿熙。甄寿熙觉着自己这双招子看人还算厉害。他瞧着姜遗光,觉得他并不像自己在卷宗里看到的那人一样。

卷宗里,他话也挺多啊,别人说话也不会故意不搭理。这是碰上了什么事儿?

甄寿熙有心试探,可姜遗光仍旧不理人,不说不动,眼珠子都少转动。

他借着经过刻意往他身上泼了点水,嬉皮笑脸试图惹怒他,姜遗光瞧着不知有没有生气,面无表情走了,可在走远后,却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竟叫他打了个抖,立刻歇了心思,再不敢故意试探。

四日后,已经能见到海中浅浅一层虚影,连绵山脉起伏。

这叫已经看腻大海景象、吃腻了鱼虾的船上众人都很是高兴。然而船员说还不能立刻上岸,这儿是岛的最南边,得从南边往北走,沿岸绕上岛的东边,倭国的国王才迁都过去,从那儿上岛更近些。

于是他们又不得不按捺住急切心思,看着船只绕着弯弯曲曲的海岸,经过最南端,沿岸北上。

和高句丽有些区别,倭国所在岛上树木郁郁葱葱,茂密非常,几乎瞧不见人影子,也无人接应。

近卫解释道:“高句丽那边也派了几个入镜人,暂时守着了,只是这岛上凶险,暂时只派了几个人过来守边,再叫我们来探探。”

换句话说,倭国大梁军队要等他们扫清障碍后才能到。

说着,趁船渐渐靠岸的时机,近卫又重申了几遍在船上定下的规则。

例如,他们同坐一船,便被划为一队,留一人和四五侍卫在船上。其余人皆下船,按年龄排列序,一旦他们当中有人出事,或见到了倭国中需要拔除邪祟之人,便按照年龄排序来收鬼,谁也不准推脱。

众人皆答应下来,都不必互相告诫,大伙全是从生死边缘中挣扎出来的,谁也不会没脑子到在这个时候发生纠纷。

船只慢慢往岸边去,岸边没有码头,只能搁浅在堆满石砾的沙滩边。他们的船只停在两边回弯成巨大马蹄形的中间处,几个船夫先跳下去,从船上丢下绳索木桩等物,在岸边找了地方打桩,栓上绳,以免水涨起来船只飘走。

他们不算最早来的,在他们来之前这附近海岸已经见着了两条小船。船上也留了几人,以免出事。

待船只停稳后,姜遗光跟在众人身后,踩着放下去的扶梯慢慢走下去。

潮湿粗粝海滩后是茂密树林,七月多的天,绿意正浓,浓到叫人看了竟生出些寒意来。

甄广生特地走在他前面一位,等他下船后,主动搭话:“姜小兄弟?等会儿咱们可以相互照……”

这回一句话还没说完,姜遗光看都没看他一眼,完全没听见似的,直接走了。

甄广生微微眯起眼睛。

倭国迁都时也派人来过大梁禀报,绘过舆图。一人得了一份简单的舆图,按着图来走,不过几日就能到倭国都城。

只是,即便他们有舆图,也千万不能走散,以免忽然受了其他稀奇古怪的诅咒,身边无人帮忙。

踩着湿漉漉海滩往里走,一直到脚下沙砾变得干燥,远处树林也渐渐近了,才叫他们看清树林中搭建的几间小木屋,这木屋的样式和大梁的房屋乍一看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还没等他们上前,木屋里走出几个惊喜万分的人来。这些人穿着大梁衣裳,梳着大梁发式,见着他们,眼里满是惊喜。

“你们可算来了。”领头人快步走向带着他们往前行的近卫,揽臂一拍肩后,才后退半步行礼,瞧着他俩应是旧相识。

木屋里走出的人姓丁,名讳不详,让人叫他丁都统即可。

丁都统带了两个入镜人和一帮手底下人来这儿有七八日了,手下人中还有能说倭国话的人。

刚来那几日,他们便齐齐出动,抓了几个从倭国王宫里逃出来的宫女侍人们问话。问清楚王宫、行宫、那位公主所在之处后又试验了一番,捉回几个陷入长眠诅咒的平民,确定山海镜能把他们唤醒,这才敢松口让人过来。

一群人进屋去。

木屋外面看着不大,里面还算宽敞,院子正中一棵植株也无,只有地上在白碎石砖中铺成了些草皮、堆成假山模样。房屋偏低,看着让人很是不舒服,仅仅看着就叫人喘不过气来似的。

推开门,进屋内,地上摆了小桌,却没有椅子。丁都统拿了十几个草垫来给他们坐着,自个儿也大喇喇盘腿坐下,拍拍手,就有几个穿着打扮瞧着格外笨重的女子从屋后出来。

她们身上穿着厚重的袍子,宽腰带,腰前系大结,脸上涂了厚重一层白粉,一直涂到脖子后,嘴唇上了鲜红口脂,眉毛削得近乎于无,微笑间,口中露出的牙齿竟是黑色的,看着格外怪异。

能说倭国语的人看她们上茶后,嘴里说了些什么,那些女子膝行着跪下又行了个不太一样的礼仪,才离开屋子。

会说倭国语那人从窗户看见她们碎步离开了,才改用大梁话说起他们查到的事儿。他自称姓赵,原先在礼部,后来调来此地。据赵先生说,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两批人进去了,只是还不到一天,所以现在还没有人出来。

那群宫女们口里听到的消息和伊藤次郎说得差不多,还要更严重一些。

伊藤次郎只说了长眠诅咒,宫女们却说,除了这诅咒外,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鬼怪。例如会在节分日带走推门人的神隐之鬼,会在下雨天忽然出现在人伞下的“雨女”鬼怪,附身在人偶上的“人偶恶灵”等等。

那些宫女们从小就知道危险,可她们没有办法,只能心惊胆战地生活着,努力不触犯忌讳,好让自己活下去。

说起来,她们还十分羡慕能陷入长眠中的人,在睡梦中死去,生命留在最美好的时代,就如樱花一般在最绚烂的时刻凋零,对比起来,遭遇厉鬼后满是血污的死法实在很不美观。

赵先生说起来时一脸晦气。

这群人自己死就算了,何苦把祸传到大梁来?现在还要大梁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只要找到那公主陵墓,收服诡异,诅咒自然可解。”

“除了那位公主陵墓外,还要找八咫镜……”

赵先生细细说着,让自己的侍从拿了几本小册子,分发下去。

他这些时日把自己见过的、有些用处的倭国词句都写在了这本册子上,好让他们看见后能够对着册子辨认。

翻开这册子第一页,赫然就是瞧着格外像大梁文字、却又好似缺胳膊少腿的几个字。

第一个,便是一串倭国字,后面标了注释:武子内亲王。

第二个词短些,注释为:陵墓。

至于八咫镜的图样,大家都明白。谁也不会错认山海镜。

“此去不必打草惊蛇,山海镜我们肯定能拿回来,要紧的是先解决那个所谓的公主。等长眠诅咒解决了,军队才能来……”

“我知你们当中有好手,但谁也不知倭国还有多少人清醒,他们那位大阴阳师又有什么来头,还是谨慎为上……”

丁都统嘱咐着,底下一众入镜人边听边翻看那本册子,试图多记住些,以免等会儿错过什么要紧消息。

姜遗光翻过一遍后,合上,目光向窗外看去,一顿。

窗户上,一张白惨惨的脸倒挂着,她梳着厚高的发髻,流苏往下垂,正对着他笑,露出血红弯唇下黑色的牙齿。

其他人却丝毫没有察觉,仍旧在看那本小册。

“你在看什么呢?”甄广生坐在姜遗光身边,拉一拉他,问。

姜遗光再眨眨眼,窗外盯着他笑的人又不见了。

他面无表情转回头,不发一言。

“你可真奇怪,我在船上注意你很久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又不是哑巴。”甄广生的声音很轻,好像只是疑惑一般,“我看过你的卷宗,怎么感觉……你不太一样了?”

姜遗光侧过脸看他。

那张白净的脸在本就阴森的屋子里,面无表情的、黑漆漆一双眼睛看着他,好似也染上了几分奇诡。

他还是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他。

忽地,窗外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守在门口的侍从和离门最近的入镜人惊起闯出去看,里面丁都统问,他们在外回话道:“无妨,是屋顶上掉下来的一个木偶。”

入镜人用镜子照过后,侍卫才敢上前捡起来。

那木偶做成了女娃娃的样式,前头平整的黑发遮在眉毛上方,修剪得整整齐齐,即便从屋顶掉落也没有乱。一双死气沉沉的五黑眼珠,脸很白,嘴唇鲜红。它穿着一套大红色的倭国样式的衣服,脚上是一双白袜,踩着高高的小小木屐。

姜遗光认出,它和刚才倒挂着、看着自己的人脸几乎一模一样。

他起身走过去,在其他人惊诧的目光中伸出手,那侍卫不明所以,将人偶递给他。

而后,姜遗光当着众人的面,伸手扭断了人偶的脖子,扔在地上。

小小一颗不及婴儿拳头大的头颅带着黑色长发滚了好几圈,恰好落在甄广生面前。甄广生猝不及防和这人偶脑袋对视,惊出一身白毛汗。

姜遗光没看他,而是松手,任由人偶的身子软绵绵地掉在地上。

“你……”其他人都很是吃惊,不明白姜遗光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他没什么感情的眼神瞥过,而后,他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可以走了吗?”

那句话是问丁都统的,平淡无奇,也不像带着怒气的样子。可就是因着他毫无起伏的语气,反而让人觉得不对劲。

在他拧下人偶脖子前到说过话后,屋里所有入镜人的镜子都照向了姜遗光。他却没有任何变化,仍旧静静站在原地。

本就阴沉的天在此刻显露出狰狞面貌来,几声响雷后,大雨倾盆,电光时不时落下,屋内跟着亮起、暗下,风从窗户和没来得及关上的门吹进屋内,灯火明明灭灭。

一时间,整间屋子似乎都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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