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往生阙
他们又怎么把这出戏坚持到结局?
黎恪把自己的猜想和李芥说了,他也认同他们所在的世界是戏中世界。黎恪觉得只要把这出戏唱完,也就是到结局后,他们自然会离开。
可现在一听姜遗光所说的《将离》故事,结局只剩下寥寥几人。其余人几乎都死了。
这样一来,他们怎么可能会放任故事到结局?话本里的人死去,最后还不是用他们入镜人来替代吗?真这么替代下去,还没到破局,入镜人都死绝了。
而善多怀疑的另一个问题,他也在心里有了猜测。
那个叫王武的人,夺了某个入镜人的镜子,也入了镜。他应该是进入了其他戏中。
否则,他不会在街上看到这么多戏台和说书人。就是不知道王武进入的是哪一场戏,死了没有。如果没死,王武所在的戏中世界,会不会和他们的这出戏融合?——毕竟这个世界已经乱了。
除此外,还有一点有些困难。
他温和地笑笑,和李芥说话。
眼前这个叫李芥的人……他好像怀疑了什么。
他可能猜出了姜遗光的身份有些不太一样?姜遗光知道的太多了。
善多是故意告诉他的吗?
也是他特意让李芥来找自己的?
黎恪一直被心魔困扰,在他也即将堕入无边黑暗时,眼前场景一变!他突然出现在街上,周围尽数是木偶人,那些个说书人、杂耍班子、书铺全都不见了!
紧接着,他就被转过街角的李芥撞上。
幕后恶鬼,为什么要特地让他们见面?
姜遗光故意在李芥面前显露出自己的特异之处又是为什么?
黎恪一时半会有些想不明白,两人小心地往白府走去。
黎恪认为李芥就是从白家的池塘中被姜遗光拉入这个世界的,白家其他地方说不定也会有收获。
他也认为,那个鬼会去追姜遗光,所以,他们现在去白家应该是安全的。
很快就到了白家。
被烧毁的房屋只余残垣断壁,草树花木全都烧尽了,有几间屋子还算完整,但也只剩个空架子。整座废墟都弥漫着一股烟熏火燎的气息。
“白家没人了。”李芥说,“我和善多出来的时候没见着人,连木偶人都没有……”
话音刚落,从他眼前飞速闪过一抹蓝色影子,快如闪电飘过去。他还没看清,那影子就不见了。
快得像是错觉。
他急忙回头:“你刚才看见了吗?一道影子!”
黎恪脸色苍白,轻轻点头。
他也看见了,那道影子飞快闪过,根本不可能是人。
“这样……我们还要进去吗?”和呆在原地的木偶人不一样,鬼可是会真的要他们的命啊。
黎恪反而道:“正因为有……阻拦,我们才要进去。”
畏畏缩缩,永远不可能解开死局。
“其他人恐怕都不在了。”他特地提醒李芥。
其他入镜人一定是指望不上的。
……
此刻,在众人猜想的另一个戏台。
王武终于退场,脸上还带着苍白厚重的妆,涂抹得跟大白墙也似,总算离场。
他根本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放在普通人当中还算大的胆子几经惊吓后早就变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不留神又撞上什么诡异的东西。
可这唱戏的地方实在太过于可怕,到处都是昏暗发黄的烛光,隐隐约约还泛青。他套着厚厚的戏服也只觉得浑身冰冷,这种冷不止在表面,更是侵入到四肢百骸。
最可怕的是,周围所有人……不,那些都不像人,那些鬼东西……一直在身边。
他在台上唱戏的时候,这些鬼东西就在台下喝彩,在台上吹拉弹唱。他现在不唱了,也有一堆“人”围过来。
王武浑身都在发抖,不断咽唾沫。他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他想跑,可不管哪扇门打开后外面都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点点光都看不见。一旦他想走出去,他就会感觉到从心底散发出的刻骨的寒意。
就好像……那片黑暗中,有什么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
他被一个脸上涂了厚厚白色脂粉,嘴唇正中用胭脂涂了一个圆,两边脸蛋也抹成红红的圆,看起来无比诡异阴森的一个女娃娃,领到了一间房里。
房间里堆满了唱戏用的东西,墙上挂着披风、披挂、腰裙、各色袍服短裳铠靠盔帽……整整齐齐长长短短挂着。
中间一条长桌,长桌正中一条多宝阁一般隔开左右两条的木架。木架一左一右两边都挂了一条盔帽,看起来简直像挂了两列人头。
桌上也整整齐齐堆了各种发冠、翎子、泡子等物。用来缠头的布条扎好堆成一小捆,簪子钗子步摇玉佩等物则乱七八糟摆在桌上。长条桌两边,各自摆了好几条长凳,供人坐着。
王武拿起几个看看,不感兴趣地丢了回去。
看着金的银的玉的晃的人眼花,实际上全都是些仿造的便宜货,连个银的都没有。
被隔开的桌子都在正中木架上架靠了几面铜镜,想必是为了让那些戏子能坐着梳头贴妆。
王武现在一看到镜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可他又不敢做什么,这些镜子实在诡异的很,他想起自己是如何进入到这个鬼地方的,便挨个凑上去照了照。
令他失望的是,这些镜子虽然能照的清楚,可它们都不是自己找到的那个镜子。
镜子里照出他的脸,没有一点用。
王武失望叹气,坐在一张条凳上,越想越气,愤愤地一蹬腿,却感觉自己踢到了桌下的什么东西。
他弯腰去看,是一排箱子。
箱子厚实,表面擦得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经常用。
王武左看右看,那个带他进来的可怕小鬼已经出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出什么事,他心里痒痒,狠狠心,一鼓作气把箱子拖了出来。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手肘长的皮影。
王武见过有人耍皮影,中间吊起一张白布,后面点灯照亮,耍皮影的人就坐在白布后面操纵皮影,一边动一边讲故事。
这些箱子里的皮影瞧着还很新的样子,摸上去也不知道是什么皮做的,很光滑,颜色又鲜亮,看起来很值钱。
也不知道是谁的,竟然都放在这里?难不成外面那些鬼东西还要看皮影?
王武翻了翻,皮影人特别特别多,一个箱子里可能就有几百个,全堆摞在一起,竟然也没压坏。
他一摞一摞翻,想看看箱子底下,最后翻起一大摞,皮影人底下还是皮影。
他没耐心了,干脆随便抽了一张出来。
这是个穿着红衣服,帽子上插了花的人,还是个男人……还是个骑马的男人。
王武最见不得这些,嘀嘀咕咕:“一个大男人插花……娘娘腔。”
他拿起皮影,左右晃动两下,被压着这么久,皮影人还挺结实,扯了两下没扯动,架子也没散。
他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也是皮影。
王武从最上面随便拣了一个出来,是个女的,做的很漂亮,应该是个挺美的女人。
他一转头,才发现长桌最尽头竟然挂着一块白布。
王武动了心思,拿起两个皮影走过去,又把灯放上,嘿嘿一笑。
先动男人。
“我今天打马游街,实——在——快活——”王武拿腔拿调唱着。
他看了半天才发现这娘娘腔是什么东西,不就是状元吗?考中的状元就穿红衣服,脑门上戴花,然后被人牵着马游街。一群人围着看。
他想象着自己就是状元,趾高气扬地唱着不伦不类的唱词。
“将来我肯定要做大官——娶公主,我考上了状元,那就是我的福分——”
一时得意忘形,一时痛苦难当。
“小将军——你,你你你可死的好惨哇——”
马背上的人一会儿伸了手乱晃,一会儿抬手捂住脸,马也在操纵下晃晃荡荡,眼看着马背上的人就要跌下去。
王武终于过够了状元的瘾,他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自己根本不是状元!
他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现在还在厉鬼老家!
这皮影肯定也做的是别人,是哪个状元游街然后被看到了,拿他当模子做了这皮影。
想到这儿王武就怒火冲天,抄起另一个皮影不由分说从天而降扣下,口里发出尖利的女声:
“来人啊——救命啊——”
“啪!”女皮影砸在男皮影身上,王武嘴里啪一声,嘿嘿一笑。
这回总算砸出了一点毛病,男皮影的马垮了,腿也断了,趴在地上。
王武心里的恶意总算消散几分。
他决定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玩、更漂亮的男人。
这个断腿的……就先塞回去吧。
王武哼着小调把皮影从白布后拿出来,马也散架了,人也散架了,女皮影的一只手也断了,被他捏走……
经过了一排铜镜。
在走过去的瞬间,王武眉心一跳!猛地扭头看向镜子里。
打磨得光滑又清楚的铜镜中……他手里拿的,根本不是皮影……
而是人。
活生生的人。
镜子中,男皮影是个男人,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女皮影是个漂亮女人,衣衫散开不少,头发也乱了,也流了很多血。
王武一见到,就呆住了,吓得把皮影一丢。不过一层皮和木架做的皮影立刻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这回倒是没有摔坏。
王五吓得要死,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铜镜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镜子里照出他是正常的,皮影却照出了人的样子。而且……镜子里的人长得真的和皮影有点像。
不对,应该是皮影和镜子里的人长得有点像。
王武头脑疯狂转动,一瞬间,福灵心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