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第728章

作者:往生阙 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正剧 无C P向

一道披着灰色斗篷的身影伫立在井边,见他望来,微微一点头,只一转身便隐在人群中,怎么也看不见了。

姜遗光还想去追,可人流忽的汹涌起来,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将他往外推。等他绕了半圈从对角的门进来,那人早就不见了。

“是谁?”几人默契拖住于家少爷和他说话,等他终于出来后,闻人敏错后一步悄悄问他。

她也看到了那人。

姜遗光摇头:“不知道。”

他甚至连那个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闻人敏不知他有没有说谎,只能先当他说的是真的。

“他故意叫你看见,又不肯暴露身份。他要作甚?”元霈柳一急就带出几分口音,“咱们在这待好久,还是什么都不晓,可得等着甚个时候啊?”

由不得他不急,进来都多少天了?还是没有进展,比刚进来时知道的多不了多少,甚至更迷茫了——好歹他刚进雪山的时候还知道想法子走出去呢,现在就连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他人也急,可这事儿急也无用。只有范辛慈阴冷地瞪他:“你在催谁?你要真这么能干,怎么不自己想办法?”

他的架势像只一言不合就要吃人的野兽,元霈柳不敢和他争,扭头却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忙捅捅身边的卢湘:“你看,那是王进。”

人群中,王进正和一个头上裹了灰色头巾的老妇人说着什么,绕过去能看见他满面愁容,不知在为什么事担忧。

刚才他们就发现人群中有不少裹灰色头巾的人,多以中老妇人为主,偶有年轻女子,不见一个男人。

于大少爷身边小厮打听过,说这是当地风俗,这些裹灰巾的老妇人被称作乌女,她们被认为是煤婆婆眷属,裹上灰巾后就留在乌坊中伺候,平日扫洒除尘剪枝等活计都是她们干,同样的,煤婆婆有什么示喻也都靠她们转达。

据说,能做乌女的老人全儿女双全、子孙孝顺、家庭和睦。那些年轻女子却是例外,几乎每个人都快活不下去了,是乌坊收留了她们。平日有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她们抢着干。

做乌女看着累,要求还多,但这可是抢都抢不来的好差事。谁家要是出了个乌女,那家人几年都能横着走。

他们行事不算隐秘,有试探于大少爷的意思。后者就一直端着笑,手抄进袖静静地笑着看他们,并不多问,姜遗光和他暂时告辞也笑眯眯应了,半句不问他去干什么。

姜遗光一走,范辛慈跟黏在他影子上一样贴着跟过去。

“娘,我现在真的没办法了。”王进面色灰败,声音苦得能拧出胆汁子,“于家不放人,我没有办法。”

姜遗光和范辛慈这才明白,这乌女居然是王进的母亲。

和儿子一比,王进母亲就平静多了,她低声念了一句类似煤婆婆保佑的话,淡然道:“你来找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王进急了:“于家人把爹抓走了,要是出什么事可怎么好?”

王进母亲依旧不急不躁:“煤婆婆会保佑他的。”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昭示一桩即将到来的预言,“煤婆婆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冒犯这座山的人。”

这句话太笃定,王进竟觉母亲都变得陌生得叫他害怕。

一道声音突兀地加入。

“这位夫人,敢问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王进一扭头,就见那天“死而复生”之中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问话的正是那群人为首的年轻男子。那张脸实在太难忘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乌坊之中禁止喧哗,人们习惯了安静,就算走到乌坊外也不说话,但那人的容貌还是叫大家不由自主地往这边看。被一大群人似有似无地盯着,王进突然就心虚起来,不知所措地转看向母亲。

王进母亲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人的目光与言语乃至儿子哀求都不能打动其分毫。

姜遗光走上前,很是恭敬地对她行一礼,微笑道:“夫人能告诉我吗?”

他笑起来和善温柔得仿佛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能把其他入镜人吓一跳,

乌女抬头看他,嘴唇蠕动两下,到底没说出口。姜遗光发现她虽然看着自己,目光却好像飘到天外仿佛透过自己看到了其他人。

等了许久,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亦或是不知道?说不出来?

姜遗光以眼神制住不耐烦想动手的范辛慈,对她又行一礼,拉上王进离开,走到一边,避开好奇打量的人群。

“呃,这位……您二位,小的,小的……”王进被姜遗光扯住,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跟着走几步,又不敢跑。等他见着于大少爷时忽然回过神,拼命往后缩,“你们要带我去干什么?我没得罪于家!我真的进山找了!”

于大少爷知自己被当枪使了,呵呵一笑,故意做出阴狠的样子瞪王进一眼。

王进就更害怕了,半是恐惧半是无措,一问一答间,把家里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姜遗光不关心他自家事,但对他描述的母亲十分在意。

王进母亲娘家无人,也不知怎么当上乌女的,在当上乌女以后她性情就变得十分怪异,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唯独对煤婆婆万般崇敬。不止是她,其他乌女也一样,原来性情各异,一旦成了乌女,就变万事不挂心,丈夫子女统统不管了。

王进一面为她高兴,一面心里多少不是滋味,后来怨气渐大,对那煤婆婆虽然依旧尊敬,内心却也多少觉得有点古怪。

当然他还不敢在乌坊说这种话,都是其他人看出来的。

至于煤婆婆的惩罚,那些违背命令的人都遭遇了什么——

王进想了很久,摇头:“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这么一说他也纳闷了,他就记得有惩罚……惩罚是……是什么?是什么来着?

不对,娘不是经常说起吗,那些人……他,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可有记载?”

王进仍一脸迷茫地说不知道。

于大少爷虽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探究此事,却也不打扰他们,听了几耳朵后,忽然道:“那些旧事少说也有几十年了,你问这些毛头小子自然问不出来。正巧在下家中请了几位老前辈,几位不妨回家中再小住几日,好叫在下问问。”

姜遗光本就是钓他,见他主动咬了饵,哪有不收线的道理,推脱几次答应下来。

王进还在苦思冥想,他怎么琢磨都不得劲儿,脑子里想到的东西明明就只差一点点,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他还记得他母亲说这些事时的神情,那时穿的衣服站在什么地方都记得清清楚楚,偏偏不记得母亲到底说了个甚。

“黑影……”他喃喃道。

“什么?”

“我想起来了……有,有黑色的影子,很多很多黑影子!”

第569章

“王进那厮说的黑影, 诸位怎么看?”

从乌坊回来后,一行人自是回到于家,聚在一处驱退下人们商议起此事。

此次死劫摆明了耗时不短,他们便不急于一时, 不如静下心细细捋一捋。从入镜到现在经历种种叫寻常人来看简直一头雾水, 可其中经验最为丰富的几位入镜人似乎都窥到了一缕生机。

不论是真是假, 他们都必须抓紧这一线生机。

“几位在雪山时,可曾见过疑似黑影之物?”

黑影一说王进原就提过,他先前也说了这不过是传言, 大家传归传,没几个人真见过什么黑影——毕竟以前也没人敢在冬天进山嘛。

而王进从山中出来后,不知怎么的便忘了在山中的大半事。方才说话时,他忽然又鬼使神差地想了起来。

——那时天已经黑了,一行人就着月光与雪光, 反倒比白日的刺眼看得更清楚。上山后,他们一路找到矿洞进去休息,再然后就是……

王进突然脸色变了,抬头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当时他们察觉有异, 全都猛地退开半步准备着逃离。

但王进没动,只是继续用冰冷又阴森的口吻说道:“去山洞, 山洞里有人影。”

那冷森森的口吻和他往常大相径庭。一说完这句话,王进抖了抖,眼神茫然抬头看着众人, 好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问他黑影之事, 也是挠头一脸迷茫。

简直就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

不过他们几个入镜人就没见过什么黑影了,现在想想, 会不会他们也和王进一样,看见过,但是忘了?

不无可能。

“方才王进那厮看起来不像作假。再说,他有什么理由骗我们?”回想起来景嘉玉仍觉得邪门,刚才王进那样子根本就是被附身了嘛。

卢湘说:“我也觉得,他被控制了。那个东西,是想让我们进雪山吧?”她不好直呼邪祟之称,只好用手指指地下,以指代恶灵。

虽然他们本就打算再次进山,可王进的那番话仍叫几人心头生出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大家边说边时不时扫一眼姜遗光,他没说话,只听着其他人谈论,仿佛在思考什么。

范辛慈也不说话,就挤在他一尺远处,痴痴地虔诚地盯着他看。跟水蛭一样黏腻的劲儿叫其他人看了就不舒服。

“煤婆婆,煤山镇,镇上的传言和故事,都昭示雪山不寻常。”吕雪衣在进来时就铺开一张纸画煤山镇的地图。他们走过的每条街道皆跃然于纸上。吕雪衣又在煤山镇远处画下一座山,“就是不知,一切根源是在山中,还是在镇上。”

以往不是没有过,大费周章去查的不过是个幌子,真相就埋在不引人注目的细枝末节里。

他好争先,看姜遗光不说话,闻人敏也埋头思索,便主动担了牵引的活儿,将入镜后的一切都梳理一遍。

“我等睁眼便到了雪山,不知身处何地,跟随姜兄行走,一路进山,几日后被一群人追杀,却又被另一群不知名人所救。”

“之后,我们进入山洞,在山洞正中的深坑中……我们被大雪掩埋。”

“雪山中的煤矿,别忘了,原来我们是如何被大雪掩埋的,那个矿洞一定有问题。”

此时,姜遗光道:“你们还忘一个地方。”

几人齐刷刷看向他,姜遗光说:“你们可曾想过,未进矿洞的三人又在何处?”

几人一怔,闻人敏问:“你的意思是……”

姜遗光:“于家派人大张旗鼓入山,连埋在雪下的我们都挖出来了,怎么没有人见到他们的踪迹?”

吕雪衣:“你认为他们还活着?”

姜遗光:“他们必然还活着,只是……”

几人都看着他,姜遗光思索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后半句,只道:“关于几人下落,我还无法断言。等进山那日,我才能下定论。”

“这几日我们从未隐藏踪迹,追杀我们的人却没有任何踪迹,几位不妨想想,如何叫他们现身?”

……

深夜,京郊。

京城乃万城之首,就算在郊外也立了不少村落。但逢开禁,夜市能从城中开到城外,人流如织。但如今建在城郊的村落十不存一,更是无人敢在夜间行走。更不必说夜市,若真碰上“夜市”,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现在,位于城郊西南的一座早就废弃的村子里,居然灯火通明,数百兵甲镇守于村外,不放任何人踏进一步。再细看,几乎所有人一手持刀,一手握镜。

这支军队竟皆为入镜人,如此大手笔,也不知什么人才用得上。

子车鸣暗下嘀咕,垂在身侧两手紧了紧,不让自己现出怯意。

天定之人已经出现,这是子车一族等待了几百年的转机,即便为了族人心血,他也绝不能在这关头出差错。

引路近卫把他带进屋,什么也不说,也不通报,对他行一礼沉默地退下去,小心地掩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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