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hord
这是一种压迫,无欲,空洞的臭味。
骆河最爱坐在二楼窗边的躺椅,正前是一面雪亮的巨大窗户。白鹿同当年无数次一样,不穿一件,赤裸身体站在他眼前。
任人观赏。
兴许是心境变了,他突然就受不了这种沉重的视线,不自然地,频频将头扭向窗外。
“你的眼睛,跟他一样漂亮。”骆河舒服地点着香烟,眯着眼。
白鹿抿着的嘴唇也松开,“你很爱那个人?”
“他是我的爱人,我当然爱他。”骆河回答干脆,似乎完全忘记此时情景,忘记他面前站着的白鹿也曾是个被他说过‘我爱你’的人。
“所以我一直是别人的代替品,对么?”
骆河这一口香烟吞了半天,直到吐出最后一口,白鹿才听见意料中的回答,“当然不止是代替。”男人翘起嘴角,“知道我为什么教你将棋吗?”
“是那个人生前喜欢的东西?”
“不全是。”男人觑着眼摇摇头,“你又知道季昀为何只下将棋吗?”
“不清楚……”
“他是为了纪念他。”
白鹿一愣,“纪念?”
“棋子死了可以打入,那如果人死了,怎么办呢?”骆河吐出一嘴烟气,让人难以看清他此时表情,“我们找了二十年,如今三十年了也没见过比你更像的人。如果有转生的说法,十有八九就是你了。”
‘打入’的概念白鹿并不陌生,他倏地想起季昀先前两句语意不明的解释,‘将棋里面只有胜负,没有平局,没有饶恕。’
“难道……”一个可怕的猜测扎进他脑袋,疯狂地生根发芽。犹豫半天,白鹿才忐忑地问出来,“顾先生曾告诉我,最开始想买走我的另有其人。如果不是骆先生你,难道是……是季先生?”
骆河笑了,“你终于知道那个老头儿有多恶心了?你被他偷偷注视了六年,他却去会所跟你装作偶遇。若是当年他买走了你,你觉得他又会用什么眼神来看你?”
“至少季先生尊重我。”白鹿故意回避了之前被下药的事情,那是他记忆里季昀唯一一次‘失控’,“如果当初能被季先生带走,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骆河疑惑地看他,“今天的你不好吗,这样的你还不够吸引人吗?”
“吸引人?”白鹿低头,挑着眼皮打量自己惨不忍睹的皮肤,“用这副被尽情蹂躏过的身体?”
“你最好的就是这副身体。”男人不容置喙地说,“还有你此刻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全是铭洲的影子。是我给你的,独一无二的光环。”
“可我有意志,我不是宠物。”白鹿神色复杂,“如果可以选择,谁会稀罕这种‘光环’?连你花在我身上的时间都不是给我的,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为了把我调教成那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
一个原本除了白鹿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终于被最后一个知情者捅破。他撕碎荒唐的谎言,将真相赤裸裸地剥开来,戳进心口。
“你连用在我身上的时间,都是给他的。”
“鸣鸣……”
“不要这么叫我!”一阵恶寒,白鹿起了一身的疙瘩。他的声音颤抖却坚定,“我是白鹿,不是季铭洲!”
原来那年骆河口中的‘鸣鸣’,从来都不是鸣鸣,是铭铭,是对方死去已久却此生不渝的爱人。所有的温情都是假的,连同他曾被他‘爱过’的事实,也是假设。
男人指间的烟灰落在地上,像落进时间里的无声沙漏。
白鹿自嘲,“我以为自己被人爱过,也被辜负过……原来都是错觉,我只是你感情里面一个连被‘背叛’都谈不上的替身,我的喜怒哀乐全是假的……”
骆河没有解释,算是默认,“你是赝品,也是我最完美的杰作。”
对方的口气理所当然,亲耳听到远比想象中震慑。白鹿全身一抖,“杰作?我猜这个杰作不止是满足你变态欲望的代替品,更是你对季家人的卑鄙报复。”
男人眉毛一挑,露出意外的表情,“你还猜到什么?”
“我猜季骆两家不和并非传闻。”白鹿声音摇摇欲坠,“季铭洲的车祸与你有关,也跟季家有关。于是你们相互责怪,相互憎恨了三十年……而我被迫介入这段扭曲的关系,成为一个毫不知情又死不足惜的牺牲品。你一直都知道……当季先生看见这个被你调教出来的我时,他会有多心痛,又会有多恶心。”
见骆河的眼睛倏地亮起来,白鹿终于崩溃,近乎咆哮地质问他,“你调教出一个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男人,却只是为了去恶心别人?”
“有时我真分不清楚你是白鹿还是铭洲。”骆河手中的烟头不知何时灭了,他看白鹿的眼神反复炙热,“你跟他一样,聪明极了。不过有一点不对,根本没有什么车祸,铭洲是被季昀逼着跳楼死的。”男人突然站起来,一指头顶,“我亲眼看着他,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摔得稀烂。”
“所以你带着对别人的恨意来‘爱’我?”白鹿眼睛明晃晃的,抓到腿间软踏踏的性噐,“难怪你对谁都不曾用过。因为季铭洲已死,你真实的欲望在三十年前就跟着他一起死掉了!”
如同掀到极致的高朝紧接一个陡峭的断章,长时间的沉默使人终于听清窗外细而尖锐的禽鸣。别墅幽暗的角落像故事书里藏着怪兽的城堡,一双扑朔的眼睛于黑暗中缓缓睁开。
应约而来,一脚踏上阶梯的秦冕正好听见楼上人最后两句呐喊。无比熟悉的爱人的声音使他挪不开脚步,站成一座精美绝伦的冰冷雕塑。男人眼中纷繁而汹涌,一如撞破一场声嘶力竭又冥冥之中的背叛。
蛰伏他心底的猛兽,在这个诡异的黄昏里面,缓缓苏醒。
第一百零七章 我自由了
五年前左右,秦冕跟骆河曾有过一回合作。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联手,将一个外地进来,不按秩序分占区域的企业挤出市场。由于骆家涉黑,用的手段自然不算干净。秦冕欣赏不来对方的风格,此后两人再无合作,关系不温不火,撑死点头之交。
若不是骆河这通电话,他们应该会长久保持这样的关系。
碰面的地点离别墅不远,几公里路,是个私密的茶室。
骆河开门见山,说白鹿在他上手,若是秦冕要人,就得用那块重要的地皮来换。
秦冕对骆家的风闻并不陌生,“他为什么在你手里,是犯了什么错了?”
骆河一个弹指,身后的随从便从包里掏出几叠关于黑产的调查扔在秦冕面前。
“一夜之间玩儿掉我一个亿,难道不算犯了错吗?”
秦冕皱眉,当即翻开手边的文件,一目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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