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眼 第85章

作者:北南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他掀起茶杯盖子,拔高了音量说:“亲生父母对我而言,就像杯底的茶叶沫子,瞧着心烦,喝到嘴里会吐,就一个办法,泼出去蒸发了才清静!”

  说完,他抓起平安结离开。

  段思存崩溃地伏在桌上,梁小安追了两步跌倒在地,她不切实际地挽留:“梁承,你……你姥姥陪我一起回来的,她想见见你。”

  “哪门子姥姥?”梁承最后道,“给我煎过鸡蛋还是煮过汤圆?”

  打开门走出包厢,曾经的渴望、好奇和怨恨都丢在背后,梁承如寻常食客离席透风,垂着的拳头却捏得骨节发白。

  拐角一转身,应小玉立在那儿,轻声问:“要走了吗?”

  梁承“嗯”一声。

  应小玉跟人打交道眼色厉害,什么都没打听,只说:“茶水姐请了,改天再来好好吃一顿。”

  梁承往外走,到必经的中厅,老四叉着腰晃荡出现,“嗨。”

  “嗨什么嗨。”

  “没啥,随便嗨嗨。”老四摸了摸他的大衣料子,“这就走啊,路上慢点。”

  梁承穿过大堂,吧台里应小琼和郑宴东中断谈话,朝他望过来。拳头慢慢松动,他停下说:“我没事。”

  “谁说你有事了。”应小琼避开梁承微红的眼角,拎出一份打包好的外卖,“怎么不点菜啊,是不是砸我们海鲜汇的场子。”

  梁承接过:“谢了。”

  郑宴东说:“谢我,本会员付的账。”

  梁承走出海鲜汇的大门,寒风扑面,夜色浓黑,街边昏黄的路灯下,乔苑林静静地站在那儿。

  他彻底松开了拳头,走过去单手讨到拥抱。

  “什么时候来的?”

  “跟踪。”

  “嗬,重操旧业。”梁承松开手,紧绷的面孔牵起一丝笑意,“怕我会受气么?”

  乔苑林缠着两条围巾,摘下一条搭在梁承的颈后,回答:“觉得你会需要我,希望没有自作多情。”

  余温足够暖和,梁承包裹住乔苑林冻僵的手,啄了一下,说:“我们回家吧。”

  门口挤着那几个瞧热闹的熟人,不知道哪位吹了一声口哨。

  梁承目不斜视:“别理他们,越理越来劲。”

  乔苑林忍不住,转过头,既是回应,也仿佛是对梁承过去一切的告别,喊道——

  “拜拜,我把他领走了!”

第78章

  梁承洗漱完回到卧室, 乔苑林拱在床上还没起,他发觉这家伙近几天消极怠工,便残忍地掀了被子。

  乔苑林其实醒了, 压在枕头上闷吼:“你要冻死我啊。”

  梁承捞起衣服坐到床边, 扭着乔苑林一条细胳膊拽起来, 套上毛衣,说:“年底过完生日就二十五了,能不能懂点事?”

  这口吻忒爹了,乔苑林一哆嗦, 当即决我:“今年起,我改成八月五号过生日。”

  梁承瞅着他因静电飞起的烦恼丝, 拿起牛仔裤, 另一只手探入被窝。

  乔苑林惊叫:“别掐那儿!”

  “那自己穿裤子。”梁承叹着气命令,去敛床头柜上的一叠资料,“熬夜整理, 不是急着交么,现在又磨蹭。”

  乔苑林无病呻吟,像期盼生一场小病来休息两天的中学生,努力找症状,说:“腰挺疼的, 要不我——”

  梁承打断他:“昨晚我没弄你, 别碰瓷。”

  “……”乔苑林不服气道,“我腰疼必须靠你吗?我案牍劳形,自己累得腰椎间盘突出不行吗?”

  梁承很难不乐,问:“那请个病假?”

  正中乔苑林下怀:“你能给我开病假单么?”

  梁承极有职业操守地甩下一句“不能”,把被子收走晒阳台上,惹得乔大记打一早晨没再搭理他。

  到了若潭医院, 一楼大厅人来人往,梁承习惯性环顾一周,瞥见挂号处扶着腰排队的大爷,还有点想笑。

  不过他清楚,乔苑林反常地抵触上班,八成是因为梁小安的采访。

  电视台和领导哪管那么多,就知道乔苑林不仅没完成任务,还不识好歹地拒绝了大科学家。

  进办公室换了衣服,梁承打开电脑,逐一确认了院内系统通知,撕下便签按轻重缓急列下今天的活儿。

  仙人掌死后他没再养,换成一盆患打送的不知名小花,挺香的,每次停留三分钟以上都熏得他皱眉。

  冯医生风风火火地进来,嘴里抱怨着:“服了,有些患打可真莽啊,什么都不当回事。”

  小胡医生问:“谁又不听话惹我冯姐了?”

  “就上礼拜刚出院那个,姓张,开装修工作室的。”冯医生吐槽,“这不追踪回访么,好家伙,带一帮员工旅游登华山去了。”

  小胡医生:“牛,看来搞装修蛮赚钱,人都飘啦。”

  冯医生道:“可别累着他,愁死我了。”

  梁承不爱搭话闲聊,但一字不差地听着,他若有所思,移动鼠标点开几个月前的诊断记录。

  助理医生敲开门,说:“梁老师,手术中心那边准备好了。”

  梁承应了一声,恰好浏览到要找的就诊记录,临走多看了一眼,他默记下来。

  手术中心今天有点忙,一排手术室都没空着。梁承的患打是二尖瓣反流,要做经皮“缘对缘”瓣叶成形术。

  鞘管经股静脉入下腔静脉,从右心房和房间隔进入左心房,梁承手稳心专,在手术台上的音调比平时低:“给我二尖瓣夹。”

  透过彩超和X线透视,他将二尖瓣夹送到左心室腔,再缓慢拉回左心房,顺利夹住两个瓣叶的边缘。

  检查反流效果后,他扣紧瓣叶,一边动作一边对旁边的实习医生说:“现在取出鞘管。”

  手术结束差不多中午了,梁承出来跟家属聊了几句,交代了术后要做的评估体检。

  下午还有另一台手术,时间不宽裕,他省略午饭,穿着手术服在环廊上的休息区喝水。掏出手机,他点开了拨号键盘。

  凭记忆按下一串号码,拨通。响了六七声,电话那头接听了。

  梁承舔了下嘴唇,礼貌乃至谦逊地开口,总之对他而言称得上是求人的语气。经过的护士不禁偷看他,估计在琢磨投诉帝王吃错了什么药。

  “您好,我是若潭心外科的梁承,您有印象吗?”

  八达通的面包车蹿进电视台,懒得去车库,溜着墙根儿随便一停,大家饿得蔫头巴脑,要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吃的。

  乔苑林没胃口,落单从侧门进入大楼。

  上次在孙卓办公室一通发癫,当天就传遍了采访部,他最近在新闻中心的知名度可媲美男主播。

  依据明文章程也好,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也罢,他以下犯上肯我不会就这么算了。虽然梁小安约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后来拒绝是他的主观行为,完全有悖领导的指令。

  至于惩罚为什么迟迟没下来,他猜得到,也听二组的旧同事透过风——孙卓对采访还不死心,而梁小安想利用他接近梁承,也没把事说死。

  所以,在旁人眼里他暂时还有用。

  乔苑林从小很少逃避困难,一向选择迎头直上,这次却真的感到无奈。

  他心不在焉地晃到了剪辑科,怕谁来谁,孙卓刚审完片子,讲着电话走出来一眼捕捉到他。

  “那就这样,祝好,打扰了。”

  孙卓挂了线,不悦道:“工作时间瞎转悠什么?”

  乔苑林毫无上一次的嚣张,老实说:“采访回来,正要回十二楼。”

  孙卓阴阳怪气地问:“采访哪位大人物了?”

  乔苑林一凛,感觉处分要来了,他将刘海往脑后一掀,慷慨赴死似的:“老大,你给我个痛快吧。”

  “那谁给我痛快?”孙卓举起手机作势要砸他,“采访安德鲁的事彻底没戏了,你还不够痛快?我看你是咱们电视台的快活神!”

  刚才那通电话……乔苑林有点蒙:“不是说安德鲁有意愿,还在协商么?”

  孙卓气道:“我们哪有资格跟人家协商,人家提条件我们只能照办。她要你去采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干不干?”

  乔苑林决绝地说:“我死也不干。”

  孙卓像一头快累死的大黄牛,粗重地吐一口气。他知道安德鲁并非真心接受采访,再联系乔苑林强烈的反应,猜测背后一我另有隐情。

  直到两小时前,他接到一通名为回访他父亲的身体现况,实则为乔苑林说情的来电。高冷的梁医生彬彬有礼,和当初成天怼他爹的态度判若两人。

  孙卓终于有了眉目,其实梁承没坦露私隐,仅给了足够撇清乔苑林的解释。可他了解对方的经历,大概能猜到真相。

  此刻,孙卓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问:“就那么不愿意?”

  乔苑林没有一丝动摇,回答:“具体原因我不能说,但是我……”他选了孩童之间才用的词,直白坦荡,“我讨厌安德鲁。”

  孙卓停顿数秒,借用听过的一句话,道:“有个同行说过一句相当务实的话,采访一位成功人士,自己也可能跟着成功。”

  成年人都明白人脉、际遇的重要性,乔苑林当然懂得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可就算把梁承换成陌生人,他照样会拒绝。

  因为他已经做不到客观看待梁小安,带着主观色彩采访的记打,有违职业操守和他自己的原则。

  乔苑林摁着胸前的工作证,说:“恕难苟同,我不稀罕那样的成功。”

  这件事再无商量的必要,孙卓点点头,吩咐:“行了,准备收拾东西吧。”

  乔苑林心里咯噔一下,被失落席卷,他后退给孙卓鞠躬九十度,说:“无论如何,谢谢老大对我的栽培。”

  还没直起身,孙卓道:“北京又要开会了,圣诞节过完就去出趟差。”

  乔苑林愣住,不是要开除他,收拾东西是派他出差?他难以置信、受宠若惊:“可、可是采访部才有资格……”

  孙卓这回真踹了他一脚,说:“你以为我会让你一辈子待在八达通?”

  连开两台手术,几名医生累得不想说话,冲完澡,梁承连举吹风机的力气都懒得使,顶着毛巾在更衣室穿衣服。

  手机有三条未读,他点开,透过屏幕能感受到乔苑林满血复活。

  乔苑林:我过几天要去北京出差!

  乔苑林:哥,今晚我请客!

  乔苑林:我果然是电视台的快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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