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喜
可是让我如何忍耐?!
地下室被故意弄成垃圾场,不,比那更恶心更可怕一千倍。一股股恶臭迎面扑来,这里连通风口都没有!地上有老鼠在爬,蟑螂成群,连站的地方都没有!让我在这种地方呆24个小时,等同于将我推进地狱!
“不!阿斯你去跟我爸爸说!我知道错了!我……我以后都不换被单了!衣服……衣服脏一点也没关系!阿斯,让我走!让我走!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苦苦哀求他,身后是肮脏的世界。
“少爷你不要哭!千万不要流眼泪!老爷在看着!”阿斯于心不忍的小声提醒我,一边还要阻止我往上跑,他也很辛苦。
我抬头看见监控器,是,我的父亲此刻一定在那一头看着我,看我如何出丑如何崩溃,他希望我经过他极端的训练克服自己的缺陷,快速的成长为一个完美无缺点的男人。
但我当时只得14岁。
就这样,我被单独留在那特意为我布置的地下室里,鼻尖全是恶臭,老鼠在我脚背窜来爬去,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开始时,我还在门前大吼大叫,但四个小时以后我就放弃了,没有任何人会来救我,而且越是这样,父亲越不会放我出去,我太了解他。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逼自己去面对那些污垢,小动物,气味。我觉得地下室的氧气都被我用光了,我呼吸困难,腿酸痛不已,可这里甚至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我就那样站着,也不敢去看监控器,我知道,不能流露出一丝害怕惊恐的表情,父亲不会同情我,那样只会延长我的噩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感到极度的口渴,肚子也饿的咕咕叫,可是我却一点也不想吃东西,这里实在是个令人作呕的地方。湿漉漉的衣服粘在后背很难受,我终于想到了死,可是我宁死也不愿意躺倒在这片污水中,所以我还是坚持的站着。
谁可以来救我?
谁敢来救我?
12个小时过去了,我的头开始有些晕,但我还是警惕的站着,以防那些蟑螂臭虫爬到我脚上,然后再慢慢爬遍我的全身。
也许是沼气轻微中毒,我开始呕吐,吐光了胃里残留的东西,就开始吐胆汁,胆汁很苦,嘴巴很苦,最后我开始拼命擦嘴巴,将嘴唇都快要擦破了。
我简直难以置信,居然被关在这样一个地方,只因为我的父亲讨厌我有洁癖。
可我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阿斯在去年就已经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我有一丝一毫的勇气,那时也可以打倒他逃跑,但逃跑以后呢?我又能跑去哪里呢?不,我连开口解释的力量也没有,如果有,那时应当面对父亲说,可说些什么呢?父亲最讨厌别人顶嘴,如果当时狡辩了,也许结局更惨。我不寒而栗的站在垃圾堆里,为自己的懦弱而悲哀。
24个小时终于过去了,当大门被打开,光线射进来时,我脑袋里第一个念头是,至少我不用死在这里了。
来接我出去的是母亲,母亲已经习惯了父亲的教育方式,她的眼神是无奈又无力的,嘴巴张了半天到最后也只能说一句,“去洗个澡吧,身体会舒服点。”
我混混沌沌的一人走开,走廊上的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丁点的暖意,我觉得如坠入冰窟般的寒冷。
接着我开始狂奔,边跑边撕扯身上已经发臭的衣服,一路脱一路丢,当我冲进浴室时,全身已经脱得□。
我手忙脚乱的扭开水笼头,当热水大力的冲刷到我的身体时,我才能重新呼吸了。
在浴室晕倒以后发生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朦胧间醒来时,只听见父母争吵的声音,我不想睁开双眼,于是他们继续吵着。
“他才十几岁,人家小孩在这个年纪还都看漫画玩游戏,你却要把你儿子□成一个完美无缺的超人,你想让他以后做什么?!特工?神探?!还是救世主?!”母亲特意压低的声音悲戚无力。
父亲的声音却正相反,没有任何感情也不见得动怒,“完美有什么不好?我不会让他将来走出去丢我的脸,既然他是蒋家的人,就应该做到最好。”
“他是你的一个标签吗?!只为了不丢你的脸就让他受这些非人的待遇?你太自私了!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母亲拽住父亲一只手臂苦苦哀求争辩,希望他能放过我。
“你该庆幸他是我的亲生儿子。”父亲的声音里突然有了一丝波澜,“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以为可以继续呆在我身边安安稳稳的生活?你该感激他的。”
母亲的声音骤然充满了恐惧,“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你毕生的成就就是生下了他,请你别再为他担心了,他是我的儿子我总不至于逼死他的,至于你?还是为自己多考虑一点吧。”父亲说完这一句就走出门去,抛下母亲一人。
接下的时间,我闭着眼睛听她在床边啜泣,但我始终不愿张开双眼,我不想看见如此难过的一幕,因为我也无能为力,就像她帮不了我一样。
对不起,母亲,对不起。
我们没有可以和父亲抗衡的力量。
经过这次的魔鬼特训以后,表面上我不再执着于干净这件事,所有人包括我父亲都以为我已经改掉了这个毛病,但真实情况只有我自己清楚,经历了这一切,我变本加厉的对所有事物感觉到恶心和肮脏,但我懂的隐藏,隐藏到深处,无人可以触及的地方。
到最后,我连母亲的触摸都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恶心,然后她察觉到了,但没有说出来,于是她比我变的更加沉默,整个家几乎都没有了声音。
但父亲并不在乎这些,也许他更喜欢安静的环境,我们最好能变成他书房的古董,连动都不要动。
“小姿,总有一天,妈妈会救你出去,放心,妈妈一定可以救你的。”几年后的某一天母亲拉住我的手痛哭流涕泣不成声的说了这句话。
我不太相信这句话,但还是沉默的点头表示相信。
其实母亲于我也不是很亲近的,一年中有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国外,我很奇怪,父亲如此严厉,怎么在这一点上纵容了母亲,我是羡慕的,也许等我更大一点,也可以离开家。
出事前一天,母亲刚回国,到家那天一起来的还有二伯。
二伯比父亲要年轻几年,脸很像,连个头也差不多,但谁也不会讲他们认错,父亲身上那股严肃的气息是二伯没有的,二伯脸上时常挂着和善的笑容,小时候我也曾期望过,如果二伯是我的父亲,那该多好,我会像所有的孩子一样过正常的生活,当然长大一点以后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就丢弃了这个念头。
我很诧异,那天他们是手拉手的进门的,即使进了父亲的书房,也还是拉着手,我不明白那代表着什么,但心里还是感到强烈的不安。
后来果然发生了很大的争吵,我躲在书房的秘门后面听到了一切,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
那天,二伯走后,母亲躲在房里哭了许久。
半夜,她来到我的房间,没有开灯,坐在我的床边,她的手很冰,摸到我的脸时,我有颤抖一下,但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没有发觉我醒着。
过了许久,她轻轻俯下身,亲吻了我的脸颊,柔软的触感,这一次我没有反感。
“小姿,这个世界真让人失望。”母亲用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
她起身的瞬间,我想去抓住她的手,可是一犹豫,母亲已经走开了,然后是关门声,我颓然的放下手臂,那种无力感重回心头,母亲再痛苦,我也无法帮到她。
我用手臂轻轻盖住双眼,久违的泪水,被禁忌的眼泪终于滑落出来,幸好有黑夜做掩护,它才能流的畅快。
“龙,龙,醒醒,这样也能睡着啊?”小灰轻拍龙的肩膀,见他醒了,马上收了手。
龙皱了皱眉头,聚焦眼神后才发觉自己是在图书室的桌子上盹着了,看看表不过才睡了半个钟头,居然梦见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