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将渝
“你心疼?”谢时屿换衣服,余光察觉到江阮一直盯着他身上的伤,很轻地吸鼻子,揶揄地问。
江阮摇头。
谢时屿心里一动,过去抱他,低头嘬吻他的唇,吮得那两瓣唇肿烫不堪。
那天晚上江阮未免太乖了,以至于谢时屿以为他们是不是这辈子就做这一次,往后几十年都得柏拉图了,莫名其妙惴惴不安,弄到差点天亮,才松开他,江阮迷迷糊糊直接睡了过去,手还捂着嘴。
谢时屿忍笑到肩膀发抖,拉下他的手放好,捏了捏他被自己捂出指痕的白皙脸颊。
班里其实早就有人猜测他们俩是不是真有什么猫腻。
就算谢时屿在学校再跟江阮保持距离,他那天突然脸色阴沉跑出去的事也被好多人看到了,尤其晚自习江阮也没来,大家都听说他家里有事,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凑巧的事?
有人在班群问需不需要帮他送下这周末的卷子。
江阮是班长,人又很好说话,甚至有点温软好欺负,同学都跟他关系很好,乐意帮他忙。
“谢谢,我去路口等你,能帮忙把谢时屿的卷子也捎过来吗?”
江阮没多想就问了。
同学古怪地问:“谢时屿的?”
“嗯,谢谢,等我去学校请你吃冰淇淋!香草巧克力双球的!”江阮愉快回复。
等到再去学校,江阮还没发现,谢时屿先察觉到了身边的目光不太对劲。
应该不是施萍说出去的。
就算施萍要告诉谁他们早恋,也肯定是私下跟班主任曹平安说,不至于班里会有人知道。
江阮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全班几乎都知道了他跟谢时屿在一起。
没人当面针对过他们。
但是那些窥探、好奇的眼神也让人很不好受,他甚至不敢上课跟谢时屿多说一句话,总会有人突然回头看过来。
谢时屿蹙着眉看回去,对方就匆忙收回视线。
他还真的不怕出柜,就算全校都知道他喜欢男生又能怎么样,但不能现在出柜,江阮铁打的年级第一不是做梦做出来的,只有谢时屿知道他每天一睁眼就在看书,吃饭的时候手边都放着卷子,他不能对不起江阮这么多年的努力。
但是他没跟江阮说。
自己私下在琢磨转学或者暂时退学的事。
“……你跟谢时屿……你们俩住在一起吗?”课间,看到谢时屿下楼了,有跟江阮关系好的同学坐过来,试探着问。
“没有。”谢时屿嘱咐他什么都不许说,江阮犹豫之后撒了谎。
同学显然不信。
燕宁一中不少学生的父母就是一中或者分校的老师,就住在学校附近家属楼,离江阮家很近。以前看到江阮跟谢时屿一起出来,没有多想,现在才恍然大悟。
像谢时屿那种成绩差到离谱的学生,在重点班几乎是鄙视链最底层,只是多半人能跟他相处得来,江阮又跟他关系好,他才能这么快融入这个班级。
现在出了这种事,对他就没什么好态度了,私下都觉得匪夷所思,甚至对谢时屿有些鄙夷,江阮怎么可能跟那种人在一起?
光看脸吗?
要不然就是被骗了。
“别管他们怎么说。”谢时屿拉住江阮,皱眉说,“你能管住所有人的嘴吗?骂我几句,不疼不痒的。”
江阮闷头不说话,哗啦哗啦翻卷子。
谢时屿实在待得心烦,而且他在旁边,江阮也没法安心看书,他就没有再去晚自习了,直接晚上放了学就去工作室拍照,然后拍到深夜。手腕有点劳损,写作业的时候偶尔会揉几下。
他想攒一点钱。
江阮家里算不上穷,但奶奶的医药费是一大笔支出,之后还得上大学。就算他没办法跟江阮考同一个学校,也想至少离他近一点,那高三肯定没时间去赚钱了,他还得凑够一年的房租,赶紧从江阮家搬出来。
江阮握他的手,都觉得他好像瘦了很多,连眉眼都显得更冷沉。
那个风暴瓶还在谢时屿书桌上放着。
落了灰。
六月中旬,江阮下了补习班的回家的路上,突然被人拦住。
坐在车上的时候。
江阮还在胡思乱想,盯着车窗外宠物店发呆。
“我来找你,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吧?”施宁递给他一杯饮料,柠檬味的,“别害怕,我就是跟你聊几句。”
江阮接过去,轻声说:“谢谢。”
“我跟他爸爸很早就离婚,对他的照顾可能不够,现在想要弥补,他又不愿意回家了。”施宁笑了笑,“但从小也没让他吃过苦,没有亏待过他,让他受过委屈,所以有些事他不懂。”
江阮握着那杯柠檬茶,手心冰凉。
“可你应该能懂吧?”施宁语气温柔平和,“人能过得有多累,做梦都没有盼头,埋头读书,却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结局,也许十几年的书都白读,什么都留不住。活得战战兢兢,连这条街都不敢离开,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
江阮没说话,喉咙一股腥甜,低头喝了点柠檬茶。
他穿着校服白T恤,干净秀致,白皙的脖颈上戴着那根保佑长命平安的穿玉红绳,漂亮得施宁一眼就在乱哄哄的街上看到了他,而且觉得绝对不会认错。
“也是,”施宁很体贴地缓缓说,“阿姨看你这样的孩子,可能是家里宠大的,这么乖,不知道吃苦是什么感觉。”
火烧云映在天边,车厢内明明开了空调,还是让人窒息,闷热得喘不过气。
“你不心疼他么?”施宁最后问。
江阮头昏脑涨,觉得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他匆匆推开车门,说了句:“阿姨,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
连那杯才喝了一口的柠檬水都没拿。
又酸又苦。
可谢时屿每次买给他的都是甜的。
这几天市里中考占考场,江阮他们放了几天假,谢时屿暂时没回家,想去跟朋友搞辆车,借来暂时凑合比赛用几天,就算有风险也没办法。
光靠给工作室拍照赚钱太慢了,还得一两个月才能攒够钱搬走,他担心有人见到他,跟江阮奶奶说点什么不该说的。
想起一天多没联系江阮,他给江阮发了条消息。
【小谢】:阮阮,你回家了吗?还是在医院?
奶奶还没出院,江阮不太放心,跟医生商量后留在医院做个系统检查再走。
江阮在路边蹲了很久,听到消息提示,才发觉脚麻了,站起身跺了跺脚,拍不远处的宠物店给他看。
【parrot】:还没。
【parrot】:我待会儿去医院。
【小谢】:好。
江阮迎着逐渐黯淡的晚霞往医院走,快要走到医院时天色就黑了,他远远地看到住院部楼下橘红色的一星亮光,谢时屿靠着栏杆在那边吸烟。
“我还以为你明天回来。”江阮说。
谢时屿没说话,那双丹凤眼微微弯出弧度,对他笑了下,然后叼着烟去拉他的手。江阮还没回过神,谢时屿掰着他清瘦的指尖,露出那道刮破的伤口,低头给他贴了杀生丸的创可贴。
他很轻声地哼着歌,江阮学的哑巴英语,听不懂。
但谢时屿跟别的变声期男生不一样,他没有公鸭嗓,只是嗓音比以前沙哑了一点,傍晚听起来特别温柔,江阮本能地知道那是首情歌。
谢时屿好像真的特别爱他。
除了奶奶,是全世界最心疼他的人,拿他当宝贝。
江阮突然眼眶一红,憋狠了才控制住没掉下眼泪。
“……谢时屿,”江阮嘴唇翕动,“要不然我们分手吧。”
谢时屿起初压根没反应过来,等终于听懂,才渐渐冷了脸,“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说过我什么时候想分手都行,你什么都不问。”江阮说。
他心跳快得要溢出胸膛。
“你……”谢时屿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朋友说想找他帮忙摄影,这边报酬一直给得很多,说不定去一次就能给江阮攒够学费,机会很难得。
江阮盯着手指上的创可贴。
是在车上,被那杯柠檬茶划破的,他一直死死地按着边缘。
刚才给谢时屿拍的照片,好像不小心拍到手了。
谢时屿深呼吸一瞬,低头对江阮说,“等我回来再跟你说,我没答应分手,别想跟我分手。“
江阮听到他走远。
才挪开僵硬的腿脚,往医院楼上走。
突然就走不动了,一步也迈不开,他穿过人来人往的楼梯,蹲在角落,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垂下头,脸颊登时通红滚烫,疼得发抖,耳朵嗡得一声,什么也听不清了。
只有眼泪不停地往外涌。
*
江阮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脸,满手潮湿,脸颊幻觉似的火辣辣地疼。
好像八年前那个巴掌又重新扇了一次。
心脏紧缩发疼,像是被猛地剖了一刀,伤口深不见底,鲜血淋漓。
他发呆地盯着自己的手。
什么都没有。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偏过头去看。
一片漆黑中屏幕亮起。
【谢时屿】:下楼,去吃宵夜吗?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太多来晚了qwq,我果然不能立flag
ps:明天上夹子,所以晚上十一点再更新,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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