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 第26章

作者:何暮楚 标签: 年下 HE 近代现代

  徐诀松了点力道,待对方低头继续忙活,他覆上那片单薄的后背,越过陈谴的肩膀瞧向灶台:“在弄什么?”

  “糖醋里脊,我第一次做。”陈谴正戴着手套抓里脊肉,他冲边上亮着屏幕的手机抬下巴,“还问秋姑要了步骤,你帮我把图片滑到下一张。”

  蝴蝶结绑好了,徐诀划拉了下手机,结果做完坏事太紧张,不小心滑到了上一张。

  一方屏幕中赫然呈现大片鲜花,柔和的白,风情的紫,一路上思考的问题有了最贴切的答案。

第30章 好羡慕啊

  周二下午,陈谴如约陪同俞获去为26号那天的拍摄踩点,阮渔为他们安排了接送的车辆,司机一路无言,驰行近两个小时后放缓速度进入一片幽静的别墅区。

  天气晴好得甚至有点晒,为减少后续麻烦,专业摄影对勘景方面总爱挑选与计划场景相同的的时段和天气。

  下车时陈谴抬手挡了挡头顶的阳光,侧身替俞获拎了只包:“我以为他会选择和形象更相符的雪天。”

  “阮渔更喜欢元素冲撞。”俞获掏出钥匙,简而不失其华的工艺雕琢木门对开,进屋先被一股温暖干燥的焚熏感香味包围,像噼啪燃烧的柴火中飘来的炒栗子香。

  都说闻香识人,这是陈谴混迹夜场几年来摸索到的真理,可眼前的一切又让他不敢断定。

  他没见过把自家客厅装修成舞台的,富有变化动感的悬吊式玻璃吊顶,追光灯四扫折射,光束徐徐游荡过舞台中央的立式麦克风,爬遍角落依靠墙根的种种乐器,抚摸舞台周围的小沙发,最后跟进门的两人打上照面。

  墙壁毫无章序地贴满了巨型海报,上面全是阮渔当歌手这些年拍过的宣传照,尽管陈谴事先已在网上浏览过,此时画面放大数倍直观地展示在面前,他仍是禁不住感到震撼——

  第一张,阮渔被两根鼓槌刺穿心脏,他高高扬起头颅,脸上却净是享受。他以掌作槌忘情地击打在爵士鼓面,身后长发如白瀑披散。

  第二张,他怀抱电吉他闭目冥想,琴弦却无一根完好,粗的细的钢丝缠紧了无力的十指,他每个指头都充血变肿,不知是创作遇到了瓶颈期,亦或是无能为力面对从出生即注定的命运。

  第三张的氛围感安逸许多,阮渔以古筝为枕,以琴谱当席,赤着上身趴在上面,后颈下方刺了枚火红的月亮……

  和游览艺术馆一样,陈谴不知不觉欣赏完阮渔所有造型。

  蒙于黑夜的人始终向往日光,也许阮渔也一样,用着名为温暖壁炉的香水,连刺青的图案也是赤阳的颜色。

  “网上流传阮渔拿奖杯养鱼,原来是真的。”俞获撑着膝盖俯身观察窗台下的金色奖杯,两只马尾斗鱼在里面绕圈儿,他没忍住拿起相机拍了一张,拍完后小声问陈谴,“我这不算私生饭行为吧?”

  “大摄影师,你这是欣赏者行为。”陈谴揣着衣兜踱回来,“上楼看看?”

  阮渔对拍摄没什么特别要求,除去指定的时段和地点,其余全让俞获自由发挥。

  而指定的地点是阮渔平时写歌的工作间,工作间在四楼,出人意料的是房间很小,极其简单的四壁空间,甫一推门进去,陈谴就踩到了一张白纸。

  他挪开脚俯身去捡,纸上只落一标题:《遗珠》。

  大概是灵感未至的新作品。

  穿着供客人使用的棉拖上来的,被踩过的纸张没有落半个脚印,陈谴原想把它放到桌上,看清遍地大同小异的纸张后,又改变想法将它归到原位。

  比起工作间,这里更像是一个叛逆音乐少年的卧室,目光所及之处杂乱无章,废纸篓纸团溢出,没贴瓷砖的墙壁鸿鳦满纸,单人床被枕凌乱,毛毯直拖到了地面。

  唯一称得上赏心悦目的是正对书桌的大玻璃窗,窗户长宽接近于墙壁的高度和宽度,凭窗而立能欣赏到广阔的天海一线,只是窗扉封闭,无法切身感受阳光的炽烈和海风的清凉。

  俞获攥着测光表和色温表记录数据,不时举起相机测试画面,陈谴原本伴在他左右,后来觉得自己像监工的,就退后两步挨在书桌边。

  他两手撑住桌沿儿,拇指指腹来回剐蹭光滑的边角,以此缓解难耐的手痒。

  那份被俞获攥着的表格逐渐填补丰满,陈谴的视线从上面移开,落到垂在对方胸前的单反上。

  “师兄,我认识个在美留过学的老摄影师,资历很深。”俞获翻一页纸继续记录,只是动作慢了下来,“他最近在招学徒,听说只打算招一个。”

  黄昏将至,浓稠的夕阳热情地攀上窗玻璃想邀伏在地面的每一张白纸共舞,陈谴的视线彻底从俞获身上撤离,只虚渺地飘在地面:“毕业后想跟着他?”

  资历深厚的摄影师手里握着的不仅是能拍出优秀作品的相机,更是一张资源优渥的人脉网,跟着他学习基本意味着能在圈子里站稳脚。

  道理没人不懂,俞获顿住笔尖,旋身望向隐在暗角的人:“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想要?”

  那双眼睛褪去与他人交往时流露的怯弱和犹疑,与陈谴对望时总是漫上坚毅的说服力。

  陈谴却总试图将他的关心拆解得四分五裂:“大度不是这么用的小鱼,你知道我不可能。”

  “你之前说不陪我踩点,今天不还是来了,再往前追溯,你曾经不肯跟我交朋友,现在不还是小鱼小鱼地喊嘛。”俞获抿嘴笑了起来,“那个老师看缘分招的,不着急,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陈谴拒绝得果断,手心却裹在桌角处扎得闷疼,“大好机会拱手让人,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骂完看着俞获该笑笑该拍拍满不在乎的模样儿,陈谴不解气,再狠的话却骂不出来了:“我到楼下花园逛逛,你弄完下来。”

  等屋里安静,俞获合上本子,嘀咕道:“也不知道谁更笨。”

  离开别墅还是坐那辆车回去,陈谴拄着车窗一言不发,俞获平时也不是个爱吭声的主儿,也沉默地捧着相机翻看照片。

  手机的短促振动在寂静的车厢显得尤为响亮,陈谴从窗外收回目光,解锁手机点进聊天界面。

  高中生的饭点相对来说比较早,才刚六点,徐诀就发来个餐盘照片,问他吃饭没有。

  陈谴实话实说:还没。

  徐诀又发来个几秒钟的视频,对面桌的小情侣你侬我侬,男的给女的喂个饭,女的冲男的嘟个嘴,徐诀说:好羡慕啊。

  陈谴勾着嘴角戳键盘:你也赶紧。

  手臂一暖,俞获靠了过来,没盯手机,盯他的脸:“你跟谁聊天笑那么开心?”

  陈谴都没察觉自己笑了,不过打完那几个字有点笑不出来:“我嘴巴都没张吧,哪笑得开心了?”

  “看眼睛啊,你跟那个谁掰了后我都没见过你笑那么开心。”俞获寻得机会跟陈谴说上话,马上关掉解闷了一路的相机,“你是不是外面有别的鱼了?”

  “我又不是海,哪来那么多鱼?”陈谴揉一把俞获的后脑勺,“倒是你,再吊着方见海,他真有别的鱼了你可别后悔。”

  “提他干嘛呢。”俞获坐正身子,没几秒钟又挨过来,“到底是谁啊?”

  “一个弟弟。”陈谴说。

  天边的云霞滚落到手机屏幕上,伴着徐诀发来的一句回答:我在努力。

  俞获很讶异:“你真雇了个弟弟啊?”

  陈谴摩挲着手机侧边的键,但迟迟没按下去:“嗯,包吃包住的,分个手总得找个别的帮忙排解下心情。”

  云霞渐暗,屏幕长时间无人操作也一同暗了下去,最后熄屏了,那句“我在努力”仍盘桓在陈谴的脑子里。

  就像之前英语总考六七十分,徐诀肯放心思进去学,哪怕设个满分的目标不是不能实现,毕竟其他科目都是状元标准。

  那追女生是否也一样投尽心思,会借着教题的时机在别人作业本角落偷偷画心吗?会在课间跑去小卖部给别人买合口味的汽水吗?会在下雪天脱下自己的校服给别人罩上吗?

  陈谴忽然意识到,徐诀不会是在拿他当练手的吧?还会有更离谱的追求方式吗?

  手机振动,徐诀发来个离谱的消息:别人卿卿我我的时候,我在吃饭。别人吃完饭各自回宿舍洗澡了,我回教室写物理作业。而别人争分夺秒做题的时候,我已经提前开溜了,接你下班!

  最后一缕残阳勾在那个感叹号上做依依不舍状,陈谴的心情似乎因一个活泼的标点重又明媚起来,指头轻快地敲下回复:不用逃课,有那时间就争取多做两篇英语阅读。

  关掉手机,陈谴掐弄一把俞获软软的大腿肉:“鱼儿,此时的你是不是求知若渴,特想知道我弟弟长什么样?”

  俞获立马拧过头来,对方口吻自豪,他已经对传闻中的弟弟容貌的帅气程度把握了个八九不离十。

  陈谴卖关子:“那你帮我个小忙。”

  晚上下班,陈谴惯例从收到的小费里抽一张五十,准备等下到东门外的果摊买个柚子,不用作解酒,单纯想吃。

  经过吧台,他滞留片刻,逮了个调酒师问:“这些天怎么没见袁双?”

  “请假啦!”调酒师说,“请好多天了!”

  陈谴攥了攥兜里的钞票,可能蒋林声真定下心来了,带袁双去法国领证戳章了吧。

  走出大门,陈谴一眼瞧见倚在石狮子上拎着两只保鲜袋剥柚子的徐诀。

  “不是让你多做两篇阅读吗?”陈谴问,“怎么来剥柚子了?”

  “我做了,我还做了三篇,只错了两道。”徐诀将装有果肉的那袋递给他,另一袋装果皮的绑结抛进垃圾箱,“走吧。”

  陈谴将那张五十块揉在口袋里头,伸手接过了袋子。

  临近圣诞,路边的店铺橱窗用飞雪应景地喷满了圣诞图案,商场前的空地不空了,摆了棵两层楼高的圣诞树,这会儿还有人在下面拍照。

  徐诀的话题也很应景:“这周五就圣诞了。”

  陈谴咬着柚子肉,说话含糊不清:“麋鹿肯定客流激增,我搭个圣诞装,往腰间别一个圣诞袜,应该能收不少小费。”

  前路没车辆阻挡,徐诀却多手捏了把铃铛,尖锐的铃声叫嚣着心底的反抗。

  但车子仍骑得特别稳,徐诀说:“你知道不,贤中的人特别浪漫,男的捧杯奶茶等女朋友下课,女的戴个鹿角发箍接男朋友放学,就连已婚教职工都戴个圣诞帽去附近幼儿园接自己的孩子。”

  察觉身后没声,徐诀又捏了把铃铛,这次是为自己壮胆:“陈谴,我也想有人接我放学。”

第31章 我骗你了

  平安夜那晚降了场小雪,落地即融,到晚修课间就停了。

  室外冷飕飕的,徐诀拢着外套去收发室取了个快递,回来就发现桌上多了一堆吃的,千纸鹤糖、巧克力、手工曲奇、圣诞卡,将最底下的作业卷都占得没影儿了。

  这种奇景在去年就出现过一次,徐诀见怪不怪,敞开书包把东西往里头一拨,顺手将快递盒也扔进去。

  邱元飞啧啧两声,徐诀踢他搭在自己椅子横栏上的脚:“起开。”

  “我帮你数着了,就离开个十分钟,一共有六个别班的女生往你桌上放礼物,坐靠窗的待遇真不错。”邱元飞缩回脚,喃喃道,“我以前坐靠窗怎么就只有帮人递礼物的份儿呢。”

  “就只有别班的?”徐诀开玩笑道,“咱班的呢?”

  组长发作业经过,说:“咱班的今年偃旗息鼓了。”

  “这叫及时止损,”卫小朵说,“你这便利贴明晃晃的,谁不知道你心里有个CQ呀。不过我不一样,徐诀,祝你平安夜快乐!”

  说着就掏出盒小蛋糕放徐诀桌角,邱元飞嚷道:“卫小朵你这是舔……甜心宝贝行为!”

  卫小朵往邱元飞桌角也放了一盒:“现在呢,是什么行为?”

  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邱元飞涨红脸吱不出一个字,等人家扭过脸去了,他搓着包装盒小声道:“甜心行为……”

  徐诀笑笑,上课铃打响了,他把蛋糕也放进书包,包装盒翻过来,底下还粘着个纸条,上面写:感谢你为我遮挡难堪。

  是指当时打架那事儿。

  铃声响了好一会了,教室里依旧雀喧鸠聚,直到白素珍的高跟鞋触上前门的那一刻,全班才静了下来。

  “你,”白素珍指着刚才嚎得最欢的一个男生,“上去给大家唱首圣诞歌。”

  大家想笑又不敢笑,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等男生唱完灰溜溜下来了,白素珍从门外拎进两篮子红富士让前排的给派下去:“孩子们,吃了这苹果,让我过个平静的圣诞行不行?今晚想牵手逛操场的给我克制到毕业,明天要串班送礼物的给我忍到放学,都安分点守好纪律。”

  徐诀解着数学题不为所动,心想还好他想送礼物的、想牵手的人,不在老师划定的纪律范围内。

  肩膀忽被人轻拍,徐诀拧过头,对上了白素珍一贯严肃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