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 第58章

作者:何暮楚 标签: 年下 HE 近代现代

  陈青蓉放肆了些:“这破地方!”

  吓得司机险些刚起步就死火。

  气氛轻松起来,陈谴留意到他妈手里一直攥着的纸:“这是什么?”

  “释放证明书,”陈青蓉说,“回去要到公安机关办理户籍登记。”

  陈谴说:“那等下顺路办了吧?”

  陈青蓉把证明书揣进裤兜:“留着明天办,先回去补个好觉。”

  她舒一口气,畅快了,安稳了,抬手揉揉陈谴的膝盖:“小谴,这些年委屈你了。”

  而陈谴早与昔日作别,更不想谈及这些年的不易让对方徒增愧疚,只道:“都过去了。”

第71章 太丢人了

  一场雨卷走了云峡市的秋天,风刮得猛了,徐诀按住颤悠的画板,在纸上添了个撑伞的人影,最后勾一丝白颜料在伞面落下名字。

  目光从画板撤离投向正对工作间的公园,雨飘很大,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但每次他坐在这里取景都习惯在画中补上陈谴的身影,有时坐在石凳上看书,有时跨着台单车环小坡骑行。而每次他都会把名字署在不用地方,他可以是陈谴手中翻阅的读物,也可以是陈谴身下的坐骑,今天他是只为陈谴遮挡风雨的伞。

  手背被雨丝打湿,徐诀将画笔插入颜料桶里,搬起画架回到室内。

  墙上挂着幅年历,徐诀在今天的日期上打了个叉,恍然觉出今年的冬天来得有点晚,去年这个时候他都准备向雪夜中遇见的过路人讨要充电宝了。

  寒风瑟瑟,他懒得关门,拥着棉服陷在座椅里给陈谴发消息:姐姐,认识一周年快乐。

  陈谴很快回了:怎么记这么牢,不给你送点什么是不是显得我太无情?

  徐诀一下坐直身子,捧着手机嗒嗒敲字儿:要见面吗?

  陈谴飞一张照片过来,是繁复宏伟的罗曼式建筑:我在罗马。

  这是无法见面的意思,徐诀脊背泄力,软骨般瘫回椅背里:我画过这里。

  他从小被他爸培养了习惯,每周至少画两幅钢笔速写,他爸强点,每日一练,为了锻炼锐利的观察力。

  速写本就在楼上,徐诀关好门上楼,一路拍亮所有电灯,压着枕头趴下,摸过床头柜的本子找到与陈谴照片中的建筑相应的一页。

  流畅的笔墨线条与眼前的实体建筑相重合,陈谴惊叹之余还憋不住炫耀,把手机举到陈青蓉眼底下,问:“好不好看?”

  陈青蓉接过来放大缩小,说:“好看,就是有些眼熟。”

  陈谴无语了:“你抬头看看。”

  两人就坐在皇家广场前的喷泉下休息,罗马冬季气候温和,陈青蓉穿薄毛衣和半身长裙,嘴上抹孩子送的枣泥色口红,被阳光眷顾时显得特别温柔。

  她不抬头看眼前的建筑,依旧低头观察屏幕中的速写,注意力缓缓偏移,集中在画面左上角龙飞凤舞的签名上,一字一顿道:“徐、诀?”

  零零碎碎的故事陈谴到狱中探望时跟陈青蓉都说过,从描述中勾勒眉眼,在日常中体现品格,从语气中表露欣赏。

  直至上次见过一面,徐诀在陈青蓉的印象里有了具象:“是上次你带来让我认识的孩子?他画的?”

  陈谴并未表明两人目前的关系,但言辞中不无默认:“是他。”

  陈青蓉不是思想保守的家长,以前在会所工作过,怎么可能不懂,但陈谴没说,她也就不追问,把手机还给对方:“这孩子画画好,模样也好,还让不让人活啦。”

  陈谴比自己得到认可还高兴,当即戳着键盘给徐诀回复消息:我妈说你画画好看。

  刚发送出去,陈青蓉碰他手肘:“帮我看看哪个滤镜合适。”

  陈谴探过头去:“你还用上滤镜了?”

  “我还会发朋友圈呢。”陈青蓉才四十出头,七年没碰过手机,但大部分软件都上手很快,“就是朋友圈里就咱俩的内容,半分钟就刷到头了,多没意思。”

  陈谴低头选滤镜,听着挺不是滋味儿,替陈青蓉感到难受:“那把徐诀也拉进来。”

  “不是说那孩子备考么,刚加上还要费心费力走流程打招呼,想破脑子应付家长的活儿就别为难他了,以后坐下来唠唠嗑不迟。”陈青蓉抓抓长裙,“小谴,你说我回去以后找个工作怎么样?”

  如果不是当年没参加高考,陈青蓉大概能按自己的志向上一所喜欢的大学,她很聪明,兴趣也广泛,学什么都不会太差,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谈起找工作还要征询儿子的同意。

  一定程度上说母子俩的经历有很多相似之处,但陈谴一直认为自己能被徐诀解救出来是人生中最幸运的事,他同样希望陈青蓉能从禁锢思维里走出去:“你喜欢就去做,会所的工作除外。”

  “那臭男人扎堆的破地儿我还不稀罕回去呢。”陈青蓉站起来拍拍裙子,“那边有人卖小饰品,我过去看看。”

  陈谴挑好滤镜,把手机还给她。

  聊天界面弹出消息,徐诀竟然给他发来个视频,下面附带一句话:知道你给阿姨看我就多发点了,这里够不够,不够我这还有别的。

  视频整整两分半钟,陈谴饶有兴致点开,一本厚厚的速写本,徐诀掐着边角一页页掀过,最底下只剩几张白页。

  异地恋的人看什么都觉不够,视频里就露了个手,陈谴不满足:让我看看别的。

  徐诀:这不太好吧……

  陈谴:不方便吗?

  徐诀:阿姨不是在边上吗?

  陈谴:她都夸你了,让她看看怎么了。

  对面的沉默使对话突然中止,这间隙陈谴又点开上面的视频看了一遍,再退出来时徐诀弹了个视频过来。

  还没点开陈谴就被封面震慑道,着急忙慌地倒扣手机四下看看。

  这时徐诀以一长串红色感叹号包围着发来一句警示语:你自己看就行了,给阿姨看真的不合适!

  随后恐怕他迫不及待似的,连连戳了十几个表情包将视频顶了上去。

  心头慌乱转瞬即逝,但陈谴打字的指头还有点不听使唤:我意思是想看看你的脸,你给我发擎天柱干什么?

  徐诀:……

  徐诀:你瞧瞧你上面说的,换个人都得误会。

  徐诀:靠,太丢人了,我还是撤回吧。

  陈谴:不用,我留着今晚看。

  好说歹说,总算哄得窘涩的人回心转意,实际上陈谴已经手快保存好了视频并妥帖安置在私密相册里。

  他从浏览器书签复制一个网址丢过去:当作是一周年礼物吧,不许给别人透露。

  徐诀:用来看片儿的吗?我就知道你嫌我云盘里的质量低。

  陈谴二话没说又甩去一个密码。

  徐诀:还有密码,不会是会员级别的吧。

  等到深夜写完作业躺床上想放松放松,徐诀满怀期待点开那个网址,才迟钝地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哪来什么会员级片儿,陈谴给他的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个人网页,他曾经希冀过要踏足更多,却不得不顾及陈谴而止步,没想到陈谴会在这么个平平无奇的日子把钥匙交到他手上。

  这之后见不到陈谴的日子,徐诀总会登录这个网页浏览,有时是在宿舍的被窝里,有时是在家里的阳台上。

  一夜读不完陈谴七年来记录的东西,而他如获至宝,一词一句都舍不得浪费。

  今年圣诞恰好在周六,中午放学时邱元飞攥着两张电影票在走廊等卫小朵,徐诀收拾好书包离开时瞥一眼:“哪类型的片儿啊?”

  邱元飞嘚瑟:“那得是爱情片。”

  徐诀说:“别看一半睡过去了吧。”

  邱元飞砸他肩膀:“放屁,我有那么不着调?”

  徐诀想的却是今年夏天,陈谴在影厅的一片哄笑声中于他肩上安睡,他并不觉得陈谴不着调,再来一遍他还是愿意与对方共享盛夏的爆米花香。

  收发室里有他的快递,陈谴从国外寄来了圣诞礼物,徐诀憋不到回家,拿到包裹就立马拆开了,盒子里藏着个崭新的速写本,上面还躺了张过塑的照片,正是校运会时陈谴在球场为他拍的那张。

  他将照片翻过来,后面留的祝福跟网页上的一模一样。

  晚上跟老爸出去吃,徐诀不遮不掩将本子摆边上,徐寄风问:“送我的?”

  徐诀说:“没,就搁着暗示暗示。”

  徐寄风恍然大悟:“行了,不就想要礼物么,放你桌面了,回去看看。”

  徐诀干脆开诚布公:“老徐,这是我对象送我的。”

  徐寄风愣了会儿,撂下筷子搭上儿子的肩膀:“小徐,跟爸详细说说。”

  徐诀却点到为止:“留点悬念,下次再说吧。”

  结果回到家,他在书桌上瞧见了一枚车匙,他以为老爸放错了,跑到书房去问,徐寄风烧包地说:“其实我给自己也买了辆新的,想想你没有,过意不去。”

  徐诀攥了攥钥匙,刚要说什么,徐寄风又笑看他一眼:“没别的,就挺高兴你会选择回来住,在这里你得到的绝对不会比你弟弟少。”

  工作间墙上的年历换了一张,没多久就叉到了二十号,十九岁生日,徐诀收到陈谴寄来的礼物,是一根外壳颜色特别的钢笔,笔帽至笔管中部由深蓝渐变至浅蓝,随后糅杂浅橘色,到笔管末端渐变成金红。

  陈谴的电话从大洋彼岸打来,问:“你知不知道它有什么意义?”

  徐诀躺在床上,将外壳锃亮的钢笔举在灯光下打量:“像日出日落。”

  陈谴的笑声钻进他耳蜗:“你不觉得像大寒和大暑的交融吗?”

  徐诀腾地翻个身坐起,拇指和食指夹着笔帽捋到笔末端。

  笔管攥出了温度,徐诀说:“姐姐,我也很迫切和你交融。”

第72章 都属于我(已修改)

  航站楼候机的乘客用异国语言讨论室外的大风,陈谴坐不住,跑去服务台询问工作人员,得到的答案无非还是航班受大风影响取消,具体恢复时间待定。

  陈谴买了两杯热咖回来坐下,陈青蓉接过一杯,退出手机在看的节目:“天气不会一直恶劣下去的,你别急,坐下来耐心等等。”

  今天是除夕,两人被困在史基浦机场已有两个多小时,陈谴的视线不间歇地流连于滚动的电子屏及手机里的聊天界面之间,最后摁灭屏幕:“我想回去跨年。”

  陈青蓉明知故问:“我就在这,你回去跟谁跨?”

  陈谴指甲一刮,抠破了咖啡杯外侧的包装纸:“妈,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是怎么过年的?”

  家里就两口人,能热闹到哪去,陈谴独自在家看春晚没意思,伴着别家的笑语欢声写完作业,拿保温盒盛上煮熟的饺子去会所侧门等陈青蓉下班。

  “我那会儿总是掐着点偷闲,借口到仓库取材料,实际上在侧门跟你吃饺子。”陈青蓉说,“你宁愿挨冻也要跟我一起过,我同事家的三岁小孩都没你这样黏人。”

  后来陈青蓉入狱了,陈谴每年也像母亲那样掐点躲懒,还是坐在侧门,看天上簌簌雪落,听场内众口嚣嚣,一根烟代替热腾饺子,年就这么过去了。

  “去年新历旧历年都是徐诀陪我过的,我头一回发现这个节也不是那样无关紧要,我也可以看烟花、倒数,即使家里没人拜访,也能在门外贴年红。”陈谴下意识去瞄电子屏上的航班信息,“妈,他在等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