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不出青苔
肯定的语气让孟厌乍然方寸大乱,他下意识摇头否认,“不是。”
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脑子忽然清醒了过来。他自以为掩饰地很好,原来谁都看出来了。
那纪戎也看出来了吗?会反感、厌恶、恶心吗,会像得到了一件新奇怪异的玩具一样肆意炫耀吗?会笑着拿起他廉价的喜欢刺进他的心脏叫他认清自己吗?
会把他赶出去吗?
就像他曾经遭遇的一样。
他太缺爱了,因为从来没有感受过正常的、健康的情感,所以一点点好就能叫他沦陷,无论对方给予他的是爱情、友情、怜悯、同情,抑或是带着虚情假意的戏弄。
这么多年了,他好像还是没变,一直是一只丑陋不堪的流浪小狗,只要有人弯腰摸摸他的头,愿意要他,他就会颠颠地跟着那人回家。
“你们已经是好朋友了?”是烤好肉的萧远岱端着盘子走来,打趣起同进同出的孟厌和杨羽。
“不是!”好朋友三个字叫孟厌浑身发抖,他失声否认,猛得站起身,吓了众人一跳。
“诶不是就不是,别激动。”萧远岱打着马虎眼把不明所以的杨羽拎走,又回头扫了眼孟厌重新被遮盖住的小臂,面色如常。
孟厌僵立着,像被谁夺了魂。
“那我们从今天开始就是好朋友了?”恶魔般的低语涌到他发痛的脑子里,在经年累月的噩梦加工之下愈发可怖。
曾经也有人调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在暗巷里,朝睡在纸箱上的他伸出手,将他带回家,管他吃穿冷暖。
“那我们从今天开始就是好朋友了?”
“是啊!”他听到了自己满心欢喜的回答。
“要怎么证明呢?”
问完这句话后,那人咧着嘴沉思片刻,举起手里的铁质订书机猛得按在他的耳朵上,叫他痛得满地打滚。
“呀,小狼崽子,嚎什么,哭起来丑死了,不是你说的,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不是你说的,景哥对你最好、最喜欢景哥了?那你还跑什么?”那人不满地叼着烟死死钳住他的胳膊,给他纹上洗不掉的标记。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叫他无谓的挣扎停了下来,呛人的烟味喷进他的嗓子眼里,恶劣的笑中滲着哑,“带着哥哥的标记你能跑去哪儿?我全名,薛景,把你拐走的薛海明就是我爹。”
“那天我是去暗巷里抓你的,你说好不好笑?”
残缺的兽耳又开始疼了,神经连着心脏,将他唯一的一点幸福卷进惨痛的教训里绞成残渣。
孟厌白着张脸,用力抠着手腕内的纹身。
钝钝的痛浮在皮肤表面,指甲前端被修剪得圆润整齐。
还是不一样的,纪戎会捉住他的手戴着眼镜给他剪指甲。
纪先生是个顶好顶好的人,是他与顶好顶好的纪先生不般配。
幸好还没有承认,幸好还来得及。
原本打算好的,为了暂时借住一段时间而尽力表现得正常、礼貌,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伪装变成了习惯,他怎么装乖装得自己都要信了。
固执地记着越欠越多的账,每天都在为离开时的一点点形式上的体面做准备,怎么突然开始肖想起不切实际的东西?
如果现在改正,是不是还来得及?
“怎么了厌厌,是不是冻着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满满都是担心,温热的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带着点炭火味。
孟厌挥开了纪戎的手。
“我吃饱了。”他转身跑回酒店,等进了没人的电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出来,又被他快速抹去。
他让对他好的人都不开心了,他把一切都搞砸了。杨羽说过的,其实是纪先生想带他出来散心,才有了这次出游。
“怎么了?”纪戎愣在原地,不明白孟厌为什么突然变得浑身是刺,游泳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杨羽担心地走过来,主动交代道:“应该是我说错话了。抱歉,我不该多嘴打趣他的。”
纪戎诧异,着急比划着问他说了什么。
“我说他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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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俩喜欢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七岁小孩单纯的示好,一个是十九岁孟厌的心动初恋。
第20章 失效的抑制剂
“我不该掺合进别人的事里,是我太没分寸感。”杨羽垂着脑袋,很自责。
“没事,也不一定是坏事,让纪戎自己去哄他老婆吧。”萧远岱刚刚不知在想什么,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摸摸杨羽的小卷毛,又蹲下身比着熟练的手语安慰他。
带四个卧室的酒店大套房,孟厌下午睡的是采光和风景最好的一间。他赤脚站在绵软的大地毯上,紧紧揪着胸口试图控制好呼吸频率。
他经常这样,情绪激动时容易过度呼吸。
上一次出现类似情形时,纪戎单手将他抱在怀里,温柔地拍着背,盯着他的眼睛,带他一起放慢呼吸。
可这一次,他把他的手挥开了。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可好像有团火一直在炙烤他的心脏,等思绪起伏时,火越烧越旺,带着燥意的热将他整个人拖进沸腾的水里。
忽然,腺体处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紧接着胸口的闷穿透到四肢百骸,浑身的力气随之被瞬间抽空,私密|处早已湿漉漉一片。
纪戎推门进来的时候,孟厌已经面色潮红地蜷缩在地毯上难受地呜咽着,像一只绝望的小兽。
声音哑中带腻,勾得人心痒。
空气中炸满了omega四处乱窜的信息素,是一股极淡的涩味。
看样子是第一次发热期到了,纪戎压下心中的惊讶,赶忙去行李箱里翻出C级omega抑制剂。
幸好早上有认真听讲座,也一直把抑制剂备在身边。
他将孟厌从地上捞起,拍着硌手的背试图安抚。怀里的人一直紧绷着,难耐地扭着身子,烫得像个小火炉。
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容易产生被爱的错觉,熟悉的味道也让人无比安心,孟厌渐渐放松下来,混沌的思维稍稍清明。
所有的狼狈不堪都被纪戎看到了。
他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稀稀落落挂了一脸。
见他哭出声,纪戎哄他,“厌厌,不要紧张,只是发热期到了,我们打一针抑制剂就好了。”说着纪戎卷起孟厌的袖子,打算先给注射区消毒。
摸到一手黏腻,血腥气散开,他这才发现孟厌小臂内侧的那处纹身已经被抠得血肉模糊。纪戎垂着眼睛,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不声不响换了只胳膊,将一整只C级抑制剂推进孟厌体内。
汹涌的情|潮得到了短暂的抑制,体温稍降,情况有所缓解。
“我要一个人呆着,你下去玩你的。”孟厌陷在被子里,眼睛不敢看人。
纪戎给他简单擦了擦汗,又摸了摸他的头,起身出去。虽然有话想说,但现在明显不是适合交流的时候,注射过抑制剂的omega需要好好休息。
纪戎静静站在电梯口,看着显示频上不断变化的数字,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相册里,孟厌一个人挂在秋千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觉得很瘦小,看起来很孤单。
而照片一角,不小心入镜的小孩儿笑出一口白牙,马尾辫随风扬起,有一起玩闹的小伙伴在后面推着秋千。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纪戎叹了口气,转身回去。
去而复返的纪戎很快发现了孟厌的异常,乱窜的信息素并未收敛,床上的人一直在尽力忍耐——他出去没多久,孟厌很快就又起了反应。
纪戎顾不上庆幸和疑虑,释放出大量的安抚信息素,试图帮助孟厌缓解难受。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alpha信息素清甜的草莓味,孟厌将破碎的呻吟压在嗓子里,急速喘气。灼人的燥意渐渐褪去,窒息感消失,可心里又有一股酥痒,叫他忍不住往纪戎身上贴。
不知有没有效果,纪戎心揪得疼,着急问:“感觉怎么样?”
孟厌死死咬着下唇不说话,淡色的唇被咬得殷红。他很清楚,自己一开口一定是甜腻的呻吟。
纪戎见状轻轻捏着他的下颌,试图将可怜的下唇解救出来。他缓声安慰,“好了好了,不说话了厌厌,不要再咬了,这都是发热期的正常现象,没必要觉得羞耻,多依赖我一点好吗。”
因为纪戎太过温柔,后颈又被轻轻捏着,孟厌终于哼出一声,黏腻的涎水从嘴角溢出,他伸出舌头试图舔去,可失控的涎液怎么也止不住。
纪戎看得心浮气躁,掌心托着孟厌的下颌,又伸出拇指压住他的舌头前缘,阻止他继续残害自己的下唇或者咬到舌头。
很奇怪,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明显抑制剂效力不够,而孟厌第一次发热期也不该这么早,如果知道孟厌第一次发热期将至,他不会安排这次出游。
按理说一针抑制剂打下去,十分钟内就会有明显效果。医生也说过,按照体检时孟厌腺体的发育速度,距离第一次发热期至少还还有一年。
等孟厌的情况稍稍缓解,纪戎一手安抚住人,一手拨通电话,联系熟悉的医生朋友姜愿咨询解决方案。
纪戎简单描述了一下情况,问:“这种情况需要再打一针抑制剂吗?”
今天是休息日,姜医生正在家钓鱼。他思索了片刻,沉声否认:“不不不,抑制剂的效力不能通过剂量补足,按你的描述,大概率是抑制剂等级与基因等级不匹配。打个比方,如果给A级omega注射C级抑制剂,会将发情热全部勾出来,隔靴搔痒,无异于撩拨,你应该能理解。”
纪戎急了,“那我该怎么办?”
“你确定抑制剂是有效的吗?”姜医生追问。
“我刚在市政厅领的,编码都可查询。”
姜医生也感到了头疼,“既然普通体检的结果不准,那只有更详细的检查才能准确测算出他的基因等级。如果他不是C级,那还有A或B两种可能,目前无法确定,所以不可以随意注射任何抑制剂。”
“毕竟如果抑制剂等级过高,有可能会使omega腺体受损,影响体内激素分泌,留下后遗症。”
联盟对omega的基因等级判断很谨慎,omega从十四岁起每年都要经历大大小小的体检,极少会出现不匹配的情况。
“发|情热一旦出现,必须疏解。”姜医生语气严肃,一板一眼地给出意见,“给个临时标记,如果实在不行,就终身标记吧,你也省点事。”
纪戎尚在犹豫,心里各种情绪杂乱无章。姜愿是军医出身,现在已经是第四军医院下属研究所的所长,给出的意见值得信赖,可是第一次发热期就进行终身标记,有一定概率会让omega患上信息素依赖症。
“在我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们是夫妻,没有伦理障碍,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也做不出始乱终弃的事,对吧。”
“还有,等这次发热期结束,你得赶紧带他来联盟基因研究所做个详细检查。”姜医生又叮嘱道。
第21章 喜欢纪戎是没办法的事
临时标记不难给。
信息素的味道是是很私密的东西,纪戎作为一个草莓味的猛A,更是从未给任何人闻过自己的信息素。
他脸也有些发烫,克制着将孟厌扶起身,虚虚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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