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寻坡 第49章

下半场开始十几分钟，比分拉开二十分，罚球的时候，郑铎往这边瞥了一眼，黎阳摆摆手，结果就听到秦锐掰手腕的动静。

最后，二十班毫无悬念的赢了。

下午开始，黎阳的班级频频传来捷报，秦锐得了男子一百米、二百米、四百米的冠军，连加上十五分，高三十八班跃居榜首。

男子五千米长跑项目，一个班级最多出两名选手，因为前五名才有分，所以几乎每个班级都出俩人去争取，四十个人同时开始比赛。

因为用时比较长，所以看的人不多，发令枪响之后，黎阳在中间，不快也不慢，跟着前面的人一起跑，班级的人站在跑道旁边喊了几声加油，就得赶紧去给打羽毛球比赛的同学送东西去了。

开始学踢足球之后，黎阳才知道跑步也是有技巧的，掌握技巧，会让身体更加协调和有节奏。

“还有八圈了！”

每当黎阳跑过偏僻的角落，特意站在那里的徐国华一圈一圈的报数，如果不是他手里拿着英语资料在看，黎阳可能会更感动点。

前几圈并没有拉开距离。大家都在前后不远，等五圈过后，黎阳就开始慢慢发力，一个个超过前面的人，等最后三圈的时候，他已经落下其他人一圈了。

裁判在不停的看着计时器，最后半圈，所有人都在冲刺，因为第一名五分，第二名四分，第三名三分，第六名就没有分了，即便争取不了第一，能为班级多加一分也都是好的。

黎阳也在加速，风从身边经过时，他冲破了终点线。

“破纪录了！”有人喊道：“加七分！”

超过了学校运动会五千米的纪录保持者六点三秒钟，黎阳给班级加上了宝贵的七分。

本届运动会第一个破纪录的，广播放出来之后，十八班的男同学跑过来，把正在操场慢行的黎阳给抓过来，一七手八脚的扔了起来，好几次，黎阳都觉得自己的后脑勺离地面只有十几厘米，吓的哇哇直叫。

还好，颁奖的广播拯救了黎阳，他往颁奖台走时，正好碰到刚下来秦锐，秦锐道：“我还以为你们还有两圈。”

学校运动会不仅有校领导，还有教育局的领导以及其他邀请而来的客人，给黎阳颁奖的是一个胖乎乎的老头。

他握着黎阳的手，道：“黎阳，你可能不认识我是谁，但我早就知道你，果然是少年英才，我应该跟你们校长邀功劳。”

黎阳一脸茫然，“谢谢爷爷夸奖，我以后也会继续努力的。”

旁边有人笑道：“这是咱们农机厂的老厂长，是他安排你转的学，还不谢谢姜厂长。”

黎阳这才恍然大悟，连声道谢。

老头摆摆手，“我只是受人所托送你小半程，真正出力气的是别人，你要感谢也该谢他。”

“我知道，是谭帅。”黎阳认真的道：“也谢谢姜厂长和学校能给我这个机会。”

老头拍拍他的手，“继续加油吧，未来是属于你们的。”

第46章

黎阳早就品尝过足球的快乐, 但碰倒那个塑料奖杯的时候依旧激动的无以自拔，即便他一个球没射进，但也为团队的胜利做出了贡献。

三天的运动会眨眼就过去了, 很短暂, 但是挥洒汗水和不吝啬呐喊的时刻铭记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没有任何遗憾的，黎阳开始了紧张的学习。

日历翻到特意标记的一页, 黎阳在兜里装上了钱, 中午放学，跑到棉花厂, 询问棉被的价格。

棉花厂是海城老牌的工厂，用的材料好像是来自西北，棉花品质好, 每年只有一段时间以稍微低的价格卖仓库的存货, 以保证不再有储棉压力。

黎阳时不时跑过来接电话，知道了这个事情，可是等了有好几个月了。

单买棉花是最合适的，两块一一斤，黎阳买了三十多斤, 用车拉到东区, 另外找人做成棉被。

这些棉花都是有主的, 他和谭帅、大毛哥俩还有姐姐姐夫, 以及家里的。

因为表姐也在海城, 每次往家里写信, 黎阳都会去他们摊子那里，一边帮着干活, 一边问有啥事要给家里说的, 一并写信回去。

一般这个时候, 肖欣欣都会催促着他回去赶紧看书，黎阳嘴上应和着，还是会在这多赖一会儿。

海城的天气变暖后，肖欣欣卖的东西变成了凉鞋和裙子、衫裤之类的，黎阳来了以后，卖出去十几条裙子，布料、颜色、款式各种各样，一条八九块钱到二十几块钱不等，实在是很受年轻姑娘喜欢。

不管是衣服还是鞋，都是从南山那里拉过来的，一两天就要拉一趟货，生意很好。

听说谭帅不在海城，肖欣欣就不怎么赶黎阳了，让马冬利去买菜，要给弟弟做点好的，补一补。

马东利听媳妇的话，扭头就去买菜，黎阳没拉住。

一直忙到天彻底黑下来，路上没人了，阳跟姐姐姐夫一起收拾摊子，马冬利骑着三轮车先行一步，黎阳和肖欣欣在后面走着。

肖欣欣从来不把黎阳当外人，边走边算账，“今天卖了三十多双凉鞋，六十多条裙子，还有十几件衬衫，应该挣了有六十多块钱……一天比你姐夫从前一个月挣的多了。”

黎阳老家工厂不多，多人挤破头想要进去，马家有这个门路还留给其他儿子呢，咋也轮不到马东利，所以他只能去离家百里的矿山下井干活。

又危险又累，还容易得肺病，但是工资确是很高的，一个月三十八块钱。

肖欣欣比别人想的多，只觉得这三十多块钱是男人的血汗，这次来海城，她想着，俩人一起，一个月能挣五六十块钱，也比在家里强。

她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在火车上就打听海城工地每天多少钱，听说小工一天有四五块钱，心里就安定不少，她以前在老家绑钢筋，和泥的活都干过。

只是肖欣欣两口子没想到，到了海城之后，这么的顺利，住处和生计第二天全都解决了，而且每天还能挣这么多钱。

“多亏了谭帅……”肖欣欣道：“那么多卖衣服的，我和大毛拿的批发价最低，给他买油，他也不要。”

肖欣欣一直觉得谭帅给他的衣服应该是从厂子里批发出来的价格，这么远，人得吃喝，车子得加油，运到海城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生怕自己让谭帅赔钱。

“没赔钱。”每次批发货都会记账的黎阳说道：“姐，这个你不用一直担心。”

现在各地方的情况是，车少，需要运输的货物多，自己有车拉货挺挣钱的，谭帅和刘凯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玩命的超载运输，一个月都有好几千块钱的收入，而且批发衣服回来卖也挣钱。

走了一路，姐俩说了一路，到了家，一起做饭，吃完，肖欣欣又让马东利把黎阳送回家。

黎阳连声说不用，这路他走了很多趟了，哪里都熟悉。

马东利笑呵呵的道：“把你送到家，你姐才放心，反正来回也就三四十分钟，正好消化消化食儿。”

最近，各地的高考生都在埋头苦学，黎阳收到老家的信少了，不过也厚了。

他上次把学校举行的优秀作文装订成本子邮寄回去，这次，老家的班主任信中夹过来不少邮票，还有二十块钱，不想让他一个学生多花一分钱。

谭帅不在家的时候，黎阳早上在路上买饭吃，中午和晚上都在学校的食堂，节省出来的时间看书，做卷子。

海城熟悉的闷热天气来临时，到了晚上，工人家属楼前面的小广场上全是人，大家坐着扇扇子，一边说着厂子的效益。

农机二厂被提到的最多，因为他们买到的摩托车生产线已经生产出了五千台摩托车，在海城卖的还不错，厂子里的工人工资一下涨了不少。

拖拉机厂底子厚，虽然这两年销售下降，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能正常的运转，另外两个厂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谭帅跟陈大爷在小广场边下棋，听到不远处的下课铃声，站了起来，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土。

“下完这盘嘛。”陈大爷说道。

谭帅道：“你赢了。”

陈大爷叹了一口气，跟谭帅下棋真没意思。

从棉花厂接线员的留言上，黎阳知道，谭帅今天回来，所以一下自习，第一个跑出了大门。

然后他就看到谭帅靠在外面的墙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盆，盆里是他这次跟着车带回来的杨梅。

黎阳只在树上听到过这种水果，捏了一颗放在嘴里，酸甜的，汁水丰沛，“好吃！”

谭帅把整个盆子都放在他手里，俩人一起去邱家小饭馆吃饭。

天热再加上学习忙，俩人在家里不开火了，在这里吃面条吃馅饼，味道好，还不贵。

吃完，黎阳还另外要了几张，刚烙出来的，一边吃杨梅，一边拎着热腾腾的馅饼去找大毛。

他到大毛家时，大毛正裹着被子在床上，黎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是生病了吗？”

“没有……”大毛呼出一口冷气，“冰淇淋吃多了，让我暖和一会就好。”

黎阳：“……”

谭帅这次出去运货时，在几个厂子各买了一些冰淇淋粉回来，想要看看哪种味道更好，兑水之后，压出来几十斤冰淇淋，给大家伙分着吃了。

大毛为了挣钱，从前一天卖几百根冰棍也不会吃一口，现在试吃，恨不得把肚子填满，吃多了，只能在这里打哆嗦。

“不能吃这么多凉的，要不容易把胃糟蹋坏了。”黎阳道：“可别像谭哥，他胃疼的时候，满床打滚。”

为了能够让小孩子记住，黎阳用了夸张的说辞，当然也是因为谭帅不在这里。

想到谭帅那样的人都受不住那样的疼，大毛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最多吃三碗。”

因为大毛这样，黎阳只给大毛的弟弟留下些杨梅，剩下的又拿回去了。

杨梅颠了一路，破损的挺厉害的，如果不快点吃完，半天就会招引一群小虫子，那样特别容易变质。

所以，回去之后，黎阳把剩下的小半盆都吃完了。

天气热，天窗打开也无济于事，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旧风扇呼呼的吹着。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黎阳突然惊醒，猛坐起来，慌忙的摸着自己的嘴巴。

被他踢了一脚，谭帅也醒了，拉着灯，打量道：“咋了？”

“我做梦梦到自己的牙都掉光了……”黎阳一脑门子汗，一脸的惊慌未定。

谭帅伸手在他嘴上摸了一把，“一个没少，吃杨梅倒牙了，跟你说剩下就剩下了。”

“没掉就好……”黎阳直挺挺的躺回床上，放心的接着睡。

五月的风吹的有些敷衍。

冰淇淋机从南山被拉到了长寻坡上面，机器两侧是黎阳用油漆喷出来的两个带着草帽的雪人，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长长的电线接在路边的店铺里面，硬纸壳做成的小碗接上雪白的冰淇淋，绵密冰爽的口感征服了初次品尝的人。

五毛钱一碗，第一天就卖出了五百多份。

当然，这里面有黎阳、大毛兄弟俩，刘凯和肖欣欣夫妻俩贡献的一定数量。

虽然没有遗憾自己不能收钱，但是夏天的日子是有数的，耽误一天少一天，他每天能够看账，勉强还可以接受。

因为机器价值昂贵，黎阳强烈提议弄一个遮阳伞，并且很快如愿以偿。

唯一有点让他忐忑的是，临近高考，高三的班主任都在强调，不要中暑，不要吃零食、冷饮，少睡早起……

不过算了一下高三学生占长寻坡上面人数的比例，黎阳又心安了。

冰淇淋的生意不会因为这个而受到影响。

各个学校开始进行考前动员，主要涉及高三的学生的毕业、就业和预选，不管高考成绩如何，一半的学生都会走向社会劳动，需要学校提前做好学生们的思想准备工作。

动员会过去没多久，举行了今年首次推行的会考，郑铎夺得了海机一中第一次会考的全校第一名，然后离开了学校，飞往那个陌生的国家。

临走前，郑铎问了黎阳的志愿，黎阳告诉他，是那所北方的老牌学校。

“我知道。”郑铎道：“你不会选择最好的，而是最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