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寻坡 第50章

“最合适的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

郑铎笑了笑，给黎阳留下一张明信片，上面只留下了他的名字和家里的电话号码。

正赶上这股出国热，跟黎阳同级的不少人都有这个打算，只不过大多数都等着高考之后。

在这个时候，徐国华终于决定了他想要学习自动化专业，这是未来工业的方向，全国大学纷纷开立这门课程，也是很多学生想要报考的。

这个时候，收到老家的来信都是“保重身体”，即便心里再担忧，也不会追问成绩如何，但是黎阳不管考的好坏，都会告诉给家里。

不管多忙，黎阳每天都会跑步，他觉得身体和头脑同时保持运动，会更好。

因为陈大爷说考生最好规律饮食，谭帅也不带黎阳出去吃了，自己每天用煤油炉子折腾，味道竟然还可以。

高考前一天，黎阳跟着同学们去一起去熟悉考场，接下来半天就没啥事了，回去的路上碰到有开车卖豆角的，他买了两袋子，回家跟谭帅一起坐在门前，拿着剪刀“咔擦咔擦”的剪。

剪完的豆角丝放在房顶上晾，剪的越多，秋冬能吃的菜就越多。

虽然黎阳张罗的欢，其实他剪豆角不如谭帅，那剪刀好像是谭帅自己长出来的一样，灵活的令人羡慕。

因为住的狭窄，并不需要担心在门外晒到太阳，把风扇的脑袋对着外头就吹。

晚上，躺在凉席上，还没到睡觉的时间，黎阳的身体拒绝休息，“谭哥，你还想再读书吗？”

“不想。”谭帅回答的很干脆，“现在是赚钱的时候。”

黎阳明白他的意思，天天看报纸，隐约感觉到，他们正处在一个充满了无与伦比热情和激情的时代，不论是经济还是文化，亦或者是其他，都经历着快速变化的时候。

但是人能走的只有一条路，他和谭帅选择了不同的方向，好处是他们可以看到不同的风景，可以彼此分享，不好的是，他们无法在结伴同行。

至少在他学业没有结束前是这样的。

在这个晚风静止的夜里，黎阳在思考中睡了过去。

七月七日，晴天，微风。

检查完文具，黎阳坐上了谭帅的自行车后座，和其他人一起去到考场等待学习多年的一次检查和考验。

老师说，考试的时候要摒弃一切杂念，所有的事情等到考完再说。

最后一科结束后，黎阳放下笔，坐在贴着考号的桌子后面许久没有动。

他的心里很复杂，既有对未来的向往和期待，又有接下来要面临的分别的难过和悲伤。

黎阳走出校门时，谭帅一条腿搭在自行车上，道：“吃饭还是回去睡觉？”

黎阳跳上后座，自行车“嗖”的一下蹿了出去，黎阳赶紧一把抓住了谭帅的衣服，道：“去冰淇淋机那里看看，今天生意咋样。”

因为是周六，学生和工人都放假，长寻坡上面人多的很，冰淇淋机做为新鲜的东西，不卖的人也会过来瞧上一眼，所以周围围了一圈人。

黎阳跳下车子，先引导要买冰淇淋的人排个队，看热闹的可以在两边。

一袋冰淇淋粉加了水，经过膨胀后，只能做出四五十碗冰淇淋，然后就要重新往缸体里面加浆料，加倒是不费事，只是加了浆料后，机器要制冷十二分钟左右，才能压出冰淇淋。

大热天在太阳底下等有点煎熬，然后黎阳让谭帅回去拉伞和遮阳帽，放在冰淇淋机器旁边，正好一起卖。

刘凯一个人忙的要死，黎阳过来帮忙，他可一下轻松不少，“你可算是考完了，你都不知道我盼望这一天盼了多久！”

黎阳一边收钱一边道：“你第一次吃冰淇淋的时候，不是说，愿意抱着机器一辈子？”

“可是现在没时间吃啊。”刘凯满头大汗，“客人还不够吃的。”

一直忙乎到中午，饭都舍不得回去吃，黎阳就让人帮着去买两张馅饼，馅饼虽然会花掉几角钱，但是他离开一会儿，损失的可能就是好几个帽子的利润。

因为备考高考，他从五月份一直耽误到七月，现在终于有时间了，黎阳恨不得人和机器二十四个小时都在挣钱，连考完之后发回老家的信，都是黄立安帮着写和邮寄的。

当然，如果不是为了等待估分和报志愿，他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回老家，见家人和同学老师，然后赶紧回来继续卖冰淇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MSI开始比赛，看了半天比赛，耽误了时间，只有一更，还有一个原因是写的太快了，我捋捋节奏

第47章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 谭帅和刘凯又离开了海城。

黎阳在大大的遮阳伞下卖冰淇淋的时候，听人说，他们片区的小混混被人寻仇, 现在都在西区的诊所处理伤口呢。

把一个个压好的冰淇淋递给排队的人, 这一缸浆料很快卖光了，排在冰淇淋机最前面的秦锐。

黄立安在后面已经把冰淇淋粉兑好了, 安装好后, 还要在等一阵子，黎阳就跟秦锐说起了报考志愿的事情来。

黎阳原本以为秦锐会报考B市的大学, 因为他家在那里，而且B市的大学也多，但是他却想去南方的学校, 理由很简单, 离家远点。

冰淇淋做好，秦锐伸手的时候，黎阳看到他手上全是伤，忍不住张嘴道：“你不会……”

秦锐对他做了“嘘”的动作，拿着冰淇淋, 另外一只手冲他挥了挥。

这一天, 黎阳卖了一千三百二十五碗冰淇淋, 收入六百六十三块钱, 多出的五毛, 等他回学校要还给秦锐, 因为没来及找钱，他就跑了。

共用了三十一袋冰淇淋粉, 价值一百六十七块四角, 约莫用电二十一度, 给旁边的小卖部电费二十七块，净挣四百六十八元一角。

除此之外，旁边的架子上挂着的帽子、伞分别卖了三十二顶，十八把，刨除批发的价格，净挣了三十三块钱。

这一天，黎阳和帮忙的小尾巴黄立安，俩人一共挣了五百多块钱。

因为这个账早就算过，所以黎阳现在已经能够很快的平复心情，然后在账本的右侧，画一个开的灿烂的小花。

晚上，压出两小盆剩余的冰淇淋，黎阳开始拆开机器清洗，大毛哥俩端着一个盆去给邻居们分，分完，俩人穿着凉鞋“啪啪啪”的跑回来，要帮着黎阳一起干活。

“你俩先吃，要不等会化了。”黎阳说道。

哥俩一人拿着一个勺子，一人吃一口，再往黎阳嘴里塞一下，这一天在外头，热出这么多臭汗，也就晚上这个时候吃着冰凉可口的冰淇淋，才能凉快一下。

谭帅不在家，晚上，黎阳会和大毛哥俩去南山住，早上过来时，顺便用三轮车把冰淇淋粉拉上。

三个人并排躺在地面的凉席上，大毛摸着弟弟的小肚子，感叹道：“我今年才知道，咱们长寻坡这边有这么多有钱人，五毛钱的冰淇淋，竟然一天能买好几根吃。”

在大毛看来，花几百块钱买电视机的人都没有花几块钱买冰淇淋的富有，因为冰淇淋可以换成一毛钱一根的冰棍，也可以不吃，跟电视机相比，是不必要的。

黄立安动了动晒黑的小胳膊，他没看过电视，觉得广播就很好，冰淇淋也很好。

三个人驴唇不对马嘴的说着话，然后相继睡了过去。

可能是高考有点紧张，徐国华中暑了，在家里歇了一天半过来找黎阳，因为脾胃虚，他也不能吃冰淇淋，在一边默默的帮忙，有空的时候跟黎阳对了一下考试的题目和答案。

他现在穿着长袖的单褂，黎阳招他帮几天忙，然后工资是一个清凉的半袖、一个到膝盖的短裤，和一双棕色的凉鞋。

这是黎阳从他表姐那里拿的，故技重施，偷着往抽屉里放钱，结果被肖欣欣追出来半条街，不单把二十五块钱全都还给了他，又塞了五十块钱，让他暑假带着大毛他们出去玩。

出去玩是不可能的，黎阳就指望放假这些日子挣钱呢。

徐国华是个可靠的人，他有条不紊的售卖东西，黎阳终于可以离开冰淇淋机一米以外，端着冰淇淋去棉花厂，看到了谭帅去了H市的电话留言，给接线员留下一个数字，然后拿回来最近的报纸。

徐国华的奶奶乐意见到孙子出来，她在家里熬绿豆汤，然后端过来，给黎阳他们几个分着喝。

报纸上，对于今年的高考用了一个词语“惨烈”，全国报名二百六十多万，招生人数仅仅六十万，竞争十分激烈。

海城的各个高中很快就刻印出了今年的高考题目，然后开始返校估分，预填报志愿。

因为每个大学的每个专业在每个省市招生人数有限，很多都是一两个，以免本校学生挤掉本校学生的志愿，这次算是一个简单的统计。

忙里抽闲，班长开始拍照，如果有人需要，她说会帮着洗出来。

这个时候学生和家长都是焦急的，班主任也是忙碌的，高考志愿的填报很重要，谁也不想出现什么偏差。

这个焦头烂额的时候，谭帅回来了，和刘凯一人开了一辆一样的卡车。

黎阳擦的多了，一眼就看出来不一样，这是新买的，不是新车，算是半新车。

才刚过去半年的时间，谭帅又多了一辆卡车，黎阳高高兴兴的记在账本上。

两车的衣服不能再放在之前的屋子里了，借用了垃圾场的仓库，不是装垃圾的仓库，是装铸造零件的仓库，已经提前打扫干净了。

除了衣服，谭帅又买了一堆冰淇淋机器配件回来，刘凯他们卸车的时候，黎阳和谭帅在组装机器。

第二个机器测试好了之后，放到肖欣欣摆摊子的步行街里面，第三台放在了电影院门口的小商店处，暑假的时候，这里每天都是很热闹的。

这次，谭帅还带回来一台全新的彩色电视机，震动了整条巷子。

晚上，邻居们挤在小屋子里来看电视的时候，徐国华和他的爷爷奶奶来了。

徐国华想要报考海城的大学，他的爷爷奶奶不希望自己是孙子的累赘，想让他往更远的地方走走。

海城有三所比较厉害的大学，其中有两所开设了徐国华想要报考的专业，其中一所专业排名全国前三，徐国华跟黎阳早早的就讨论过，并且还坐公交车去那个学校的后门看过。

徐爷爷和徐奶奶以为孙子只是想要靠近家照顾他们俩，但这个学校这个专业，确实是可以的，班主任反倒担心这个志愿不是十分的稳妥，因为他知道，九中那边也有不少人选择了这个学校和专业。

徐国华的成绩进步很快，以他的估分可以上很多重点大学，但是今年高考形势严峻，第一志愿如果落选，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上面的重点大学即便分够，报考的人多，也不会被录取。

因为家里人多，黎阳把小板凳搬出来，跟徐国华一起给徐爷爷和徐奶奶解释，正好陈大爷和陈永良老师也在，一堆人在一起，一边吃冰淇淋，一边分析徐国华的高考估分和志愿填报。

结果俩老人的担心从拖累孙子又变成了孙子会不会考不上……

晚上，因为大毛哥俩和邻居小孩子们不愿意离开电视机，黎阳和谭帅不得不大半夜的骑车去南山。

大院子的塑料盆里水晒了一天，此时还是热的，俩人脱了衣服，温热的水洗掉了身上的汗，十分的痛快，黎阳自告奋勇的给谭帅搓背，虽然技术有些生疏，但还是得到了谭帅的肯定。

南山这边的屋子虽然没有风扇，但是敞开窗户，风从好几个方向吹进来，伴随着的“沙沙”的响动，入睡的更快。

早上，黎阳醒过来，没有着急起来，而是在凉席上跟谭帅说起了志愿学校和专业。

这个他早就跟谭帅商量过，当时谭帅的回答是挺好的，现在的反应依旧一样。

想到徐爷爷和徐奶奶说的话，黎阳道：“我还以为你更希望我去B市。”

起码B市离的很近，他还能常回海城，相隔两千五百里地，比B市远太多了。

谭帅也坐了起来，点着了烟，光着的上半身结实的肌肉滚动着，“不管去哪里，有空回来就行。”

缓缓眨了眨眼，黎阳道：“都说过多少次，别在床上抽烟，被子烫出来多少个窟窿了。”

“这是床吗？”谭帅又吸了两口，“凉席不怕烫。”

强词夺理，黎阳上去抢烟，谭帅一只手摁死了烟头，一只手把黎阳按在凉席上，“要造反？”

“把手拿开，你碰到我痒痒肉了……”黎阳挣扎了半天，眼里折腾出了泪花。

最后，因为太饿，黎阳放弃了抵抗，嘴巴还在战斗，“我还欠你一辆摩托车，笑死我对你没有好处。”

谭帅哼了一声，穿上背心，把这瘫烂泥从地上拽起来。

骑着曾经是自己，现在属于大毛的三轮车，黎阳先去电影院，然后再到步行街，把车上的冰淇淋粉卸下来，然后拉着剩下的东西还有谭帅回长寻坡。

分数还没下来，高考的答案先出来了，再次估分后，就开始正式填报志愿，这期间，黎阳给老家学校打了好个电话，他原来的班主任已经把海城的这边的情况告诉了去学校询问的黎阳的父亲。

虽然有点折腾，但是电话确实比信快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