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与水
君保迁怒,“成日间丢三落四,没个稳当!老实走路,跑什么!黑灯瞎火的,摔了碰了还得你额娘伺候你!孽障!”瞧佳保被训的不敢动弹,更是火大,“愣着做什么!你回来是发愣来了!”
佳保撇嘴,从临窗的条案上拿了几页描红,三步并两步跑了。君保的骂声追出去,“老子刚说了叫你老实走路,拿老子的话当耳旁风啊!”
为了打好和索绰罗家的这一仗,君保善保叔侄的准备不可谓不充份,没起到事情颇出乎善保意料之外,帖子递去索绰罗府上,隔日,善保名义上的舅舅索绰罗.瑞阳便带着人将几车东西送回钮祜禄府上。
不战而屈人之兵了,让人好不遗憾。
瑞阳说得很客气,“当年善保他们兄弟年纪小,舍妹不放心,帮着照管了些时日。如今君保兄已回京,理应原物奉还。”
君保淡然一笑,请瑞阳用茶,斟酌着说道,“我多年外任,少有回京,家兄过逝时,善保兄弟还小,自出生也没见过,当日家中仍为小嫂主事,想来小嫂是哀伤过度,也忘了通知我这个兄弟回来为兄奔丧,至今仍为我心中憾事。故而,在外初闻家兄之丧,我连夜上折,请调回京,一来,他们兄弟也好有个照看。再者,小嫂仍是青春妙龄,听说早回了娘家,想必有再嫁之心。如此,礼法所限,我就不去给小嫂请安了。”
瑞阳饶是硬着头皮厚着脸皮的登门,此时也觉颊上火烫,吩咐下人将帐本子呈上。自有仆人接了去,转呈君保,君保随手压在手边儿的紫檀雕花案上,挑眉,“兄多心了。”
董鄂氏早提前命下人打扫出库房,命管家接待索绰罗府的管事,同郑嬷嬷还有董鄂氏身边儿的大丫头飞燕一块儿对着册子将东西入库。
董鄂氏正吩咐厨下如何准备午间的酒宴,善保过来了,手里还捧着东西,一本册子上放了个巴掌大的红木盒。
“善保,见过索绰罗家的人了吧。坐。”拉着善保坐自个儿身边儿,吩咐丫环倒茶。
善保笑,“我实在烦了那家人,央求了叔叔,就不见了。倒是将这些东西拿来给婶婶收着吧。”一本册子递过去,纸张发黄泛旧,甚至有股子霉味儿,善保道,“这是以前库房的帐册,索绰罗氏先前搬走的东西就在这帐册上,介时新旧一对,就知道还了多少回来。”
董鄂氏心下惊诧,“你,怎么,当初她没拿走?”
“当初我命刘全偷出来的。”善保已经从刘全嘴里套出往事,原来前任就有如此心机,“丢了帐本子,索绰罗氏闹了一阵,后来不了了之。”
董鄂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帐本在,东西就在,丢了,还有要回的一日,原来这个家,一直在善保的手上。索绰罗氏嚣张跋扈,如今下场可见。
“当初吃了不少苦吧。”董鄂氏轻拍善保的手,忍不住的内疚。
“不算什么。”善保笑得云淡风清,“叔叔婶婶回来就都好了。”随即打开红木盒,“这是以前族长陪我去索绰罗家要回来的庄子地契,我每日上学,也不懂管理家事,既然是一家人,婶婶就不要推辞了。”
“好,我暂且收着,跟你叔叔商量后再说。”
直到下午郑嬷嬷才乍乍呼呼的回来,眉飞色舞地比划着,“真是了不得,几十箱子东西。前儿小太太做事也忒不讲究了,太太,这里还有京城几个铺面儿的地契。”郑嬷嬷双手呈给董鄂氏,喜笑颜开,“太太也能松口气儿了,再置几个庄子,咱们京城的产业也就置办全了。奴婢瞧着有不少东西不错,想着也是,几代官宦,焉能没些许积蓄。什么时候太太去看看,有喜欢的就拿出来使唤。”
董鄂氏柳眉一皱,低声厉色,“嬷嬷!”
郑嬷嬷仍无知觉,心里却是惴惴,勉强扯出笑来问,“太太怎么了?”
“这些东西多是大哥置下的,是善保兄弟的,什么叫喜欢的拿出来使唤!谁也不能动!”董鄂氏正色道,“嬷嬷也休再提什么庄子的事,今儿善保把庄子的地契都送来了。”
郑嬷嬷讪讪,“本早该给太太拿过来的。”
“嬷嬷多少年的老人儿,怎么还瞧不出,善保不是小气的,您想想您之前的话,是不是枉做了恶人。”董鄂氏直接点道,以善保的心机,真惹恼了他,郑嬷嬷完全是白给。这又是自个儿的奶娘,董鄂氏头疼要不要找个理由让郑嬷嬷荣养。
“太太也忒慈善了,您也得想想小爷呢。”
听着郑嬷嬷越说越不着调,董鄂氏也倦了,揉揉眉心道,“慈善有什么不好的?嬷嬷没事多念念佛,才知道慈善的好处呢。”
董鄂氏神色淡淡地,带着些许疲倦,郑嬷嬷熟知董鄂氏性情,不敢多话,忙退下了。
董鄂氏晚上听着佳保背完文章,笑问,“余先生那样有学问,偏你就听不进去,非要缠了你大哥给你讲。”
“大哥讲得明白。”佳保清脆的说,“我每天都会写了大字给余师傅看。余师傅今天画了十个红圈儿给我。”捂着嘴偷笑,兴灾乐祸,“骂大哥的字像蜘蛛爬,没风骨,给了大哥一打书帖,让他照着练。二哥写得最好,端凝朴拙。这是余师傅说的。额娘,我背好了,我跟二哥约好比摔跤的。”
佳保兴高采烈的走了。眼瞅着儿子一天比一天进步,念书也不像以前跟要他命似的发愁了,只这一样,董鄂氏就知善保的情,再想着,明年佳保若能考进咸安宫,也得要善保多照应,一颗心愈发柔软了。
21、福康安的婚姻大事 ...
今天天气不大好,一大早就阴天,到了下晌,干脆飘起小雪渣来。
福康安在乾清宫外当值,一阵小凉风吹来,忍不住搓手呵口气跺跺脚,这该死的天哟,他怎么就没多穿件夹衣呢。
听到里头脚步声响起,福康安忙挺胸抬头站规矩了,目不斜视。不一时,几位首辅大臣相携而出。
傅恒在自己儿子跟前略停了脚,轻声道,“你大姐姐回来了。”
福康安眼睛一亮,傅恒抄着手,若无其是的转身走了。
傅恒口中的福康安的“大姐姐”,并不是傅恒的女儿,而是乾隆与孝贤皇后的女儿,固伦和敬公主。傅恒是乾隆正经小舅子,和敬公主的亲舅舅,再加上和敬公主对舅家多有亲近,福康安向来直呼“大姐姐”。
和敬公主深得乾隆宠爱,下嫁蒙古王公色布腾巴勒珠尔,政治目的达到后,乾隆又舍不得爱女离开自己身边儿到蒙古吃沙子,干脆破例命公主额驸留驻京师,并为其修建了固伦公主府。因此和敬公主大半时间都在京城,此次就是为了公公博尔济吉特?罗卜臧衮布六十大寿,作为儿媳和敬公主怎么着也得露面,请示乾隆后和额驸一道回了蒙古。乾隆这人是个好大排场的脾气,早叮嘱了女儿女婿,年前一定得回来陪他过年团圆,完全没考虑过人家蒙古亲家那头儿已经若干年没团圆过了。
这不,和敬公主带着丈夫挟风带雪的回京了。
因快年节了,一般没人不长眼的给皇帝上什么堵心的奏章,乾隆听禀女儿回来了,打发了臣子,便准备去太后的慈宁宫。
步辇在乾清宫门口略停,乾隆在辇上俯身看了眼福康安,温声道,“今儿个你当值?”
福康安刚要答话,怎奈鼻头酸痒难忍,扭头一个大喷嚏。忙取了帕子擦了擦,才行礼道,“臣失仪了。”
“起来吧。今儿是有些冷,穿的少了。小路子,取两件大毛衣裳来,福康安一件,他一件。”指了指与福康安同值的侍卫,瞧着有点儿眼熟,想不起哪家的孩子了。
“臣福尔康谢主隆恩。”
福康安暗自翻个白眼,福尔康,狗东西福尔泰的哥哥。乾隆一笑,“是了,福伦家的老大。”
福尔康不料皇上竟然知道自己,激动的眼泪差点飙出来。
乾隆略过福尔康的激动,看福康安冻得脸色泛白,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话里就透出亲近,“福康安,你大姐姐回来了,跟朕一道过去瞧瞧她,也不知道这两个月是胖是瘦了,她一定也记挂着你呢。”
小太监小跑着抱来两件皮袍子,湖蓝云锦暗纹绣流云的面儿,狐皮里,福康安英气勃勃,穿上倒也合体,只是有些长了,乾隆笑着点头,“无妨,你还要长个子呢,过两年也还穿得。”
福康安眼里带笑,“谢皇上赏。”随乾隆走了,留下福尔康一人穿着御赐的皮袍,在风雪中瑞气千条的值岗。
福康安自幼便常进宫,据说他相貌同姑姑富察皇后早夭的嫡长子嫡七子略有相似,因此幼时被乾隆带到宫中放在身边亲自教养,乾隆待他不比几个皇子差,常有赏赐。虽后来福康安因事出宫,到咸安宫学习,乾隆也时有垂询,更在他十五岁时点为侍卫,留待重用。
早有太监到慈宁宫报信儿:皇上要过来给太后请安了,带了富察侍卫一道来。等闲宫妃识趣的先要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