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草吃嫩牛
胡皇后怀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皇兄就一次一次的将各种美女送进他的王府作为补偿。在胡皇后怀了第二个孩子的时候,皇兄便秘密命人将他送到了碧落山。
赵淳润的心里,有一块永远不能涉及的地方。那就是一切跟皇兄有关系的人,皇兄所爱的,所欣赏的必然是他所厌恶的。就像这个后宫。就如今日朝上的吏部尚书盖成。
这些肮脏东西,他是看都不能看,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能听的。如今他谁也不会杀,就如大师傅说的,他曾经的太傅说的。
莫争,莫抢,莫怨……你要学会熬。
没错,朕不怨,也不杀你们,朕将你们摆在这里!朕……熬死你们!
嗯,阿昭最爱吃熬得烂透的牛肉羹,晚上命他们做一些,再烫一壶阿昭自己酿的果酒……他若是不喝呢,便哄他吃几杯,阿昭喝了酒,会唱那种你爱我,我爱你,比月亮还高的淫词浪曲儿,虽那些曲儿粗俗,不过听上去还是颇有野趣的……
御驾走过,胡皇后被人慢慢扶起,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端着她皇后该有的仪态,一脸麻木的被宫人扶着,簇拥着回身进了朝华宫。一缕光线闪过,映的她鬓发后面的银丝微微反光。待她回到内殿,自由宫人将成卷的没有写好的空白经卷帮她摆放整齐道:“启禀娘娘,今日陛下那边要抄洗心经二十卷,这是您的……”
随着一声宫门关闭的声音,陛下去了他清修的地方。于是,这宫内上下,便都清楚,今天陛下便再也不会出来了。
阿润洗去一身疲惫,慢慢从暗道溜达到他与阿昭的园子里。他在屋里找了一圈,阿昭不在,早就等在那里的新仔道,七爷在后花园里呢。
沿着游廊,阿润又来到后花园,才一进园子便看到阿昭光着脚,将裤管子挽得高高的,露着一双嫩白的腿,双手满是泥巴的站在花圃里挖弄什么。
阿润也不觉得脏,随脚将鞋袜甩脱,也进了花圃一把抱住阿昭,将头埋在他的脖子便再也不动了。
顾昭早就看到这位不如意,也不知道今儿谁招惹他了。于是便低低笑了几声问他:“回来了?”
阿润轻笑:“嗯,人回来了,魂魄还在前殿生气呢!”
顾昭点点头,继续拿花铲挖泥巴。
“你也不问问我!”阿润有些委屈。
顾昭轻笑:“家里有个不如意的了,我干嘛给自己添堵,得了,泥泞歪啜的你下来做甚?赶紧出去洗洗,我嫂子那边送来好大一锅炖肉,那肉羹烂烂的,很是下饭,咱赶紧吃了,昨晚我看闲书熬得晚了,今儿想早些睡……啊……喂……”
他话音还没落,身体忽然被阿润横着抱起,顾昭又气又急,只好反手抹了阿润一脸污泥!
第七十八回 ...
这一日,顾允净于郡公府请新朋旧友,座师名士,同僚,同乡等人一起赴宴。
自打顾昭搬进这郡公府,顾昭从未在府里请过一次客人,一来他常去自己阿兄家居住,二来,他的朋友少的可怜,又与同僚关系疏远,他自己也懒于经营。三来吗,自是那个原因,才不得不关起门来过自己的。
终于,这府里算是热闹一次了,于是大清早的他奶哥毕梁立便在府里中门边上,带着一干仆奴忙前忙后。顾允净见到这般情景,自然心里是更加感激自己的叔爷爷妥帖,不知道好了伯爷爷多少倍去。
顾允净与顾昭不同,他本年少英俊,有才有貌,个性又好,来京里数年间竟从没有跟人交恶过,这一点就强上家中兄弟,叔伯太多。顾家门风,直来直往,好听的是耿直,不好听的就是有些呆愣。
有时候顾茂昌开玩笑,竟说顾允净绝不是这家的孩子,他许是要来的。
为此,顾允净能有半年不走顾家大门,走侧门。这孩子也是有脾气的。
半上午的时候,家中客人便陆续的到达,这些客人被迎进门后,并不走中路,而是一进门,便被一乘乘小轿抬至府南的一座竹亭边上等候。
此刻,清风拂过,曲水周围碧波荡漾,远处有船娘摇橹的俚曲儿,近处能闻到满腹花香,草馨。
郡公府的建筑与别府不同,这边的建筑更注重私密性,往往一栋建筑就是一个私密之处,那些建筑各有特色不说,都是自成一格,显得非常雅致。当然,别指望这是顾昭的审美观,他这府里,每一处建筑都是阿润的心血,就如顾昭的主屋,如今日这些客人要去的荷苑。都是阿润精心设计的。
那荷苑本在府中曲水尽头,苑中有曲桥,假山,庭院,戏台,书屋,茶室。苑中有成凹字形屋所十数间,一半砖瓦,一半竹制。即是荷苑,自然整个院子以荷为主基调,那曲曲弯桥便搭在苑中水池之上,随步闲走便能在苑中任何一个角度赏荷。
就连苑中的建筑都是以荷为题,砖瓦基石皆有荷花雕刻,若在苑中摆宴,一干食具用具,皆为荷花,荷叶图型美器。
很可惜的是,顾昭只是知道有这个地方,竟是从没有来过。不但这里没来过,那曲水六弯,一路六个独立的小庭院,他都没去过。这厮就是个家里蹲,叫他挪地方住那是不能的。
等候在竹亭的客人被两条来回游走的木船接了送至荷苑,这一路,曲曲六弯,风景自是美不胜收,更妙的是,如今木船上摇橹的竟是身着碧色荷裙的小女娘。这一路,木船摇摇荡荡,小女娘嘴巴里还会哼哼着唱一些水上来的曲儿,真是未到地方,客人便已微醺了。
家中请客,顾昭却不在。
今日,正是第一批刀笔吏拜师的日子,顾昭辛辛苦苦每日签到为的也是这一日,阿润要让他做天下所有刀笔吏的座师。已经很久没当老师的顾昭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因此他还悄悄写了一张讲稿,那讲稿将他对这个世界的领会,以及对大梁的野望,都写了进去,他甚至还悄悄的背了一番。
他想的是美,可惜有人早就知道他是个不学无术,只会看春闺梦小画本的半文盲,也早就给他找了副博士代他所有的课。如今这讲演,自然也就被人替代了,不需要他了。
顾昭有些失望,不过脸上却没带出来。既然当不成老师,他好歹还是副校长还兼职政教处长,因此,他便坐在衙门里,等着庆万一个一个将录取的学生叫进来勉励几句,再把第一个月的米粮发下去。
随着学生一个个的被叫进来,拜了恩师,领了米粮,这师徒名份儿算是定下了。
最起先的时候,顾昭还乘兴说上几句感人肺腑的,奈何人多,到了最后他也就不发一言,只是摆摆手,做做姿态罢了。没办法,脸都笑僵了,他是实在做不出慈爱的范儿。
大约在傍晚那会子,又有一名学生进来,顿时顾昭与这位学生都尴尬了。你道是谁,却是顾昭以前结识的旧友,那位兰若寺秋艳鬼的相好,薛鹤的八拜之交,李永吉。
如今,上京才复苏,兰若寺早就破败,当年的艳鬼们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如今偶然想起,顾昭想能想到的,就是那个叫絮儿的小姑娘,她剥栗子的手指特别灵活,一会子就能剥出一堆来。
几年前,李永吉痴迷倩女幽魂,半夜癫狂从房顶上跌落,摔断了腿,误了考试。如此,他的人生便开始走下坡路。后来薛鹤与杨庭隐双双入榜,接着各自高飞,如今在地方下面,人家俱都是一方父母,过的好不滋润。
只有李永吉,误了考试后,他癫狂了几日,又没脸回家,不久身边的银钱已然花完,那秋大家自然不愿意白陪他睡觉,如此他被人赶了出来,从此流落在了上京。
从闹区的坊市花楼,住进了价格低廉的民房里。
几年前那场灾难,李元吉命大,活了下来。却依旧不敢回家,他害怕看到失望的老父亲,还有带着幼子苦苦熬日子的嫡妻。一次这一次他倒是发奋了,奈何,这一科他再次的名落孙山。
前些日子落榜,李元吉几乎有了死意,却不料想,如今朝里却多出个救命的衙门。他一咬牙,就此放了过去的念想,投身刀笔吏,发誓从小吏做起。
顾昭尴尬的看着李永吉,可李永吉却早被艰难的生活剥离走了所有的尊严。
他走进来,撩起袍角,恭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头道:“山阳李永吉,拜见恩师。”
顾昭想站起来,却又不能,无奈之下,他咳嗽了两声后道:“起来吧,去外面等着,一会我还要找你。”
李永吉点点头,躬身回答:“是。”
说罢,转身退了出去。撩门帘的时候,过堂风在他身上带了一些酸意进屋,想是他许久没有沐浴,身上已经发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