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草吃嫩牛
身在古代,悄无声息的将一些可以预见危险都悄然的化解,却无人称颂,做了那么多大事儿,偏又没人理解,如此顾昭就在心里生出了一些英雄寂寞之感。
这位寂寞的英雄就这样微微仰着下巴,骑着小玉,慢慢悠悠的进了城。
巳时一刻的南门安安静静的,偶尔从街的那边传来一串儿驼铃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上京凡举有身份的人家,都爱整一头骆驼装装门面。
为何骆驼如今这么招人喜爱,文人们是这样解释的,骆驼性格温纯与世无争,就是几日不管吃喝,那也是照样昂头挺胸颇有风骨,见宵小之辈,它还会不惧权贵,喷你一脸吐沫表示不屑,实在是大快人心。
如今京中骂人,有一句谚语是这样说的?
“那厮骨里黑着呢!不被骆驼喷一脸,你也不知道他心里黑不是?”
如此,世上万千生物,文人便从此独爱骆驼,实实在在是喜欢这样的品性。想来这些人也想肆无忌惮的喷谁一脸,又没有那个胆子,心下羡慕之后,从此独爱骆驼。
有了文人们这样一吹捧,这就没把骆驼带进京的顾昭什么事儿了!他的纨绔格调着实配不上骆驼大爷的傲骨,因此,人们下意识的忘记了他。
现在骆驼是大家的,其中,红驼,紫驼,黄驼,白驼中,白驼最贵,一匹略有杂色的白驼崽子,如今在上京已然到了三百贯而不得。
更有去岁京中名士曾赋诗一首曰:
脊骨连巍峨,蹄宽踏山河。
回看青陌上,脆铃响云歌。
此诗一出,坊间竞相传颂,疯魔一时,一时间竟咏出无数各种骆驼歌,骆驼令,骆驼赋。
却说顾昭进了南门,小玉听到有铜铃,身姿便是一抖,脑袋一拐,竟然自己掉转方向,往那边街里去了。
顾昭也不管它,难得出来,便随它走。
走了没多一会子,小玉停在一家骆驼店门口,顾昭抬头看了一下招牌,便知道,这就是新仔常说的京中很红的骆驼店《金驼王》,此间店铺东家姓王,上谷郡老牙郎出身。
用新仔的话来说就是,这货走了红运,借了小爷的紫气,他就喧腾起来发了!
新仔说这话的时候可是很生气的,要知道顾昭的第一头骆驼可是他整来给小爷玩耍的,谁知道竟然兴盛起来,被旁人发了横财,新仔难免就有些嫉妒恨,羡慕倒是没有的,他们门下,可不缺这一点儿,眼儿高着呢。
小玉肆无忌惮惯了,到了骆驼店门口便将脑袋扎进人家放在门口的牲口槽子里吃料。
一边吃,一边还左右将本来的主人推到一边,姿态十分的不美观还嘚瑟!
正在此时,那门里忽然传出一声大笑:“呦,瞧瞧哎!这是谁啊?”
这人的话语里,透着一股子蜂蜜放多了的味道,甜的发腻,嗓子尖细,虽做作,可话语从内到外却也透着一股子亲切,这种亲切外人无法体会,但顾昭却是熟悉的。
顾昭拍拍小玉,小玉慢慢跪下来,顾昭扶着阿德的手一边下骆驼,一边笑呵呵的打招呼:“可是耿家哥哥在当面……”
话音未落,从店里滚出来一个白宣宣的肉球子,这肉球一边滚,一边继续大笑着打招呼:“哎呦,哎呦!我就说么,今儿起来喜鹊都叫了,定有好事儿!瞧瞧,前几日我还说呢,我就!想我的小老弟儿了,亲弟弟,好弟弟,今儿可不就见到了!”
出来这人那真是周身珠圆玉润,甭看世上的人都喜欢瘦子,那是他们不知道胖子的好处,胖子最大的好处就是,甭管你年纪多大,脸上的皱纹都会被肥肉舒展开来,看上去,胖子永远总是要比瘦子面嫩的。
出来这个白胖子今年也该六十多了,可他那个圆润劲儿,硬是将他的岁数拉低了足足有十岁,加之他有喜欢满花的翠色衣衫,这就又将他的岁数拉低四五岁儿。
他的眼睛是圆溜溜的,鼻头是圆溜溜的,下巴还要圆出几道可爱的弧度,并且坠落了下来,淹没了脖颈。这上上下下的肉山堆积着,别说,这人竟然圆出一二分的天真可爱起来。
眨巴眼儿的功夫,圆球儿就滚到顾昭面前,这人伸开双臂便要热情拥抱顾昭,奈何肉太多,想抱进怀里,手却只能够到肩膀,大力拍背,就改成拍肩膀了。
顾昭眯着一只眼儿,下巴微微扬起,也是笑的欢快,看到这人,他也是微妙的愉快起来,要知道许多年前,他送了几家人一场大富贵!面前这人叫耿成,他家因人口稀少,便被顾昭与他老哥哥提拔了一下,从此,他家便一飞冲天!
如今,护帝星这六家,甭管怎么说吧,政见不合也好,平时小打小闹也好,他们内部还是相当亲厚团结的,要知道,这些人很玄妙的都认为,他们先祖都是上天派来的,前辈子就亲厚,过了这辈子,完成任务之后死了回天上,他们依旧是朋友同僚亲戚。
如此相互接近,常有联姻,就是纠葛矛盾,只一提起先祖的交情,那也是顿时什么气儿都消了。
耿成笑的嘎嘎的,顾昭看他亲切,便问他:“哥哥怎么有空在此?如何没有去东门?那里热闹得很!”
耿成圆润的脸上依旧是一脸笑模样,浑不在意的一挥胖手:“弟弟这话出来可是作践我,我算那个地方上桌的主菜?”
顾昭顿时窘然了,这话他不明白啊?这是这么说的?
见顾家小弟弟耳朵微红,耿成脾气好,倒也不为难他,他疼爱的伸出胖手一把拉住他:“来来,屋里坐,老王这里有好货色……”
顾昭只好随着他进了屋,去了后面。
这后面是个大院子,靠墙建了半圈的牲口棚子,这棚子里养的全是各色的骆驼。
耿成拉着顾昭到了里面点的一间独个儿的牲口间,这里面拴着一头毛色比顾昭的小玉差一点的白骆驼。
“瞧瞧,这是我家的雪玉!”耿成爱惜的摸摸骆驼的脑袋,然后笑嘻嘻的对顾昭说:“它有啦,跟农司陆都案家里那头配的,六个月的,老王说了,保证出来的时候,雪白的,当然,谁家也不能跟咱家小玉比不是?阿弟的小玉,那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摇了一下。
顾昭讪讪的笑笑,完全不知道如何接话。
那屋里出来几个小厮,很快的在院里摆上桌椅,摆上茶点吃喝。
这店中的老牙郎也不敢过来,就站在门廊那边侍奉着,一脸巴结的笑着。
耿成拉着顾昭坐在院子里,搭配着一院子牲口味道吃吃喝喝,半点也没嫌弃。
说起来,耿成这老爷子,也算得是老纨绔了。
作为仅存的六星,他与其他几家不能比,本身家里根子弱,全靠上面的赏赐活着,又没什么政治资本可以立足的,因此,在市面上,大家对他的态度还是亲厚有余,尊重不足。
他原就只是个乡下六品通判,后做了国公,初来几年言行举止自然没了分寸,得意忘形之下先纳了十几房的小,接着又大办酒宴敛财。
原本定婴定大人对他多有照顾,见他不懂事儿,后代又小,便也与他隔开,只命家中晚辈往来就是。时间久了,大家看透他了,围在卫国公身边的本大多就是势利人,觉着他家在朝上全无势力没有好处,自然离开,再也没有人为他,围他。
如此,老国公心情难过,难免就有些不开颜。
去岁,心情失落的耿国公遇到了一个高人,此高人乃是济北王赵元项门下的一位清客。
此清客名曰冯裳,是个十足的妙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