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信风
齐达走到一边亲手解开于氏身上的绳索,“伯伯,伯娘也只是好奇,拿点过去看看罢了。我们兄弟小时候受过伯伯伯娘那么多帮助,两家人早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相互借用点东西,有什么妨碍呢,是吧?”扶起了于氏,齐达状似不经意的问,“对了,伯娘知道谷种的事是怎么在村里传开的吗?说起来我到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呢!”
于氏惴惴的随着齐达的手劲站起身,低头惭道:“是村长家大孙子在书院里听到的,回来告诉他爹的时候被我听见了。后来的事,是村长说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
弄清楚了事情的始由,齐达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村长此人,背后做下小人还可以,真要他做什么事却是不成的。而且,他之所以能做村长也只不过是因为前面几任村长都是他家祖辈而已,自己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人脉。所以,先生那里倒是可以放心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伯伯伯娘难得来这里一趟,一起吃个饭吧。还有二狗哥,”齐达目光转向从来到这里就像个罪人似的直挺挺跪在地上的二狗子,想起小时候两人一起玩耍的情景,不知怎的原本想好的话就说不出口了,顿了一下,才木木的道,“也一起吃顿饭吧,又子都想你了。”
“我们这样子,你不怪我们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有那个脸皮留下来吃饭。”根生今天老脸赔尽了,哪里愿意再留下了吃饭。他要强了一辈子,本来还想借着与齐达的关系提拔一下自己后班人,可是妻子却做出这种事来。根生心头岂止一个伤心可以形容!
死活拒绝了齐达的邀请,根生不顾天色已晚的事实,硬是带着妻儿摸黑回到了村子里。
很久以后,齐达才从田雨家人那里知道,根生回到村子后不久就搬离了平西,谁也不知道他一家去哪里去了。
那时候,得知这个消息的齐达正在为推广杂交水稻而育种的稻田里忙碌。对着面前黄澄澄的稻田,想起平西那些村民们对水稻良种的希冀,齐达心头顿起不胜唏嘘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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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柳坪店铺里的事情交割完毕,齐达一行人便前往茉阳,为齐又两人的科考做准备。
田雨到了茉阳就跟齐达分开了。毕竟他的省亲假加上婚假也才有三十九天,也不好在路上耽搁太长时间了。
之后就是科考。
齐又何西都可以算是张华教出来的。而张华本来就是个应付科场考试的高手。有这样的师傅把关,齐又何西两人的策论文章从来都不差。再加上齐达一路敦促他们读书,所以中秀才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齐达是在秀才科过了之后才见到的张先生。这一次先生的弟子里只有两人过了这个考试,不过也算是不错了。
因为省亲假期已经结束,齐达急于离开,甚至没有时间等齐又他们参加放榜之后的鹿鸣宴,只是和先生打了个招呼,然后接过了先生终于写好了的一封薄薄的家书,在先生有些古怪的嘱托中离开了茉阳,踏上了前往交州的路。
只是,一路乘船到了秣陵,正准备换海船前往交州的时候,齐达遇到了来自京城准备前往交州的天使,正是皇帝派来宣他进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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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州是去不成了。
齐达抱着一种微妙的轻松感写了封信详细说明了自己的现状,然后与张先生的家书一起装了,亲自到了驿站,把信交给了驿卒,并以重金相托嘱咐交代驿卒千万要把信送到交州刺史张华手里。
说起来这还是齐达第一次干这样类似贿赂的事情。出来之后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转念一想这可是张华去交州后收到的第一封家书,千万出不得差错,而且自己也是受了先生嘱托传书的,也就释然了。
只是,想到这一去又有许久不能见到张华,还有之前对合浦百姓作的“少则四月,多则六月,必定回来”的承诺也必定不能实现了,齐又腹内不经又有几分焦灼。
这样一路北上到了京城,齐达嘴里竟然起了几个大泡,疼得他话都说不清。如此,倒也多少分了一下他的心思,再没有像出发时候那样因为思虑重重而夜不成眠。
一进京城,齐达就收到了皇帝的召见。
匆匆回到自己家里,扔下行李,随随便便洗了个澡,然后齐达就撇开因为见到自己已经有了功名的儿子喜不自胜而絮絮叨叨的向齐达表述着忠心的何氏夫妇,换上衣服随着前来宣召的内侍进了宫。
皇帝是在紫宸殿见的齐达。
齐达几乎一到就被宣进了殿内,然后就见到整个大殿只有一副座位空着,显然就是等他一个人了——本朝议事,除非是元日和冬至日的大朝会,不然一般的情况下参与议事的官员都是有座位的。
殿内除了他还有三四个不认识的老头儿,两个身着王服的年轻人,然后还有两个他认识的,李度和庾隐。所有的人,非红即紫。
看到他进来,庾隐递过来一抹担忧的目光,嘴唇蠕动,无声的吐出两个字,“水稻。”
拜礼过后,上首的皇帝让他坐下,然后拿出一封折子让太监拿到他面前,“齐卿,这上面所言,新稻亩产近二十五石,可是真的?”
齐达翻到后面一看,是张华上的试种折子,大概浏览了一下,上面说的基本上与事实无差,于是点头,“陛下,这上面所言属实。”
周围几个老头子眼皮直跳,其中一个忍不住跳出来道:“空口无凭,齐少卿说的新稻,稻种在哪里?如此产量,可有农人为证?果真不假,为何还要靠逼迫强令州人栽种?”
周围的其他人也都纷纷投以怀疑的目光,上首的皇帝闻言也微微颔首,“齐卿,你有何话可说?”
齐达瞪大眼睛看向皇帝,吃吃的道:“陛下,那谷种,我不是一年三次的送进京来让人试种么?”
皇帝的脸僵了一下,喃喃的自语,“那是谷种?”
皇帝坐的太高了,下面的人都没有听到皇帝的自语。坐的比较靠近皇帝的一个看着就正气十足的老头
子转头对着皇帝,“陛下,那谷种试种成效如何?”
旁边一直闲闲坐着的李度突然抬手做了一个掩嘴的动作,但是距离他比较近的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低低的喷笑声。
皇帝的声音听着有几分尴尬,“那谷种产量尚未可知,不过吃起来倒是满口余香。”
满殿大臣顿时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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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的事情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不过事情还没完。毕竟张华在折子中说的数字太惊人了。民以食为天,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谷种,那自然是造福于民的大功劳;可如果是假的,满朝的清流文人等着他呢!到那时候,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张华两人。
“衡文!”刚刚走出紫宸殿,齐达就被后面的声音定住了。
庾隐一身紫袍缓缓走到齐达身边,“你清减了。”
“没有,”齐达摇头,咬唇,“他们都说我胖了。”
“噗——”庾隐轻笑出声,原本还残有几分疏离的眸中顿时满是笑意,“你呀!”再也忍不住,庾隐倾身上前抱住了齐达肩膀。
“咳!咳——”后面传来明显故意的咳嗽声。
齐达红着脸推开庾隐,带着一种莫名的心虚,转头看向来者,“衡之(李度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