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流书呆
异能又变强了,体内翻搅沸腾的岩浆只喷发了片刻便逐渐熄灭,他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往里一躺,很快进入梦乡,手习惯性伸入枕下,握紧一把匕首。
翌日,贾元春得了消息遣抱琴送来重礼,并给老太太带了话,言及自己久病卧床,思念家人,望母亲祖母前去晋亲王府一见。
“太太也病得重了,下不了地,还是老身一个人去吧。”贾母推拒道。
元春本就不指望自己一句话能救出母亲,不过激了老太太去见她罢了。病了一个月,派人递了许多话,老太太始终无动于衷,即便自小在她身边长大,感情深厚,元春也不免生了几分怨怼。
抱琴假意询问王夫人几句便扶着贾母登上马车,踢踢踏踏到得晋亲王府。
“老祖宗,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把孙女儿忘了。”贾元春半躺在床上,强笑道。
“如何会忘?到底是我亲手养大的娇娇宝贝。”贾母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孙女消瘦不堪的手腕,叹道,“你别跟祖母耍心眼子,你母亲造的孽,我就不信周瑞家的没告诉你。府中连连出了许多大事,我有心来看你,可实在脱不开身啊!就在昨天,你那不成器的弟弟还做下一桩丑事,说起来真是荒唐……”随即压低嗓音,将学堂苟且那事说了。
贾元春呆怔半晌,干裂的嘴唇咬出一丝血来,恨道,“宝玉之前绝不是这个样子!他心地纯善,不知世事,如何会在短短一月中变得如此荒淫?老祖宗,你难道就不会往其它方面想想?若不是你们软禁母亲,若不是贾环步步相逼,若不是你打压厌弃于他,他怎会性情大变自暴自弃?”
“你母亲造的孽连王爷都知道,我若不处理,像个什么样子?再者,大房一家还眼睁睁的看着呢,若叫他们心气儿不顺了,不管不顾闹将出去,贾家还不得玩完?!贾家垮了,你在王府如何立足?还有,我打压厌弃宝玉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贾母心中怒气横生,目光触及孙女苍白憔悴的容颜,又不得不压下去。
贾元春自知失言,缓和了语气问道,“你为何换了他的通灵宝玉,还不许旁人说他有出息?这不是打压是什么?”
分明是一片拳拳回护之心,到了孙女嘴里却成了打压厌弃了,合着他们一个二个都是这样想的?自己劳心劳力究竟图个啥?贾母脸色白了,眼眶红了,抖索着唇瓣恼恨道,“好哇,我本是好意,你们却当了驴肝肺!你知晋亲王那天看见宝玉说了什么?说他衔玉而生天降异象,真是好大的福气,连皇子龙孙都比不得了!我这才忙忙使人换了通灵宝玉,对外便说丢了。这些话传开来第一个受害的就是宝玉,我也就没挑明,想你们应该能理解我的苦心。罢,你们既然不满意,我立刻给他换回来,就说我家宝玉出息!将来比皇子龙孙还要出息!”
贾母越说气性越大,渐渐有些口不择言,心知再待下去少不得闹一场,杵着拐杖扭头便走。
等她走得远了,贾元春才堪堪回神,想到王爷近月来未曾踏入自己房门半步,未曾垂问自己病情半句,看见自己时面上含霜目中泛冷,原不是贾环搞的鬼,却是被自己弟弟带累了。且这事早已被母亲传得大庆皆知,谁若在皇上跟前诋毁个一句半句,当真是百口莫辩啊……
想到这里,贾元春一下一下捶打床沿,望着帐顶苦笑道,“造孽啊母亲,都是你造的孽!女儿自保都难,却是救不了你了!”
与此同时,探春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跨入赵姨娘母子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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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款款而来的秀丽少女,小吉祥和宋嬷嬷均是一愣。
“这是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探春笑问。
“怎么会?三姑娘快快请进!”宋嬷嬷连忙上前引路,小吉祥撩起裙摆便往赵姨娘屋子里奔,兴高采烈的喊道,“姨奶奶,三姑娘来看你来了!”
探春见状心中颇为得意,心道果然如此,凭我做了多不好的事,姨娘都放不下我。母子亲缘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的。
赵姨娘正盘腿坐在炕上看账本,闻言先是一惊,后又一喜,跳下炕便要迎出去,似想起什么却堪堪打住,踢掉穿了一半的绣鞋,重新坐回炕桌边,并找了一面绣绷子将账册盖住,淡淡摆手,“让她进来吧。”
归家那么久未曾来探,偏环儿中了小三元她就来了,到底是敏探春,趋利避害,审时度势的本事一流!想到这里,赵姨娘不免觉得心寒,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却也无法完全丢开手去不管,看一眼也好。
探春入屋后见赵姨娘安安稳稳坐在炕上,面容很是平静,心下便有些不舒服,可目光触及地面颠三倒四放着的绣鞋,便暗暗笑开了,主动凑上前去唤道,“姨娘,我来看你来了,最近过得可好?身子可爽利?”
“都一个月了才问,不觉得晚了点?是看见环哥儿中了小三元,觉得有利可图了吧?那天不是挺硬气么,说我们今后与你全无半点干系!你这回过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赵姨娘声声诘问,虽然已过去很多天,想起来依旧觉得心如刀绞。
探春低着头许久没说话。
赵姨娘等得不耐烦了,这才正眼朝她看去,冷漠的表情立即被惊讶取代,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不声不响就哭起来了?我说错你了么?”
“姨娘说得没错,是我错了。”探春哀泣道,“可你们谁人能理解我的苦?我自小早慧,虽养在老太太身边,仆役成群千娇万宠,却也明白自己只是个庶女,再如何也越不过大姐姐和宝玉,故而恪守规矩,谨言慎行。我心知太太待我好不过为了控制姨娘,打击姨娘,可我小小年纪,有何能力反抗?我也要生存啊!环哥儿虽然物质上差我一截,可他生病的时候有人疼,难过的时候有人宠,欢喜的时候有人倾诉……可我呢?无论伤心难过还是病痛,都得自己硬捱过去。多少次你带着环哥儿在花园里嬉笑玩耍,我却只能躲在暗处偷看,自己对自己说——瞧,那是你娘,那是你弟弟,你不是一个人呢!末了再偷偷溜回去,躲在房中痛哭一场,还不能叫旁人发现。你们只看见我表面的风光,可曾看见这背后的辛酸苦痛?人人都道我精明强干,可这份精明强干不过为现实所迫罢了!如果可以,我多想做一个有娘疼有娘宠的娇娇女啊!”
说到最后,探春已然泣不成声。
赵姨娘被她说的心都快化了,坐过去将她搂入怀中,一边替她擦泪一边哽咽道,“我的儿,你不说,我怎知道你心里苦?以前我也不对,不该总是吵吵闹闹让你难做。好了不哭了,太太倒了,你再不用怕她了。从今以后娘会疼你宠你,不让你吃半分苦头!”
侍书垂头假装抹泪,心中却暗暗赞道:姑娘这话说得好生漂亮,任哪个为娘的听了都得心软。只不知环三爷会不会这般好糊弄?
正胡思乱想着,门口一道慵懒的嗓音传来,“哟,这是咋了?唱大戏呢?”
“兔崽子胡说些什么!”赵姨娘三两下抹掉眼泪,欢喜道,“快过来,你姐姐来看咱们了。”
贾环斜倚在门边,也不知站了多久听去多少,一双雾蒙蒙黑沉沉的眼珠紧紧锁定探春被泪水打湿的脸庞。
探春低下头用帕子擦泪,实则为躲开少年那仿佛洞彻一切的目光,心中的自得也被慌乱所取代。这个弟弟自从回来以后便大为不同了,身上总弥散着一股叫人心惊肉跳的邪气,令她委实喜欢不起来,更亲近不起来。
贾环慢慢走过去,蹬掉鞋子往炕上一歪,问道,“是来贺我的?礼物可曾带了?”
“自然带了,三爷请过目。”侍书连忙呈上几个锦盒。
“死孩子,一来就问这个,见不见外?”赵姨娘没好气的戳儿子额头。
贾环冲老娘灿笑,自顾拆开锦盒,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药瓶。
“这是百花玉露丸,送给姨娘的。每天晨起含上一颗能清除体内淤积的毒素,达到美容养生,延年益寿的效果。”探春柔声解释。
“这是宫中娘娘才能用的贡品,大姐儿送给姑娘一瓶,姑娘没舍得用,说是留着等姨娘回来。”侍书轻声补充。
赵姨娘立马夺过去,放在掌心细细把玩,又拧开瓶盖轻嗅,笑得嘴都快裂了。
贾环拆开下面一个锦盒,都是些珠钗胭脂等物,看上去很值些银子,正欲伸手拨弄,又被赵姨娘一把抢走。
探春心里看不上赵姨娘粗鄙贪婪的举止,面上却半分不露,抽出最下面一个锦盒递给少年,玩笑道,“环哥儿还是直接看这个吧,这个才是你的。”
贾环冲她淡淡一笑,慢条斯理拆开锦盒,拿出一双大红缎面嵌金银丝的花鸟纹粉底小朝靴,靴头用多余的缎子折出半朵牡丹的花样,并用金银丝线浓描重抹,密密缝制,显得华贵非常。
赵姨娘看了叹为观止,啧啧有声道,“这做工,这绣样,简直神了!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儿啊,可得费一番苦心吧?”
探春正欲摇头,侍书抢白道,“可不是吗,因心里念着姨奶奶跟环哥儿,姑娘平日里一旦得闲就给你们做些绣活聊以自慰,做完了生恐太太发现,又含着泪烧掉。这双靴子足足做了三个月,因实在花了很多心血,姑娘没舍得烧便偷偷藏起来!瞧瞧,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赵姨娘连忙握住女儿双手,心肝肉的直叫唤。
探春摇头道,“哪儿有她说的那般夸张,辛苦是辛苦了一点,但我乐意。环哥儿快穿上试试。因不知道你长多高了,我估摸着尺码做得,若有不合脚的地方我好拿回去改。”
贾环嘴角微微上翘,仿佛很是兴致盎然,正欲弯腰套鞋,哑巴兄妹蹬蹬蹬跑过来,一左一右替他把靴子穿上。
“三爷,靴子太大了,前面都是空的!”哑妹戳了戳空荡荡的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