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芽尖尖
他听见沈流云用一种很没办法的、哄小孩子的语气对自己说:“选一个吧,吃完还会有的。”
吃完还会有的,所以选哪个都可以,都不必担心。
闻星到底做出选择,选了左边莓果味的一袋。
沈流云没有直接递给他,而是帮他撕开包装,从袋子里拿出一颗送至他的唇边。
在他的印象中,莓果味的Haribo很甜,不知是不是生病了嘴巴里发苦,味同嚼蜡,半点没尝出甜味。
他重新躺下,扯过被子罩住头,告诉沈流云自己要继续睡了。
闻星没能用被子罩住头多久,沈流云就将他的被子扯了下来,“别这么睡,会透不过气。”
沈流云管得真多。
闻星在心里不满地埋怨,但实在没力气跟沈流云吵架,只得按照对方的意思来,听话地没再用被子罩住头。
没多久,他隐约听见一声门响。
沈流云或许是走了。
实际上,沈流云不仅没走,还再次借用了闻星的厨房,正在用一口奶锅煮粥。
可能是发现沈流云正在做饭,鸟笼里那只一上午都没吃到东西的小鹦鹉饥渴难耐地叫唤起来,叫得难听又大声,吵得人头疼不已。
沈流云怕它的叫声吵醒闻星,只能将火关掉,过去先投喂这只因主人生病而无人照顾的小鸟。
由于沈流云不知道闻星把鸟食放在哪里,干脆把小鸟从笼子里放出来,用手小心捂着,以此暂时制止它继续叫下去。
然而,他因这只鸟的漂亮外表对它的性格产生了不该有的误解,手掌被它狠狠地啄了好几下。
他气得用言语威胁对方,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你再啄我,我就饿死你!”
掌心里的小胖鸟对他怒目而视:“啾啾啾!”
莫名的,让沈流云联想到那款经典游戏的名字,一下笑出了声。
沈流云到处找了一圈,好在空间不大,很快就让他在橱柜里找到了鸟食。
他不太懂该喂多少,只能凭感觉往小鸟的食盆里放。
小鸟看见盆里比平时明显多出很多的量,立马消气了,兴奋地把头栽进食盆里,欢快地进起食来。
它吃相非常糟糕,将谷物溅得到处都是,引来沈流云一记嫌弃的眼刀。
他用手戳了一下小鸟的脑袋,语气纳闷:“你主人平时不给你吃东西吗?”
小鸟忙着吃,根本没功夫搭理他。
早在沈流云还只能靠视频的画面见到这只鸟时,他就已经对它积攒了许多怨气。
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嫉妒。
此刻,趁着鸟的主人不在,他又戳了一下小鸟的头,“你说说,你有什么用?你主人生病了,你是能出去给他买药,还是能给他煮粥?”
显然这两件事,小鸟都做不到。
那为什么小鸟可以住进闻星的家里?真是令人费解。
吃饱喝足的小鸟开始在桌子上走来走去,昂首挺胸地迈着它并不规范的正步,嘴巴里兴奋地往外吐了一连串的话,鸟语和人语掺杂。
沈流云一会儿听它啾啾啾地乱叫,一会儿听它叽哩哇啦地说着中文:拜拜!拜拜!挂了!挂了!气人!气人!
沈流云不知道它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好笑地叫停,把小鸟从桌子上抓起来,“好了,你也吃饱了,该回笼子里了。”
小鸟不太配合地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钳制住它的力量,嘴巴里又骂骂咧咧起来。
沈流云真不知道闻星为什么要养一只脾气这么差的鸟,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鸟被关进笼子里时,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话,沈流云没能听清这句是什么。
他挑了一下眉:“真厉害,还会说长难句。”
小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又复述了一遍那句话。
这一遍沈流云总算听清了那句话,唇边的笑意也因此瞬间消失。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笼子里的鸟,嘴唇微动,“你再说一遍。”
小鸟拍拍翅膀,看在刚刚饱餐一顿的份上,听话地又说了一遍——
“沈流云,我睡不好。”
这句话当然不会是特意教的,只可能是说得次数太多,被鹦鹉听到,自发学会了。
沈流云没养过鹦鹉,连霂小时候家里倒是养过一只,还曾向他抱怨,家里那只鹦鹉很笨,学一句话学了一个多月才学会。
沈流云不敢细想,过去的这些时日里,闻星究竟重复说过这句话多少遍,才让鹦鹉都听会了。
他脚步沉重地重新回到卧室,将那一抽屉的药瓶都拿了出来,对照着上面的英文一个一个搜,发现全是助眠作用的药物。
瓶身的字逐渐变得模糊,握着药瓶的手也开始无助地发颤。
他不知道,与他分手以后,闻星失眠的症状竟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只能够依靠药物来熬过。
这不是他第一次直面闻星的痛苦,可却比从前的每一次都让他更加难以承受。
无尽的悔恨与痛苦齐齐涌上来,似要将他整个人都撕扯为两半。
沈流云在沙发上枯坐了许久,才勉强平复心情,回到厨房继续煮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沈流云试了一口,确认煮好了,便盛了一碗粥送进卧室。
他将碗先放在床头柜,而后弯腰温声叫醒闻星。
叫了好几声,闻星才有了反应,睁眼见到是他,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沈流云神情微滞,但也只是说:“等你好了我就走。”
闻星坐起来后,沈流云先给他测了一次体温,见温度降了下来明显松了口气。
为了让闻星靠得舒服一点,沈流云还细心地给他身后垫了个枕头。
做完这些,沈流云才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端了过来,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而后送到闻星的唇边。
闻星没有张口,只是皱起了眉,很困惑地看着沈流云,好像弄不懂他这是在做什么一样。
沈流云迎着他的目光说:“你先吃点东西,不然胃会不舒服。如果不喜欢喝粥,我再去给你做别的。”
闻星垂眼,看着眼前那碗粥,疑心自己是病糊涂了。
他真的对沈流云的行为感到无比费解,轻声问:“沈流云,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流云端着碗的动作一僵,像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一时无言。
闻星见他不答,只好自己猜:“是不是因为你这一年的时间里,依然画不出来画,所以只好又来找我,想要像以前一样继续欺骗我、利用我,是吗?”
碗又放回了床头柜,沈流云颤声回:“不是这样的,闻星。”
闻星扯了扯唇角,“是吗,那是怎样的?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沈流云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把他原本正常的生活再度搅乱。
他既感到困惑,又感到伤心,不禁问:“我对你而言,到底还有什么价值?”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闻星的手背上。
起初,闻星以为是自己哭了,但他的脸上是干燥的,恍然发觉那泪水来自另一个人。
越来越多的泪水落下来,突如其来得好似一场热带暴雨,顷刻间就淹没他的手背,连带着空气都变得闷热而潮湿。
他听见沈流云几乎哽咽的声音,语无伦次地向他否认:“不是的,闻星……我爱你。”
“只爱你……”
“最爱你……”
闻星的手被很用力地握紧,如从前一样给予他被迫切需要的感受,令他再度置身于漩涡的中心。
一个沾着泪水的吻很轻地印在了他的手背,那么珍重,那么怜惜。
可他还是将自己的手从沈流云的手中缓慢抽出,进行这样一场令他自己也倍感痛苦却又必须要做的剥离仪式,近乎残忍地告诉沈流云一个事实:“我不相信你。”
第62章 62·红苹果
不知何时,沈流云弯腰屈膝,半跪在了床边,曾经高傲的头颅也随着热泪一同栽下。
似是战败的投降,亦是诚挚的悔过。
可是闻星却体会不到一丝一毫胜利的喜悦,只是垂着眼,眼底空荡又澄澈,什么也没有。
他并不怨恨沈流云,只是无法再信任。
沈流云是惯会用花言巧语来哄骗人的,给予他太多糖衣包裹的炮弹,堆积于他心底,在识清沈流云面目时轰然炸毁,留下一个难以填平的血窟窿。
“我不相信你,你总是在骗我。我分不清你说的话究竟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闻星艰难地一字一句把话说出来。
哪怕由于病痛,每说一个字他的喉咙都像有刀片划过,也依然尽力说得字句清晰、态度坚决。
像喝了女巫药水的人鱼,日后每每想要开口说话,都要经受一遍无力与痛苦,而这就是爱情的代价。
不一定会拥有,但一定会伴随着失去。
“我明明问过你很多次,可你一次也没有跟我说过实话。到最后实在瞒不住了,不得已之下你才把实情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我自己发现了,你想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呢?”闻星说到这里,身体的温度骤然降低,好似被一举拉回那个下着雪的夜晚。
想到沈流云方才说的“爱”,他扯了扯嘴角,嘲弄地看着对方,“你说你爱我,那你是因为爱我,所以才整日对我大呼小叫,一边叫我辞掉乐团的工作,一边又以我为灵感来创作的吗?!”
婻沨 “沈流云,你自己分得清楚什么是爱,什么是利用吗?”
“我分得清。”沈流云应答得不假思索,抬起头与闻星对视,用那双他无比熟悉的眼眸,让他窥见那掩藏在冰层下的哀痛。
“跟你在一起是因为爱,不是因为别的。”沈流云再一次握住了闻星的手,想要告诉他,尽管他们的过去确实存在许多欺骗与错误,但并非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握了好一会儿,见闻星没有甩开,好似从中汲取到一丝力量,得以继续往下说:“我知道我过去做错很多事,也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但……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说完这句话后,沈流云像害怕听见闻星的拒绝一样,很轻地闭上了双眼。
如同罪大恶极之人在等待自己的宣判。
这实在怨不得别人,要怨也只能怨他从前过度自我,不知晓闻星的信赖也有额度,将之过早地透支,如今只能倾尽一切来弥补亏空。
这样的沈流云落在闻星眼中,是滑稽可笑的,也是陌生罕见的。
他想到很久以前自己有过的疑问: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事会让沈流云铭记呢?爱可以吗?闻星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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