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城哑人
在此,我祝各位读者生活愉快,谋杀顺利。
十分钟内,如有疑问,可提问。”
血字密密麻麻,塞满了纸页的每个角落。
黎渐川一边飞快地把这些文字刻进脑海,清晰记住,一边暗自分析着这局游戏的情况。
七名玩家,将会每天一换地在七个镇民身体里生活,并需要亲自制造不会被破解的谋杀案,或侦破其他玩家犯下的案件,拿到礼物和镇民仇恨。也就是说,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是做凶手,而可完成可不完成的任务,是做侦探。
这两者看起来都不怎么样。
而晚餐的读书分享,要么是在提供破解谋杀的线索,要么就是存在指向最终谜底的线索。
另外,血字称呼他们为游魂,那是否说明他们犯下的凶案,极可能和罗大听到的警察局老人们所说的朋来镇鬼上身有关?
似乎又不会这么简单。
至于其他的,黎渐川暂时还没看出来。
不过无缘无故的情况下,无论是主动谋杀在座的玩家,还是主动暗害朋来镇的镇民,都是他所无法接受的。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道德水平很高,很有正义感的人,可原则就是原则,底线就是底线。
如果仅仅是因为环境的改变或魔盒游戏的要求,就轻易放弃自己的原则,踩低自己的底线,那这样的人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现在远没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七天内完成一次谋杀是必须任务,而要想拒绝这个任务,除了要接受自己极可能错过谋杀成功获得的意外之喜外,还要有信心确保自己不被他人杀害,并能在七天期限到来前,成功解谜。
想解谜却不杀人,很大概率就一定得侦破凶案,来获取线索,不然两个任务都不做,很可能就什么关键线索都得不到。
不仅是线索,黎渐川还能肯定,两个任务都没有完成的玩家,在七天结束时,必然会面临比全镇通缉更可怕的事。
这张纸上虽没写,但以往的经验告诉了他这一点。
这样看的话,不杀人只破案,或许是一条比制造凶案更顺畅的道路。可魔盒游戏,不可能造就这样哪怕不明显但依旧存在的不平衡。
黎渐川沉思之际,也有玩家注意到了纸页末尾的十分钟答疑。
墨迹显露完全后,木桌上只再寂静了十几秒,就有人沉哑开口道:“我想知道,谋杀成功且二十四小时不被侦破获得的意外之喜,和在期限内顺利侦破案件得到的朋来镇礼物,哪一个更好一些。”
从上首的空位顺时针算起,这是二号玩家。
黎渐川坐在他左手侧,是三号。
二号问出的这个问题,大概是在座所有玩家都最为关心的问题,这也决定着他们之后的选择。
七张纸页的文字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墨迹:“客观上看,这两者是差不多的,没有谁优谁劣。”
“只是我个人建议,你们最好选择前者。”
“前者看似很难完成,但一旦完成,度过那危险的二十四小时后,七天之内你们就不再会有其它后顾之忧。后者嘛,不需要面临可能存在的通缉,也不需要冒险杀人,表面上好像非常安全,但破获案件后,在获得朋来镇礼物的同时,是会收获镇民们的仇恨的。”
“千万不要小瞧这些仇恨哟。”
七号笑着插言:“那看来最好的法子就是两个都不选,想办法去找其他线索,在第七天到来前解谜或只剩三人通关离开。”
红色墨迹勾勒出一个大大的简笔笑脸:“朋来镇不会允许没有沾染过血腥的游魂飘荡,但你可以试试,我鼓励大家的每一次尝试。”
七号笑了声,闭了嘴。
他只是顺势试探,想从墨迹里获得更多的蛛丝马迹而已,这么明显的陷阱他可不会真的去踩。
黎渐川也很清楚这一点,他敢打赌,七号说归说,脑海里必然是一点尝试的想法都没有的,在座的如果真有人敢去尝试,那除了不把魔盒游戏放在眼里的大佬,就是自以为是的傻子了。
四号也毫不客气,趁机提问:“二十四小时,是从案发的那一刻算起,还是从报案的那一刻算起?”
“报案的时刻。”
墨迹显现:“但我需要提醒各位,在朋来镇,没有任何一起凶案可以被长时间地隐瞒下去,案发一小时内,必定会有人找到罗大报案。”
简短的两三个问题,就让十分钟的答疑只剩了个小尾梢。
黎渐川从刚才这三名玩家的问题里,听出比较明显的倾向。
七人里,绝大多数都对犯下凶案没什么顾忌。
他也迅速开口,沉声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侦破案件是否需要指认凶手或逮捕凶手?不需要的话,逮捕了之后是否会有额外奖励?需要的话,朋来镇是否会提供帮助,指认的是镇民身份,还是在座的某一个人本人?”
纸页上的墨迹迟钝了一下,像是瞬间处理到太多问题时卡带的机器。
但很快,它就调整了过来。
“需要指认,不需要逮捕,如当真逮捕到了凶手,可获得一点小惊喜。”墨迹缓缓勾画,“至于指认对象嘛,当然是游魂本身。若他仍在犯案时的镇民体内,直接指认便可,但若不在,则需将他找出。”
不等玩家们细品这三行字,墨迹便飞速消失。
纸页无风自燃,化作灰烬飘落。
可惜时间太短,不然黎渐川还想再试探下这纸笔模样的说明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桌边恢复寂静。
七名玩家沉默对坐了片刻,筷子和汤勺带来的碰撞声才渐渐响起。
晚餐再怎样寒酸,也还是要吃的。没人知道晚餐结束后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吃要比不吃强。
黎渐川一手往嘴里塞着发黑的硬馒头,一手拿起粥碗旁倒扣的法则卡牌,翻了过来。
血色漫过牌面,一行文字缓缓显出。
“禁止洗手。”
第203章 谋杀
新副本的第一顿晚餐,所有玩家都维持着最大的警戒心,没什么互动交流的意思。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置放在木桌上首空位的老式座钟将指针缓缓转到了晚上九点。
铜锤在玻璃格内晃动,响起一声长过一声的铛铛钟鸣。
几乎同时,强力的拉拽感袭来,黎渐川的视野猛地模糊倒卷,昏暗逼仄之感陡然褪去,只余一片温暖明亮的光线迅速包裹过来,伴随着潮闷的暑热和此起彼伏的蝉鸣,充斥四周。
四肢的感知恢复。
黎渐川微微眯眼,适应了下光线,旋即便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书桌边,躬身俯趴,侧脸枕在一条手臂上,手臂腕子低垂,挽着一根剔透玉镯,另一条手臂则半支着,抬起的两指涂了鲜亮的丹蔻,正松垮垮捏着一根钢笔,旁边还有几张白纸零散放置。
玉镯,丹蔻。
神色凝固,黎渐川慢慢直起身,僵硬低头,果然在自己身上看见了一件铺满绣球花暗纹的宝蓝色绸缎旗袍,如意珍珠扣,右襟坠着一朵舒蜷的云头。
他第一天的镇民躯壳,竟然是一名女子!
这可不是女装大佬,或外表相似,黎渐川不需确认,就知道这具身体是完完全全的女性。
毕竟这是血字解说的躯壳轮换规则给出的身体,而不是以往进入游戏后魔盒游戏给予的正常身份,真要算起来,玩家在这里真正的游戏身份应该是血字口中的读者和借住躯壳的游魂,而不是镇民。
所以游魂的性别年纪特征之类,与进入的躯壳完全不同,相差甚大,也很是正常。
性别转换,这比起魔盒游戏的危险和他以前那些相当艰苦的任务,完全不值一提。别说只是性别换了,哪怕是物种变了,该怎样仍是要怎样。与其一惊一乍懊恼,不如快速适应扮演。
黎渐川闭了闭眼,沉心静气,花费不到十秒的时间接受了自己要以另一个性别生活一天的事实。
神色恢复冷静,他不再浪费时间,迅速抬头,环视四周,打量自己身处的这间屋子。
屋子是非常明显的民国风格,中西结合,同这个时代一般充满了新旧碰撞的矛盾与特别,面积不大,目测七十平,分内外间。
外间是暗紫色丝绒的沙发椅和红木茶几,还有一张临窗的书桌与矮柜。
书桌上堆满了书籍与稿纸,深绿灯罩笼着的台灯被挤去角落,连同矮柜上的摆件们也遭殃,被扫到一旁,原本的位置被一些大部头的书与唱片抢占。
桌边还挨着一台崭新的柜式留声机,洋气锃亮,有被经常使用的痕迹。
内间则是一张拔步床,并着衣柜与梳妆台等物。
衣柜里叠满了女子衣物,大多是时兴的各式旗袍洋装,另有一些是白洋布的褂子与长裤。比起衣柜,梳妆台倒简洁很多,除了雪花膏和两盒蜜粉,就是几根小号的唇膏,都整整齐齐地摆在银镜边,列队出阵似的。
黎渐川踩着黑色的高跟皮鞋在房内走着,一圈转下来,强大的身体控制力让他原本扭曲歪斜的走路姿势很快就变得熟练起来。
虽说没有半点曼妙多姿的模样,但至少看着正常,并不突兀。
从对屋子的初步勘察得到的信息来看,这具身体的主人叫作王曼晴,二十五岁左右,是名民国女作家,属鸳鸯蝴蝶派,常写痴男怨女的苦情小说,发表在《礼拜六》《画眉》上。
矮柜里最多的也就是这两本刊物,里面偶见王曼晴的名字,却不算多,可见她的名气是有些,但不大。
王曼晴原是居住在上海的,只因半月前收到了曾经的手帕交阮素心的信,得知她将要到朋来镇久居养病,便来了此处。与阮素心的到来也就是一个前后脚。
书桌抽屉里的信件详细说明了这一件事。
王曼晴这位手帕交阮素心,也不是别人,正是晚餐上黑皮笔记本给出的故事开端里的四姨太。阮素心是杭州阮家的大小姐,年方二十,曾去日本留过洋,后家道中落,于今年年初不甘不愿地嫁给了一位团长的小舅子做姨太太,这小舅子也就是罗大的上司,县城警察局的丁局长。
镇子最北占地广阔的一片房屋就是丁家老宅,阮素心如今就住在那里。
但王曼晴不喜欢那种只能从四面墙壁望见方方正正天空的老宅子,所以她选择住在了镇上唯一的一栋西式公寓里,没有陪阮素心留在丁家老宅。
黎渐川靠窗看了看,这栋公寓五层高,红砖洋房,王曼晴的屋子在第三层临街的最左边。
窗外的街道相当开阔,能容三辆马车并行,此时已没有行人,只有附近几家商铺门前挂着的旧灯笼或新电灯亮着昏昏的光。
除了这些较为重要的信息,还有一些有关王曼晴的零零碎碎的线索,比如她喜好听唱片,收藏颇多,也或多或少信点教,拔步床的枕边放了十字架,另外,她似乎还和一位男诗人关系暧昧,虽无信件,但她的藏书里好几本都是这位男诗人赠的,在扉页题了缠绵悱恻的诗。
在检查这些物品的过程中,黎渐川意识到了这局游戏身份轮换带来的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那就是人为的信息扭曲、毁坏、误导和可以提前有针对性地设置的陷阱。
也就是说,身份轮换的规则下,某个玩家完全可以烧掉自己躯壳的信息和线索,或制造虚假消息,来误导下一个进入躯壳的玩家,也可以在晚餐前在自己的周围布置陷阱,等晚餐结束,下一个玩家到来,一击毙命。
这些是完全有可能出现的。
所以他得在第一天里尽量多地去调查朋来镇的镇民,获得足够的信息,以防被其他玩家来个狠的。
一边琢磨着接下来的行动,黎渐川一边在心里根据各种信息完善着王曼晴这个镇民角色,思考她大致的性格,习惯,和面对不同人、不同事情时可能出现的反应。
按桌上摆放的报纸的日期来看,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一,也是王曼晴来到朋来镇的第二天。她的熟识大概只有阮素心,所以黎渐川的扮演难度不高,除非行为举止差距过大,不然应当不会露馅。
这般想着,他的脚步停在了梳妆台前,微微低头,看向银镜。
银镜中的年轻女子相当漂亮。
乌黑的头发烫了时髦的大卷,拢在脑后,别一根珍珠簪,娴雅贵气,发光可鉴。细疏的几绺发丝下,那张面孔却雪白,衬得一双黑葡萄似的杏眼愈发明亮灵动,只是眉极细极黑,尖刀子一般,加之两片饱满欲滴的红唇妩媚之余,总略略下压着,便显出一副清冷高傲的模样来。
身材偏瘦,高挑,藏在略宽大的平裁旗袍里,更是有种枝头迎风的单薄与料峭。
黎渐川略一扬眉,镜中人便也跟着眉梢挑起,尖刀出鞘,露出目下无尘的神情。
适应得应该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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