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界第一噜
戴林暄闭了下眼:“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会的。”
方姐松了口气:“那就好。”
大概是怕戴林暄抛弃赖栗,方姐又说了一些赖栗十岁以前的事。和赖栗混乱的描述以及游刃有余的状态不一样,方姐说了更多细节,也更真实。
例如冬天的时候太冷,屋子里潮湿,五六岁的赖栗就用脏被子裹着睡在洗衣机滚筒里,至少不窜风。
有一次黄坤大概是输了钱,回来看见赖栗气不过,直接按了滚筒按钮,由于机子老旧,一发动就会有很大的噪音,贫民窟的房子又隔得近,邻里邻居都听得一清二楚。
黄坤狠起来什么脏话都说得出口,哪怕方姐也是个粗鄙人,都觉得不堪入耳。
她怕小孩被转死,忍不住出声制止,当晚手机铺子就被砸得七零八落。
戴林暄下意识想问怎么不报警,可随即就意识到自己过于高高在上地想当然了。以那时候的局势,报警大概率也没什么用。
好人要么死了,要么像后来的方姐一样自顾不暇,只能装瞎保命。
方姐不知道斗蛐蛐的内情,一直以为赖栗是黄坤亲儿子:“那个黄瘦子就是个**!根本无法无天,我们那会儿乱得你可能都没法想象,赖栗能活那么大不容易,他爹还是个赌徒,学富人玩什么蛐蛐,也得亏他没输急眼把孩子抵押出去,不过平时没少拿孩子撒气,赖栗小时候身上三天两头带伤,夏天发炎,冬天流脓,不过这孩子也劲劲儿的,可能是习惯了,身子骨反而越折腾越好,有伤也就三两天的事……”
戴林暄强忍住咽喉的淤堵。
他不懂十岁时那么小的个儿,那么瘦的身体,怎么能叫好。
方姐继续道:“有时候他还得翻别人的剩饭吃,一到冬天身上就都是疮,冻得,黄瘦子根本不会养孩子,赢钱了也就往家里买点肉,不可能买衣服鞋子,别人一说他就威胁要杀别人全家,楼下杀猪佬想把闺女的旧衣服给他,虽然是女娃娃衣服,可有的穿总比冻着好,也全被他扔了,说什么老子有的是钱……要不是杀猪佬五大三粗的,估计也得被他砸铺子。”
当时有传闻说黄瘦子身上沾着人命,也有人说他年轻时杀人坐过牢刚出来,什么传言都有,没人真的敢得罪他,时间久了,大家渐渐习以为常,漠视了赖栗的存在。
何况和赖栗类似遭遇的孩子又不止他一个。
比他好一点的有很多,比他惨得也不在少数。
自己的日子都过得提心吊胆,哪来的心思操心别人家孩子?
贫民窟的底层人都深谙生存之道,少听,少看,少管闲事。
……
赖栗不明白方姐为什么非要管他的事,和他哥提以前的事就算了,竟然还想从别墅里带走他哥。
除了戴林暄所处的房间,别墅内外都是一套监控系统,方姐直接黑进来替换了画面,前后一共来了两次。
她第一次敲门,戴林暄没应声,方姐以为自己判断错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暂时离开。
可随着时间流逝,方姐大概是越发良心不安,也许觉得是从前的漠视不管也间接铸就了如今的赖栗,也许是觉得戴林暄是个好人,自己明知赖栗有很多问题,不该坐视不理……于是又趁着赖栗离开断了别墅的电,打断彻底探个究竟。
这一次,她精准地打开了戴林暄的房门。
赖栗翻动着手机,输入了一串号码:把这个人抓过来——
赖栗没法自己动手,他再不可能离开戴林暄的身边,找别人做也得悄无声息,不能让他哥知道。
既然多管闲事,就要付出代价。
“竟然是颗双黄蛋。”厨房里的戴林暄一手握锅,一手捏蛋,突然开口,“这颗煎着吃,我们分一分。”
赖栗倏然回神,眼底的阴冷逐渐散去。他看了会儿屏幕,删掉了还没发送出去的一行字,从银行软件输入方姐的号码,给她汇了一大笔钱。
——走远点,别再让我见到你,更别再让我发现你打扰我哥。
做完这一切,赖栗将对方的号码拉黑删除,当然也删掉了这条信息。
戴林暄看过来:“干什么呢?那么认真?”
赖栗走进厨房,从身后抱住戴林暄的腰,垂下额头抵在戴林暄的肩上,低低唤了声:“哥。”
“嗯?”戴林暄偏头,亲到了赖栗的发顶,低笑着用本地话说了两个字。
赖栗不会说,却懂得其中意思,大抵是笑他黏人腻歪。
第130章
“尝一口。”戴林暄从热锅里舀了一勺,送到赖栗嘴边,“淡不淡?”
赖栗张口吃下:“正好。”
戴林暄又翻了几下,将两份色泽金黄、香味扑鼻的蛋炒饭盛进碗里。
赖栗端到桌上,给他哥拉开椅子,自己坐在了对面。赖栗垂下眼角,用筷子搅着饭,冷不丁来了一句:“哥……我记得昨晚的事。”
戴林暄顿了下,自然地问:“刚记起来还是一直记得?”
对视良久,赖栗低头舀了勺饭:“一直记得。”
“……”撒谎成性的小混账。
好在戴林暄不急于纠正什么,赖栗很没安全感,有时候未必是成心骗他,只是下意识隐去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例如昨晚。
戴林暄确实希望赖栗对自己坦白杀过人的事,并非为了证明赖栗对自己的信任,只是希望赖栗往前走走看,而不是永远地留在十岁那年。
无论十岁的赖栗是善是恶。
那都不是他主动选择的路,是环境、经历规训出来的结果。
戴林暄的语气像是话家常:“所以为什么骗我说不记得?”
赖栗看着他,说:“不知道。”
戴林暄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替赖栗补充了原因:“你昨晚没说实话,是不是?”
赖栗不想面对当年的事,准确来说,他不想在戴林暄面前直面当年的事,于是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经开始本能地撒谎。
昨晚如果不是慌了神,赖栗也许到死都不会坦白。
“你在怕什么?”戴林暄微微倾身,拿手帕抹了下赖栗唇上的一点油光,“怕我觉得你和宋自楚是一类人?”
赖栗抓住他的手,语速极快地反驳:“我和他不是一类人!”
戴林暄笑起来:“你这不也清楚吗?还怕什么?”
赖栗说不清楚。
每次和戴林暄谈话,脑子里的其它东西都会强过理智,时常圆不上逻辑,理不清条理。
戴林暄问:“我昨晚说了什么?”
赖栗:“……你说不是我的错。”
戴林暄:“我还说,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责怪十岁的你。”
即便是戴林暄,即便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规则纵容了黑暗的存在,再要求黑暗里滋生出来的东西是完全干净的,未免太苛刻。
赖栗昨晚说,那天是黄坤想对他动手,冲突后才酿成了坠楼的惨剧,可无论一个十岁孩子有多厉害,正面冲突下都不可能是一个成年人的对手。
可如今再纠结那时的“小狗”是自保还是心怀恶念,真的有意义吗?
就像两个多月前,分开之前方姐说的话,那种环境下的大人都没法控制自己不走歧路,何况十岁的孩子。
“宋自楚判了。”戴林暄看了他一眼,“死刑。”
赖栗怔了下,倒是没关注这些。
他一面觉得,戴林暄理应毫无条件地包容自己,不论任何事,一边又忍不住想——
为什么戴林暄厌恶宋自楚的同时能原谅自己?
都是杀人,又有什么不一样?也许他哥只是在装,只是……
戴林暄吃了口饭,咀嚼完咽下去后才开口:“知道你和宋自楚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赖栗迟疑地摇了下头。
“不论我的小栗心里在想什么,都没有真的动手——”戴林暄哄到一半,突然微妙地一顿,调转筷子敲了敲赖栗的脑瓜,“除了把我锁起来这件事。”
赖栗:“……”
戴林暄无奈道:“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潜意识里根本清楚得很,我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不理你,所以才恃宠而骄,无法无天。”
赖栗盯着他的眼睛,没吭声。
戴林暄想让赖栗先吃饭,现在冬天,蛋炒饭又油腻,冷掉再吃会拉肚子。可看赖栗一副眼巴巴等待的样子,心里又有点酸软。
“贫民窟还在的时候,你和宋自楚不论做什么,都叫‘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甚至于十岁赖栗所做的事拿出来审判,也许半数的人们都不会判有罪,何况从法律角度来说,那时的赖栗也是完全无刑事能力人,他除掉的还是对自己实施过恶行的人。
也许在后来的几年里,赖栗确实在和“操虫手”的关系里掌握了主动权,可最开始呢?
被逼着从野狗嘴里夺食的时候,饥寒交迫、遍体鳞伤的时候,被锁在滚筒里天旋地转的时候……
戴林暄很难想象,赖栗曾有过多少濒死的时刻。
一次次地与死亡擦肩而过,自然也会对死亡这件事麻木。
赖栗和宋自楚很像,都是幼时经历过可怖的黑暗,后来被人领养。
除去经济上,宋自楚的养父母难道比戴林暄做得差吗?他们甚至能比戴林暄更好地弥补一个孩子父爱母爱的缺失,可到头来,宋自楚为了争夺他们的注意力,先是杀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随后又杀死了他们。
明明已经走进了光里,却还是做着黑暗的事,且缘由过于荒唐,自然不能原谅。
……
赖栗:“哥,如果没有你——”
“可是有我。”戴林暄好笑又无奈,“不要假设不存在的事。”
赖栗嫉妒戴翊,嫉妒戴林暄周围的一切,可除去最开始害戴翊掉马受伤的那一次,的确没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不管是真的有了善恶观念,还是害怕戴林暄的厌弃,没做就是没做。
赖栗盯着戴林暄的眼睛:“你会一直在吗?”
“永远在,死都和你在一块儿。”戴林暄拿他没办法,无奈地在桌下踢了踢他的小腿,“还吃不吃了?”
“……吃。”赖栗开始扒饭。
戴林暄养赖栗的十二年里,替他擦过不少屁|股,可不能原谅的大错的确没有。
短短半年,赖栗就把隐瞒多年,自认为不堪的、丑陋的面貌与过去全部说了出来,独独黄坤的死一直藏在心底……无非是觉得自己错了。
赖栗对错误的理解并非建立在法律道德之上,而是建立在戴林暄的身上——
杀死黄坤的事可能在十二年后冲击他和戴林暄的关系,所以杀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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