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背脊荒丘
“要我说,就不该答应他。”上车后,小杨开始搜索导航,满脸不愿。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下午开始眼皮就一直跳,汤岁望着艺术中心被雨浸湿的巨幅海报,有点心不在焉地问:“谁?”
“王制片呗,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小杨愈发悲愤,从驾驶位回过头来,安全带勒得他衬衫都皱了,“汤老师你得多注意呢,他每次看你那眼神,恨不得把你吞了。”
汤岁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又看不太清,道:“嗯,开车吧。”
他们到得晚,其他人都已经上去,只剩王憬一人在门口等待。
毛毛雨下得极轻极细,基本没什么感觉。
小杨在找合适的停车位,汤岁提前下车走来,身影清瘦,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眼睫微微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终于来了。”王憬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怎么不知道打伞呢,这天气最容易着凉。”
汤岁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嗯什么,像敷衍,但他平时性格就这样,以至于这几分敷衍都显得理所应当。
“我们进去吧?”王憬问。
汤岁没说话,身后有车灯掠过,湿漉漉的台阶忽然亮起一瞬,像刀锋的反光。
餐厅里一位身穿西装的男人迎出来,几步走下台阶,喊了句“陈先生”。
有所指引似的,汤岁回头,呼吸倏地在胸腔里凝固,脊椎却窜上一阵战栗。
男人刚从车里下来,一身黑色西装颀长挺拔,面容因没什么表情而显得有点冷,皮肤在夜色里很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触目惊心的矜贵。
下一秒,对方也像感受到什么,缓缓朝这边看来,目光好似带着沉重的力量,压得汤岁喉咙发紧,喘不过气来。
一瞬间天昏地晃,城市庞然而潮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雨丝在两人之间无形坠落。
【作者有话说】
嗯。。陈先生and汤老师
重逢之前两人都有种淡淡的死感
写完这章的时候我还粗略思考了一下,几年后阿岁身份的转换会不会让大家觉得突兀,或者说主角光环过于加重。
但一细想又不是这样,汤岁在很久之前付出的努力就已经超过其他人很多倍了,这些都是应得的,甚至还因为剧情设计来得晚了点。
一句话,金子无论在哪都会发光。
我们阿岁这么顽强,不屈,向上,他得到什么都不会令人意外
明天无,后天更。
第44章
汤岁怀疑自己又回到了七年前的机场,否则舌尖怎么会这样痛,嘴里也弥漫着接吻后的那股血腥味。
他茫然看着陈伯扬所在的方向,连动也不动一下,像在确定这一幕是否真实。
“汤老师,汤老师?”王憬拍了拍他的肩,“小杨来了,我们进去吧。”
疼痛突然真实起来,汤岁才发觉舌头真的被自己咬破了,他刚要说好,却看见陈伯扬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比之前高了,肩线将西装撑出凌厉的弧度,汤岁心脏猛烈鼓动的同时想道,陈伯扬比之前高了,那自己有什么明显变化能让对方第一时间注意到吗?
但短短十几米的距离根本不容许思考很多,陈伯扬走近过来,像很久之前那样对他轻笑了一下,说:“好久不见。”
王憬和小杨露出好奇的目光。
汤岁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嗯。”接着不利索地补了句:“你回国了。”
“出差。”相比之下,陈伯扬的回答就很正常,好似两人真的只是多年未见的同学或朋友。
视线在二人身上扫过,王憬适时开口问道:“阿岁,碰到熟人了吗?”
小杨立马在心里呸了一口。
陈伯扬没有被任何人吸去注意,目光从始至终都放在汤岁脸上。
“对。”汤岁对王憬说,“你们先进去,不用等我。”
檐角滴落的水珠砸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嗒”声,大厅玻璃门内透出暖色光,汤岁和陈伯扬站在廊柱旁边,各自安静片刻。
“你来这边出差待几天?”汤岁借着说话合理看他一眼,发问后又将目光流转到别处。
“一周。”陈伯扬垂眸就能看到汤岁脸上那颗痣,“刚刚那两个人是朋友吗?”
闻言,汤岁语气更轻了,像是自言自语:“同事,今晚有聚餐。”
陈伯扬没说话,汤岁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肩膀处看,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被雨水淋湿,在布料上拓出一片深色岛屿。
不知谁的手机响起来,两人都没理会,陈伯扬问:“你在几楼。”
“十五楼。”
“我也是。”
空气陷入新一轮安静,汤岁甚至连再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时间慢慢过去。
汤岁从未准备过再见面时要说什么,因为在此之前他没想到还能遇见,远隔几千公里,抛开刻意的人为因素,这一面实在实在是好不容易啊。
要怎么形容此刻的心,他就像书里一片被压得脆硬的花瓣,经过这些年,连香气都被纸页吸得一干二净,但陈伯扬的出现让那些早已扁平的脉络突然有了厚度,在这样的雨夜里,重新卷曲成即将绽放的姿势。
无论有多遗憾,汤岁往后再想起今晚,想起这段短暂的缄默,也会感到一点幸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拿出来,屏幕上备注名是“王制片”。
陈伯扬也注意到,说:“先进去吧,别让你同事等急了。”
汤岁想说不急,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两人一同走进大厅,单层电梯处于左侧,一部悬在二十七楼,另一部的数字正逐层递减。
陈伯扬按下下行键,腕骨从西装袖口露出一截,青色的血管在冷白皮肤下若隐若现。
汤岁有点贪恋地朝那只手看去,陈伯扬轻声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恐被发现,稀里糊涂把另部电梯也按下来。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汤岁思绪很乱,也来不及看里面有没有人便恍惚迈步,不慎和工作人员撞了下,小推车摆满玻璃酒杯,其中一只摇摇晃晃“啪”地在瓷砖上炸开一地晶亮碎片。
陈伯扬握住汤岁的胳膊将他带到后面,工作人员赶紧道:“抱歉抱歉,您没事吧?”
“没事。”汤岁注意力全放在被握住的手臂上。
恰好另部电梯也下来了,门打开,陈伯扬松开他,两人走进去。
反光板很亮,清晰照出二人的面容,电梯速度较快,已经行至十层,汤岁犹豫片刻后从镜子里去看陈伯扬,没想到对方也正看他。
汤岁抿了抿唇,感到一丝不自在,刚打算移开目光时,陈伯扬忽然问:“你现在还怕碎玻璃的声音吗?”
“……好多了。”
其实那年分开后,林医生有继续打电话给汤岁安排治疗时间,他只讲以后不用再来了,没多解释,对方也没多问,了解地址后寄来一些药便断了联系。
电梯门打开,陈伯扬说:“那就好。”
走廊很长,铺着白金色地毯,尽头是个很大的露台,两人的包厢在对立面,隔着大概六七米距离,分开前汤岁朝陈伯扬看了一眼,那种犹豫的、想要开口但不能的眼神。
夜色深深,一只小鸟不知从哪个排风口钻进来,缩在走廊上方的监控角休憩,那两粒黑圆的眼睛一眨一眨,纵观全局。
八点二十分,左侧包厢门无声滑开,清瘦的身影穿过长廊,露台的夜风掀起风衣下摆一角,他吹了会儿风便走回。
八点二十五分,右侧包厢传来把手转动的轻响,高大的轮廓在露台栏杆前停留片刻,指间的火星明明灭灭。
八点四十三分,左侧包厢那道清瘦的身影回去关好门,门缝刚合拢不到十秒,右侧包厢里男人开门出来。
他们的动作落到那两颗小黑豆眼睛的虹膜宇宙里,轨迹被拆解成无数静止帧,像自动放慢倍速。
小鸟歪歪头,反过脑袋用嘴巴理了理羽毛,当再次抬头时,走廊已重归寂静,只剩两扇相对的门扉,在中央空调的气流中微微颤动。
它将脑袋埋进翅膀底下开始休憩。
聚餐结束后,一行人走至餐厅门口陆续分开,汤岁站在廊柱旁,目光落到远处某个虚点上。
小杨顺着他的视线张望,只看到被雨水洗亮的霓虹。
“汤老师,怎么了?”
“没事,透透气。”汤岁说。
“噢,那你透吧,等透够了咱再走。”小杨伸个懒腰,靠着廊柱开始玩手机。
一辆车停在台阶下,窗户降下来,王憬朝两人问:“不回去吗?”
小杨露出一个很假但又挑不出错的笑容:“您先走,我等下就把汤老师送回去。”
王憬没理会他,而是继续问汤岁:“你不舒服?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汤岁说了句“不用”便没再开口,王憬也不好说什么,只笑笑跟他们打过招呼后开车走了。
引擎声远去后,小杨从鼻腔挤出声轻哼。
汤岁侧目,忽然问:“你好像很不喜欢王制片。”
“我去。”小杨立马站直身体,睁大眼睛反问:“您喜欢他啊?”
“不会。”汤岁说,“他是总制片,你还没毕业,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和他共事,别太显露了。”
小杨显然不太能听进去,嘟囔道:“我是你助理,你是舞剧院的人,又是被文旅局专门邀请过去的,干嘛要在意一个制片人怎么想,而且他本来就很越界啊,我又不是对谁都这样,再说我答应过嘉欣要好好保护你……”
大厅里电梯停下发出“叮”一声,小杨说着往身后看了眼,转而止住话题,对他说:“汤老师,你朋友出来了。”
其实汤岁回头之前先平复了下呼吸,他甚至很清楚此刻站在这里的原因,连带着今晚见面后留在心底的忐忑,恍惚和一点庆幸,他甚至已经忘了这次来聚餐是为替同事提一句公事,只记得从包厢到露台十几米的距离,他怀着私心往返了三次。
重新遇见很好,如果再见一面就很好了,不需要更多,只是想再看看陈伯扬,看他过得好,过得平安就足够了。
陈伯扬今晚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没有喝酒,所以眼神看起来很清明温柔,跟几年前一样。
“这么巧。”他走近后对汤岁说,“你们结束了吗?”
明明在此之前已经做好一切心理准备,但汤岁真正面对陈伯扬时,大脑还是迅速陷入空白,只能下意识作出简单回答:“对,在这里休息。”
小杨有点疑惑,这还是他第一次从汤老师这张古水无波的脸上看到类似于无措、但又很接近柔软的神情。
陈伯扬轻笑:“这里有什么好休息的?”
汤岁感到心虚,视线不由自主飘向别处。
听见这熟稔的语气,小杨更加确信他们之前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便嘿嘿笑着打圆场:“就是就是,哎旁边有家咖啡馆,你们如果想叙旧就去那儿,我在车里等等。”
上一篇:下情蛊翻车后,我被前男友亲哭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