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项链 第42章

作者:背脊荒丘 标签: HE 破镜重圆 救赎 近代现代

陈伯扬只能站在这里,像很多年前站在闽南小镇里等父母来接回去哄一哄的自己一样。

“如果你要走,把这个也带走吧。”良久,陈伯扬将颈间那条项链拿下来,声音又沉又哑。

汤岁接过,项链还残留着体温,沉甸甸地,像一颗尚未冷却的心脏。

他没有去看陈伯扬泛红的眼角,转身走了。

汤岁走了。

单薄的肩膀穿过攒动人群越走越远。

越走越远。

连头也不肯回。

【作者有话说】

就爱写点俗套狗血剧情

两章合到一起了,明天休息

第43章

晚上九点半。

金海国际活动中心一层的休息区,女孩正对着小镜子补妆,手机立在桌旁,屏幕那头传来另一道女声:

“还没回家啊,这都要十点了,你们老板真不知道怜香惜玉。”

女孩对镜“唉”一声:“司机请假,我得开车把人送回去,今天刚敲了合同,商务宴请肯定喝酒呀。”

“送哪儿?”

“酒店。”女孩幽怨地皱起眉,“好烦,一换城市脸上就长痘,才来两天,我人都焦虑了。”

“要怪啊,就怪你们老板,国外的钱不够赚的,闲着没事胡乱拓展业务。”

女孩深以为然,压低声音附和:“没错,万恶的资本家。”

电话那头还想说什么,她忽然把化妆品一下敛进包里,匆匆忙忙说了句“走了走了”便挂断电话。

一行人从大厅专用电梯通道出来,西装革履,相谈甚欢。

秦玥踩着小高跟上前,一改刚才痛骂资本家的态度,甜滋滋地喊了声:“老板。”

大家三三两两相继分开,陈伯扬跟旁边人打过招呼,回过头来看她:“走吧。”

秦玥果然闻到一点酒味,走至活动中心门口时提议:“要不然您等会儿,我去买份醒酒茶?”

“不用。”陈伯扬抬腕看表,“车呢。”

“……在对面。”秦玥吞吐道,“这边不好停。”

其实她刚拿本没多久,去年还只会往前开,不会拐弯,金海商厦前面的停车位拥挤,开进来对于她简直是地狱难度。

陈伯扬看她一眼,刚要说什么,对面摩天大楼的广告屏巨幕上忽然传来掌声,将两人的注意力瞬间吸引过去。

是一场直播,荧幕上,女主持人握着话筒对准镜头露出标准的职业笑容: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飞天奖’金奖得主——东方舞剧院古典舞首席指导、艺术总监,国家一级舞蹈演员,汤岁。”

视角转到台下,掌声比刚才更轰动,一个清瘦的身影从座位上起身,转向后席微微颔首,神色淡然,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节。

镜头一路追随他上台,主持人递过造型别致的奖座:“恭喜汤老师。”

简单致谢后,她又问:“听说您特意去敦煌采风,在月牙泉边住了半个月?”

切到近景,镜头向来苛刻,但大屏幕上男生那张脸冷白通透,额骨与下颌线条干净利落,凸显出瞳孔下方那颗红色的小痣,侧光打来时,能看见他耳廓边缘近乎透明的质感。

这样一张脸,不需要任何表情加持,仅仅是接近静态的存在,就足以让镜头前后的观众屏住呼吸。

秦玥立刻掏出手机。

“是的。”话筒里传来声音,在这座城市上空回荡,平静而遥远,“我带了学生一起去,目的是想让他们知道舞蹈并不止于肢体动作。”

“看来良师益友这句话不假。”主持人笑着,“那么作为近十年最年轻的‘飞天奖’得主,您觉得男性舞者在舞台上该如何打破柔美的刻板印象?”

汤岁思忖片刻,给出提前备好的答案:“真正的突破不在于否定,而是拓展男性舞蹈的维度。”

又顿了顿,他忽然看向镜头,平静语气中透着认真:“很久以前,有个人告诉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剥夺你表达情绪的权利,我想在舞台上也一样,不论性别,希望我们都可以做没有标签的舞者。”

剧烈的掌声此起彼伏,秦玥趁机录下一段视频,余光无意间瞟向身侧。

陈伯扬静立原地,下颌微抬,目光穿过喧嚣的街道,落在对面巨型荧幕上。

他的眼神专注得近乎恍惚,与周围驻足的路人如出一辙,却又微妙地隔着一层什么。

秦玥不由得再次转向直播,画面已经切到领奖人下台,于是小声提醒:“老板?咱们走吧。”

“嗯。”

秦玥把刚拍的视频发送给某个联系人,抬头便撞上陈伯扬凉津津的眼神,她干笑一声,指了指荧幕:“我有个朋友特喜欢他,顺手的事嘛。”

穿过街道,秦玥从包里翻出车钥匙,听见陈伯扬低低问了一句:“喜欢他哪里。”

老板平时只和香料配方打周旋,这还是第一次对直立行走的碳基生物感兴趣,秦玥立马小狗腿似的笑笑:“哎呀,这可多了去了。”

车门缓缓打开,陈伯扬沉入后排阴影,秦玥钻进驾驶座,引擎启动的嗡鸣中,她一边调整后视镜,一边继续道:“首先当然是专业能力,您看过汤老师改编的《秋日诗》吗?”

没等回答,秦玥又说:“有六七年了吧,没看过也正常。不过舞蹈生可都知道他,当时那段视频被全国各地的舞蹈机构当作教学,也就是那时候网络不发达,要放现在,汤老师妥妥大网红一枚呀,还用得着闭关修炼。”

车子驶出,汇入夜色。秦玥越说越来劲,毕竟整天被闺蜜洗脑,关于汤岁的一切都要倒背如流。

例如汤岁先前的那家舞蹈机构,表面休养生息,实则磨牙吮血,学生进去都得不到好的资源教育,反倒靠国际赛事冠军的噱头将课程费提得很高。

汤岁签在里面做老师时,尽心尽力,三年一到,刚出来就拿着大量证据把机构给告了,官司整整胶着一年,本来无望,可不知从哪蹦出来一个刑辩律师帮忙,两场庭审就胜诉了。

机构赔了个底朝天,大批即将艺考的学生急得团团转,汤岁把所有经济赔偿投到另一家舞蹈艺术中心,将学生们安置过去,直到考试结束。

“后来汤老师一边苦兮兮地兼职,一边继续上台表演,比赛,拿奖,次年就破格被东方舞剧院录用,听说这些年还资助了挺多孩子呢。”秦玥啧一声,“人长得帅,又这么善良,还不怕吃苦,简直人间极品啊。”

车内没有动静。

后视镜一片昏暗,她看见老板抬手松了松领带,目光转向窗外流动的霓虹。

这个动作让秦玥突然卡壳——她分明记得,半小时前在活动中心门口,那条领带还系得一丝不苟。

气愤就这么莫名其妙垮下来,秦玥有点忐忑地握紧方向盘。

老板或许是醉了,嫌自己话多,她悄悄把后窗降下一点,灌进些许带着凉意的夜风。

车停至酒店前,秦玥房间在九楼,陈伯扬十三楼,电梯上行时,她看着手机报备行程:“老板,明晚七点还有一场赞助商活动,到时候我会提前给您打电话。”

秦玥比了个电话手势在耳朵旁,陈伯扬嗯一声。

电梯门正好打开,她走出去:“老板再见,早点休息哈。”

陈伯扬没什么表情地点头示意,门合上的那一瞬,他好像看见秦玥宛如刚从鬼门关逃出来,脚底生风溜之大吉。

电梯上升的轻微失重感中,金属墙壁映出他模糊的轮廓,像一幅凌乱的油画。

陈伯扬微微向后靠着电梯,冰凉透过衣服布料渗到脊背上,领带不似平时那样正,有点随意的松散,喉结在顶灯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睫毛垂落的弧度比平时柔软几分,却衬得眉骨更加锋利。

西装布料袖口露出一截手腕,表盘反射着冷光,时间在走,而心却陷在某个回不去的节点。

他只喝了一点酒,但足以让自己的思绪乱撞。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十三层,门开了又关,陈伯扬始终没动。

昨夜下过小雨,早上九点,空气湿润,汤岁抵达本市最大的艺术中心。

旅游宣传片的剧目排练正在筹备阶段,他被主办方邀请来做舞蹈指导老师。

经过工作人员专属通道时,助理小杨打来电话:“汤老师,你到了没?我在四层电梯门口。”

“马上,怎么了。”

“没事,王制片刚刚问呢。”小杨压低声音,“一天不见就要问问问,嘉欣说的没错,他有私心!”

汤岁感到一丝无言,但还是说:“嗯,马上,先让其他老师组织排练吧。”

“哦,好!”

电梯行至四层,汤岁出来。

他穿着一件浅咖色的薄款风衣,风衣的垂坠感极好,走动时衣摆微微荡开,内里是浅色衬衫。

明明极其温润的穿搭,配上那张神色很淡的脸倒显得让人不易靠近。

汤岁穿过走廊,周围不断有工作人员经过同他打招呼:汤老师,汤老师来啦,汤老师早上好。

他点头示意,推开排练室的门,小杨立马迎过来递上一份资料:“这是今天要排的部分,摄像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一直到下午六点,学生们陆续离开,王憬往汤岁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刚要抬脚时又想起什么,他拍拍掌心对制片组说:“大家辛苦了,今晚我请客,随便挑餐厅。”

作为总制片,这话说得漂亮又体面。即便有几个社畜恨不得立刻回家躺平,也没人敢扫兴,纷纷笑着应和,开始热烈讨论哪家餐厅最值得宰老板一顿。

汤岁正和小杨对着流程表低声交谈,王憬走过来,安静地等他们说完最后一个字,才笑着开口:“走啊,去吃饭。”

他讲话时目光若有似无看向汤岁,令小杨很是不满。

小杨是宋嘉欣念本科时的学弟,大名杨佳川,一米八几的个子,五官周正,仗着自己不归王憬管,天不怕地不怕,是这里少数敢与王制片呛声的大学生。

汤岁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对王憬说:“不好意思,下次吧。”

王憬笑笑:“汤老师总是这样。”

“总是哪样?”小杨露出清澈的眼神质问,“汤老师又不是神仙,都累一天了,王制片多多体谅。”

“是。”王憬点头表示赞同,看向汤岁:“只是今晚还有文旅局的人,原本打算见你一面。”

舞剧院刚来了一批小伙伴,恰好对接文旅局新出的文化惠民演出政策,这部分内容不归汤岁操心,但有位同事最近因为资金申请熬得焦头烂额,时常向他吐槽。

思忖片刻,汤岁应下来。

天空又下起小雨,一行十几人从艺术中心出来,门口的台阶泛着冷光,雨水顺着棱角无声滑落,空气里浮动着湿润的草木气息。

小杨从大厅里抓了把长柄伞,撑开后小跑着跟上汤岁。

“汤老师,打伞。”

就这点距离,汤岁觉得没什么必要,但还是点了点头。

雨点噼啪打在伞面上,像某种不安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