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边想
周晖皱了皱眉:“你这话说的!怎么说你也是她儿子,她不能这么狠心吧?”
唐湛笑笑,抽了口烟,眯眼看向远处的夕阳:“她还就真能这么狠心。从送我回唐家开始,她就打定主意与我断绝母子关系了。她要过新生活,就要抛弃过去的黑历史,毕竟领事夫人不是那么好做的。”
周晖还有话说,孙嘉然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就又把嘴闭上了。
“那你人不去,礼总要到吧。”孙嘉然道,“这样,我给你选条项链,到时就说你送的。”
孙嘉然家里做金饰起家,几十年来发展下来,门店早已遍布全国,甚至在海外亦有发展,在业界甚至有金王之称。而周晖和他吊儿郎当的外在不同,家里营生正经得过分,研究光学镜片的,唐湛以前总爱跟人开玩笑说他出生玻璃世家,有做玻璃的天分,被周晖追着打了几次才收敛下来。
“随便吧。”唐湛夹着烟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三人正蹲那逃避现实呢,周晖忽然伸长脖子叫了声。
“欸,那下来辆车!是不是刚那人回来了?”
唐湛回头去看,还真看到坡上下来辆自行车,远远瞧着的确像是郁泞川。
三个人缓缓从地上站起,维持着单手夹烟的姿势,看着同一个方向。
郁泞川骑得离他们近了,拧动刹车,一脚踏到地上,做了个帅气的停车动作,同时丢了两样东西下来。
他朝唐湛抬抬下巴:“你们光这么推车出不来,要有工具才行。”
唐湛看了眼丢到他脚边的“工具”,一把铲子,加一卷稻草。
“你……你还特地回去拿东西啊,真是麻烦你了。”唐湛刚还恶意揣测过人家,骂人家白眼狼,这打脸来得这么突然,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孙嘉然和周晖肩并肩站着,嘴里叼着烟,纷纷为郁泞川鼓起了掌。
“好人啊!”
“长得好看的人,心肠都不会太差哦。”
虽然有个工具和帮手,但要将车从深陷的泥坑里解救出来,却还需要一番功夫。
郁泞川不仅不是白眼狼,还是个热心的小雷锋。把自行车往边上一倒,拿起铲子就在卡宴左后轮忙活起来,人靓话还不多。
四人挖坑的挖坑,铺稻草的铺稻草,最后唐湛在郁泞川的指挥下,以蛇形走位的操作,艰难地将车驶出了泥坑。
“操,我眼泪都要出来了!”周晖抚摸着卡宴洗过后焕然一新的车身,庆幸道,“宝贝啊,你差一点就要改名叫‘卡坑’了。”
唐湛从车上下来,差点没忍住和周晖他们抱团欢呼。他眼尾瞥到静静站在一旁的少年,见对方鬓角都汗湿了,正用手背擦着下巴上的汗,忙返回车上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可乐递过去。
“谢谢你啊。”
郁泞川看了看他,没接,将地上的铲子捡起来,又从裤兜里掏出折了两折的红色纸钞递给对方。
“两清了。”郁泞川的嗓音介于少年的清朗与男人的沙哑之间,配合他冷淡的神情,有种青涩的,未经雕琢的性感。
冰凉的水珠顺着易拉罐蜿蜒而下,沾了唐湛满手,他伸出另一只手收下了这被捂得潮巴巴的两百块钱。
“行,两清了。”
他不知道郁泞川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就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他自认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对方总不见得因为他人帅多金就看他不顺眼吧?
真是怪人,白瞎一张好脸了。
郁泞川扶起自行车,也没跟三人道别,推着车就走了。
“走不走了还?”孙嘉然从窗口探出头催促道。
唐湛看了眼郁泞川远去的方向,回身上了车,往相反的方向驶离。
三人又是爬山又是洗车,最后还当了回推车劳工,早已饥劳交织,在酒店餐厅吃过晚饭,孙嘉然和周晖就说自己不行了,要回房休息。
唐湛体谅他们今天一天过得实在丰富多彩,大手一挥,准了。
然而他自己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这么早回房睡觉是不可能的,想了想,还是去了酒吧消磨时光。
晚上的酒吧比白天人要多一些,也热闹几分,郁丽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瞧着有些娘气的男酒保。
“郁丽不在啊?”他在老位子坐下。
男酒保听他认识郁丽,好奇道:“您是丽姐朋友?”
“我想和人当朋友,估计人家也不答应。”唐湛笑道,“就前两天在这喝酒的时候聊过两句。”
男酒保一听原来这么回事,露出恍然表情:“哦,她今天休息,我们这儿做三休一的。”
唐湛照旧点的威士忌加冰,他主要还是来打发时间的,既然郁丽不在,和眼前这位……他看了眼对方名牌,凯文聊聊也是一样的。
“你也是郁家村的?”他问花名凯文的青年。
“不是,我是镇上的,和他们农村人不一样。”
照说温镇镇中心和郁家村也就差个十几公里路,可凯文说到自己是镇上的人时,自有股“我是真凤凰,和那些野鸡才不一样”的洋洋自得感,那含嘲带讽的嘴脸,不禁让唐湛想起自己国外求学时遇到的那些种族歧视的傻老外。
唐湛端起酒杯抿了口,问他:“农村人怎么了?”
“哎呀,也没什么,就是他们一个村子的,总是帮衬自己人嘛。”凯文一副想多说又不好多说的样子。
“乡里乡亲的,偶尔帮衬一下也没不为过吧。”
“偶尔是情分,一直就说不过去了吧?”凯文观察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您不知道,我们这有个关系户,隔三差五就请假,领导从来不说什么。像我就不行了,拉个肚子都只能请半天,下午敢死敢活都得敢过来。同人不同命啊!”
他话里带着怨气,让唐湛不由想知道那个被他记恨的倒霉蛋是谁。
“哪个关系户啊?今天在吗?你跟我说说,指不定前两天我见过呢。”
凯文撇撇嘴:“今天不在,下午又请假回去了。就那个……长得挺好看的,有点像混血那个,您见过应该能记得。”
唐湛该说巧呢,还是巧呢,还是巧呢?他竟然听人说了个郁泞川的八卦!
“他谁的关系户啊?郁丽的?”
“不是,还更大一点的官儿,我们客房部副经理。”凯文说,“副经理原本也是郁家村出来的,然后女儿和人又是同学,就把人招进来了。您也看到了,咱们这酒吧环境好,也不是很忙,多得是人想进来,没门路哪能用他啊。”
唐湛点点头,又问:“进都进来了,这工作也不是很忙,他干嘛老请假?”
“据说他家有个傻子,隔三差五就要发疯,一发疯他就得回去给人擦屁股。我也不是没同情心是吧,但老这样不是增加别人的工作量吗?”
刚才是谁说这工作不是很忙来着?
唐湛听对方吐了一大堆鸡毛蒜皮的苦水,听得他都想用消毒水洗洗耳朵了,不知道一个大男人哪来这么多怨念。
“他真是混血啊?”唐湛走了会儿神,回头正好听到凯文在说叫郁泞川服务的女客特别多,现在的人真是肤浅之类,就顺嘴问了句。
凯文道:“听说他妈是少数民族,北边过来的。您没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毛子吗?”
别说,他这么一提点,唐湛回忆着郁泞川那眉眼还真有点那个味道。
自古毛子出美人,世人诚不欺我啊!
凯文实在不是个优秀的聊天对象,唐湛觉得再坐下去自己就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垃圾桶,被凯文的垃圾话淹没了,喝完一杯酒起身就走了。
他吹着口哨走出电梯,刚从口袋里掏出自个儿房卡,一抬头就看到方才与凯文八卦的聊天对象——郁泞川,带着郁吉吉,正站在走廊尽头,他的房间门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唐湛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可能刚刚背后说完人是非,再面对郁泞川时,就觉得特别心虚。
他主动和对方打招呼:“又见面了,你们这是……”
郁泞川冷眼看向自家弟弟:“说。”
郁吉吉瘪瘪嘴,冲唐湛二话不说行了个九十度大礼,弯着腰道:“对不起,我不该骗人,消费他人的爱心,请您原谅我!”
他们这么正经严肃,搞的唐湛也只能严肃起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他停顿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我了解一下,你也不是净胡说。”
郁吉吉一下抬起头,一副我可总算找到知音的表情:“是吧,我也……”
郁泞川手起掌落,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将他脑袋又拍了下去。
“你什么你?”
郁吉吉大声道:“我也不能把这个当做犯错误的理由!”
唐湛真是被这兄弟俩逗笑了:“行了,我原谅你了。”他向郁泞川伸出手,“正式介绍下,唐湛,无业游民。”
郁泞川盯着他那只手半晌,抬手轻轻握了握,很快又松开。
“郁泞川。”
唐湛将手背到身后,搓了搓指尖。
看不出来,郁泞川的人虽然冷,掌心倒是很热。
第六章
温镇虽然是个好地方,但过惯了浮华日子的三位少爷就算短时间能适应,长时间一直呆在这么个清汤寡水的小地方,也觉得自己快长蘑菇了。
周晖他们想要吃火锅,吃日料,感受大城市的氛围,唐湛只好开着车去到临市,进行了一场为期五天的环温镇游。等领略够了大城市的魅力,三人又一头扎进了大山里,回到了诺亚国际酒店。
“你别说,虽然城里的娱乐多,吃的东西也丰富,但是这水真不如这里的好。”周晖整个身体浸在温泉里,只露出脖子以上部位,“谁能想到我周晖周少,海城响当当的扛把子,也到了注重养生的年纪。”
孙嘉然在池子里游泳,游过他身边说了句:“楼上还有做SPA的呢?你做吗?”
周晖颤抖了下,一脸WTF地看着对方,双手护住自己赤裸的胸膛:“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孙嘉然变换成仰泳的姿势:“这有什么啊,男人也需要护肤啊,现在太糙的爷们没市场,女孩子就爱精致BOY懂吗?”
唐湛满脸不以为然:“你这数据不太对吧?”
孙嘉然游到他身边,坚决不承认自己数据有误。
“比如你是女孩子,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不修边幅,胡子拉碴,脸上起皮的糙老爷们,还有个是我,你说你选谁。”
他两个都不想选。
唐湛陷入沉思:“这个嘛……”
孙嘉然也不游了,脚踩到池底,手一扫,泼了唐湛满头水。
“你竟然还用思考?唐湛你太伤我心了!”
周晖幸灾乐祸:“你就不该这么问,太自取其辱了。我来把问题换一下……唐湛,现在你要是个女孩子,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孙嘉然,一个那天帮我们推车的小哥,除去背景因素,光论长相,你选谁。”
“我靠!”孙嘉然趟着水朝周晖扑去,“我跟你没完!”
唐湛双臂展开,靠在池壁上,任由两人在他面前打得水花四溅。
选谁?这还用问吗?郁泞川那长相,就没几个人能拒绝得了吧。
要是没有方泽宁,他或许会对对方一见钟情也不一定。可惜他们相遇的时机不对,郁泞川的脾性也和他不对付,做朋友都勉强,更不要说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