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安十年
那天从他家里出来,可能是烧糊涂了,什么想法也没有,就想尽快离开,竟然格外顺利,回到家才觉得不可思议。
他被乔抑声带回去,又跟他睡了一夜。
现在再看到他,感觉又有点不同。
他不再抬头,专注在手上,泡沫早就满溢,落下几滴,漂到透明的玻璃洗手池里,林新不愿意用水把手冲干净,他希望乔抑声离开。现在一转身,就必须同他面对面了。
乔抑声还站在原地,离他太近,林新连他的呼吸都能感应。
两个人各自僵持,林新的余光看过去,镜子里映出乔抑声一双淡色的眼,正不动声色望着他,就像之前在会场里一样,根本不是错觉。
乔抑声忽然更近一步,林新无路可退,手上动作倒是停了,只是暂时还说不出话来。
“你身体好些了吗?”
林新不回答,心直跳,和两年前初见他,被惊艳到,紧张难安又不一样。
乔抑声继续:
“你倒了好几杯热水,衣服穿得太少,是不是冷了?”
林新忽然就一头冷汗,原来意识早就混乱,明明起身倒水好几回,朋友见他最后要来这里,还笑他水喝得太多,耽误正事,他却不记得,印象里只剩一次,两个人目光直视,又各自避开那一回。
林新轻轻呼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说:
“我很好,刚才是空调打得低了,被风吹着,心里难受。”
“你待会儿出去坐我这边,会好一点。”
乔抑声就站在他身后,说话的时候,又把头略低下,凑近他耳后跟,一阵阵热气喷薄在林新的后颈上,他说完停下来,呼吸轻缓,但林新也能感觉到,一阵阵细微的气息,热浪一样,来回波动。
林新摇头,想推掉,话还没说出口,乔抑声就贴上他的后背,手绕过他的腰际,摸索着捉到他的双手,牢牢握住,笑道:“洗手液抹了这么久,冲掉吧,时间长了对皮肤也不好。”
边说边动作,身体挨得更近,林新后背贴在他胸前,可以感受到他强健的心跳声,非常有力,一下一下敲击着林新的神经。
乔抑声微笑,握着林新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很快温水流出来,他把头轻轻搁在怀里人的肩上,眼神从镜子上移开,慢慢往上,直视林新的脸。
林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立即就要挣脱开来,乔抑声神色不变,面上依旧笑,只是手上带了些力气,将他箍得更紧。
乔抑声的双手跟他相缠,早染上了白沫,两个人交握着的手放在水下,被缓缓冲洗,泡沫一点点全都流下来,落到水池里,被水卷走,又很快被新落下的覆盖。
林新自意识迷离中转醒,咬牙切齿:
“你放开。”
乔抑声不应他,只继续手上的动作,白沫已经被完全冲干净,乔抑声还不放过他,一点点摩挲着他的双手,水温适宜,冲在皮肤上尤其舒适。
他好像对待艺术品一样,慢慢雕琢般对待林新的双手,轻轻碰他的手心,划过每一条细纹,又触碰他的指尖,把自己相应的手指靠上去,对称一样,执迷地贴在一起,最后把他双手举起来,放到唇边,一根根手指游走一遍。
林新哭笑不得,好像行走在生死之间,心悬起来,脑子里乱想一通,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听说他的阴鸷,难以捉摸,想了半天,居然怕他还心恨难消,或者一时兴起,就此一口咬下自己的手指。
乔抑声不做声,默默拿过边上盘子里的干净毛巾,一处不落地将林新双手擦干净,他才终于松一口气。
第29章
乔抑声放下毛巾,林新不着痕迹地和他分开些距离,望他一眼,就迅速转身,直往前走。
很快打开洗手间的门,打算出去,看到两个黑人,一人一边,正守在门口。
林新的手渐渐从门把上滑下来,又重新将门关上。
乔抑声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他,手随意搭在腰际,慢慢收紧,偏过头,低声说:“我话还没说完,别急着走。”
林新轻笑了一声,才道:
“你要说就快点,外头还有人要进来呢,把门堵着算怎么回事。”
乔抑声不应他,只把侧脸跟他相贴,轻轻蹭了蹭,闭上眼,仔细感受两人肌肤相触的亲昵。
林新也沉默,靠得太近,彼此的鼻息相接,难以言喻。
乔抑声半天才开口:
“待会儿出去,坐后面来,我让人把空调温度打高点,你身体很冰。”
林新不置可否,乔抑声把手覆上他的脸,来回流连。
最后放开他,给他整了整略有些凌乱的衣领,伸手开门,先离开了。
林新看他走,回水池边,反复把水往脸上冲,才清醒一些。
再回到会场的时候,乔抑声依旧坐在最后头的位置,也没看他一眼,台上正是高潮处,他看得很专注。
林新顿了顿,定下心神,就一直走,回到自己刚才的位子上,坐下了。
林新不知道竞标什么时候结束的,最后朋友拉他站起来,说:“走吧,兰桂坊,正好有点事跟你商量,”
林新回头,人早就走得差不多。下意识往后排看,乔抑声也不在了。
他朝朋友点头:
“老郭,走吧。”
林新坐老郭的车,一路开到兰桂坊,快到的时候,忽然问他:“老郭,今天的竞标,你怎么没表现?”
对方笑,摆摆手:
“到竞标会上,不一定就得投标,你说是不是?有的事,平时就要多花点功夫,才能事半功倍。”
林新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
“拉拢关系来了?”说完也笑,他不喜欢应酬,不过陪吃,还是相当有天赋的。
车停好了,林新跟着老郭进了包厢,两三个人正坐着,一位是当官的,国税机关,林新对他有印象,位高权重,还有一位也是大企业老总,年年评优,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老郭四面招呼,林新坐下了,又有人进来,老郭转过头看了一眼,立刻迎上去:“您总算来了,我们都等着呢。”
来人中年,不说话,只跟其他人微微点头示意。
老郭要他坐在上首的位置,他笑:
“总裁就在外面,我坐这里,他怎么办。”
乔抑声进来的时候,林新嘴里含了一口菜,正要下咽,一抬头,就看见他,还没来得及嚼,一大意,菜滑下去,堵在喉咙口,上下不得,手边只有一杯酒,急得红了脸,直瞪着乔抑声,说不出话,一个劲地咳,半天才摸索着找了桌上的茶壶,倒一杯茶水,带着喉咙里的东西咽下去,给呛得眼角都湿了,又喝了好几口水,才稍微平息。
一转头,乔抑声正站在他旁边,直直看着他,递一方手帕给他:“你怎么了?慢点。”
林新没接,用手背使劲擦擦眼睛,也不看他。
旁边一直跟着的老郭倒是惊奇:
“二位认识?”
乔抑声还没开口,林新就抢着说了:
“哪里,这位先生看我难受,好心帮我。不过这手帕名贵,我不敢收,作践了好东西,也赔不起。”
老郭没在意,给乔抑声安排了座,忙前忙后换酒改菜单,回头又一一介绍,轮到林新的时候,乔抑声说:“你很像我一位朋友,他也爱开玩笑。”
老郭立即接上来:
“您别看他不说话,律师出生,段子讲得溜着呢。”
乔抑声看向林新:
“巧了,他也是律师。”
林新不说话,别过脸,低头吃菜。乔抑声不肯上座,就在他旁边找个位子坐下。
林新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老郭开始寒暄:
“没想到Williams先生中文说得这么好,我听说您就在包厢外面,心里真是紧张又忐忑,要是用英语交流,我这种文盲一定露馅,还得要小林给同声翻译。”
乔抑声望着林新,半天才说:
“我也是半个中国人,小时候一直住在北京,怎么不会讲国语。这次回来,变化不小,还记得小时候王府井边上的文化馆,现在都拆了,有些故人,恐怕也难找了。”
林新果然抬头,看他一眼,老郭张罗着布酒置菜,也接上去:“那地方啊,我知道,小时候去过,唉,烦人,家长硬逼着去学艺术,您看我这一身铜钱味儿,哪来的艺术细胞,真够折腾,拆得好!看着忒不顺眼了,后来小林不也呆过一段时间吗,那倒是练上真功夫了,琴弹得多好,睡着了都能给震醒的。”
乔抑声跟林新本来就靠得近,桌子太大,四周松散,这时候要跟他说话,放低了声音,旁边人根本听不见:“你会弹琴?我很想听,想必练了好多年。”
林新筷子不停,酱抹在嘴边,伸出指头出来擦干净,断然拒绝:“我弹得不好,入不得别人的耳,早也没练了,你别处听去吧。”
桌上另外几个人开始谈论现下的各类经济状况,乔抑声也聊了几句,甩手扔给老郭一个大案子,座上各位都有益处,自然眉开眼笑。
老郭甚至受宠若惊,一开始听说乔抑声在这里,只是诧异,这馆子虽然高档,毕竟地方偏僻,来的大都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没想到他也在。
小心翼翼跟着乔抑声助理找到他,想他必定也有要事,哪里能看得上自己这波人。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居然把这尊大佛给请来了,老郭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还缓不过神来。
林新冷笑:
“老郭,你不自量力了,这案子要接,你们公司很多环节都要改进。”
老郭没想到他这时候来下绊子,气得牙痒痒,又不好发作,只得一个劲给乔抑声赔笑:“小林这方面很懂的,有什么不足,他会及时指正,我们公司一定改进。”
乔抑声不说话,夹了块鱼放到碗里,小心把鱼刺挑出来,又检查一遍,这才递给林新,不由分说放他碗边上。
林新瞥了眼四周,虽然无人注意,但依然尴尬,又不能把东西还回去,免得吸引更多目光,只得忍了,默默吃着。
饭吃到一半,谈兴正高,老郭手舞足蹈高谈阔论,林新忽然叫住他,打声招呼想要离开。
老郭当然不肯,问:
“你现在要走?不好吧,你是搭我的车过来的,回去不方便,还是等待会结束了一起回去,也有照应。”说完又一个劲使眼色。
老郭是个人精,各路人物左右逢源,林新虽然不喜欢应酬,老郭猜他也不至于看不出旁边的人什么身份,中途离席,驳了人家的面子,大家都不好过。
林新想想,这地方打车确实不太方便,自己也还没饱,没必要受这份罪,只当旁边这人不存在就行。
也只好重新坐下,不看他,默默吃自己的。
谁知道他又不安分,暗地里手移过来,握住林新的左手,问:“你不舒服,怎么要走?”
林新惊了一下,用力甩开,但不见成效,只好压低声音说:“你放手,我走不走,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又抬眼看四周,尽量放平神色,不漏破绽。
这时候老郭看过来,问他话,林新只得转头,仔细听他讲,又想了一阵,给他解答。
刚说了几句,就感觉不对劲,原来乔抑声更加得寸进尺,把林新那只手搭在自己膝盖上,右手托住,将林新的掌心向上,左手在上面轻轻画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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