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砂
沈固摇头,自己去洗手间了。洗手间旁边的一个单间门半掩着,只听里面一阵阵的欢笑声。走廊上站着两个服务生,一个说:“真吵死了,都喝大了,真能闹腾。”
另一个不以为然:“人家孩子考了全校第一呢。上清华啊!还不得好好庆祝庆祝。”
那一个感慨了:“也对。想当年我们村里头有个考上大学的,他家里买了鞭炮放不说,还摆流水席请人吃饭呢。”
“家里有钱吧?”
“有什么钱啊,也就那样,不是考上大学风光嘛,砸锅卖铁也得风光一把。我爸当时都跟我说,要是我能考上大学,他给全村人送鸡蛋,可惜我念书没本事,不行。”
“嗯,清华那可是最好的学校了,听说山东的学生要考进那样的大学,得比北京当地的学生多考一百分!人家那是全校第一,那就是状元!女状元!”
沈固洗着手,耳朵里听着,并没在意。这时候单间的门开了,一个女孩从里面走出来,站到洗手池边,掬了把冷水扑在脸上,手撑在镜子上,低头长长地吁了口气。沈固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发现这女孩子他认识,不就是在韩近月婚礼上跟他们坐一桌的冰冰吗?估计刚才那两个服务生说的女状元就是她了。沈固只能看见她的侧面,不过比起两个多月前,她可是瘦了,颧骨都突了出来,显得下巴越发尖削,果然这高考是折腾人。
沈固正想着呢,女孩子已经抬起了头,灯光下,沈固一眼看过去,吃了一惊,她眉毛里一颗绿豆大小的鲜红--几个月前看见的那粒针尖大小的红痣,居然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而且鲜艳欲滴,映着她腊黄的脸色,似乎所有的精血神气都被这颗痣吸走了……
第130章 魁星点斗
沈固回去的时候第一道菜都端上桌了,钟乐岑肚子饿得咕噜乱叫,等他等得险些怒火中烧:“你掉厕所里啦?我差点想雇个潜水艇去捞你了。”
“算了吧,你才舍不得花那个钱呢,最多买个笊篱去捞捞就不错了。”沈固一边入座一边调戏钟乐岑,“快吃吧,不用等我,不是饿了吗?刚才遇见一个人,所以耽搁了。”
钟乐岑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边抄起筷子夹菜,一边问:“遇见熟人了?”
沈固皱皱眉:“也不算熟人。你记得韩会计婚礼上跟咱们坐一桌的那个冰冰姑娘,就是要高考的那个?”
“你刚才碰见她了?”钟乐岑塞了一嘴的水煮肉片,含含糊糊边嚼边说,“说话了?”
“不是。她好像考上大学了,大概在单间里庆祝呢。我听她那个房间的服务员说,她考上了清华,是全校第一。”
“挺厉害嘛。好像她那个学校也是重点,重点中学的女状元,真不错。”
“可是--”沈固也拿不太准到底冰冰那姑娘有没有什么事,至少,按照东方辰的指导,他是没在冰冰身上看出什么来。
“唔?”钟乐岑不怎么在意地抬眼看他,“可是什么?”
“我觉得那姑娘,总有点不对劲。”
这一次钟乐岑严肃起来了:“怎么了?”
“上次婚礼的时候,我看见她眉毛里长了一颗红痣。”
“有吗?我怎么没看见?”
“只有针鼻大小,在眉毛里,你能看得见才怪。”
钟乐岑对他皱皱鼻子:“眼神好了不起啊!那,长颗红痣怎么了?”
“今天我又看见她,那颗红痣有绿豆大小了。”
“啊?”钟乐岑眉头一皱,“一般迅速扩长大的痣可能是要病变。”
“病变?”这下轮到沈固发愣了。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呢?莫非真是自打进了特别事务科,就什么事都想往那“特别事务”联想了?不过,如果这痣长得这么快,她家里就没注意到,不带她去医院看看么?
“她脸色可是很不好,腊黄腊黄的,但是那颗痣特别的鲜艳,好像她的精神血气全被这颗痣吸了似的。”
“怎么?”钟乐岑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有这么严重?就算是皮肤病变,也不至于这么……不行,她在哪个房间?我们去看看。”
沈固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估计那姑娘早不认识咱们了,人家正在庆祝考上大学,咱们突然闯进去算干吗的?他们肯定吃完了得出来吧?咱们就在这儿看不行?”
沈固这么一句话,他们这顿饭就吃了三个半小时,吃到最后钟乐岑实在吃不下了,只好对着杯盘狼藉的桌子呆看。这会儿沈固发挥战斗力,仍然一筷筷地在吃,不快,可也不停。
“你真能吃。”钟乐岑连想趴在桌子上都做不到,只能仰着靠在椅背上,看沈固用筷子夹“金沙玉米”里的玉米粒,“好像服务员都在看我们了。”
确实。大厅里吃饭的客人一般速度都比较快,想喝整晚的多半在单间,没沈固和钟乐岑这样的,新上的一盘金沙玉米吃一小时了,明摆着在消磨时间。
“你别看人家,怎么知道人家在看你?”沈固脸皮比钟乐岑那是厚多了,照旧一粒粒地夹玉米,“那些人也该出来了,这已经快十点了。”
钟乐岑艰难地抱着肚子往单间的方向转头,谢天谢地,还真出来了。钟乐岑认出来那天来赴宴的中年男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还兴奋地搭着人的肩膀不停地说话。一起走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的,个个满面红光。在这一张张红润的面孔中间,冰冰的脸特别的显眼。果然像沈固说的,她脸色腊黄,好像营养不良的模样,眉毛中那颗红痣在灯光下鲜艳如一滴血珠,她一边走,一边不时地用手在眉毛上抹一下,好像也很不自在。
钟乐岑紧紧盯着冰冰,直到那一群人走出了饭店,才慢慢地说:“确实不对劲。那痣太鲜艳了,好像,好像在发光似的,像是朱砂点的一样。”
“可是我看不出她身上有什么鬼气。”沈固在洗手间的时候就用东方辰说过的几种辨别方法试着分析过,但都不符合。
“东方辰能教的只是她看到过的。这世上奇闻怪事实在太多,谁也不能当真无事不通。我看,你给韩会计打个电话问问吧,看看这姑娘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或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哎,我们结帐出去打吧,服务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沈固打了个电话给韩近月。韩近月正在公司加班结帐,满脑袋的数字和借贷方,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哦,冰冰,你说赵冰啊。她是我表姨的女儿,我也不知道是排行第几的表姨。其实那个表姨早去世了,姨夫一直没再结婚,我妈倒是经常照顾她一下,我因为一直在外地上学,就是每年过年去给我外婆拜年的时候能见个一次,倒不是很熟。结婚的时候那客人名单不是我妈写的嘛……冰冰应该没事吧?我没听我妈说她有什么事儿啊。不是今年高考吗?听说考上了清华,就是有事也是好事吧,哈哈……身体啊--她身体好像一直不怎么好,我妈说是先天胎里弱,而且她又太用功了,高考多折腾人啊,身体肯定不会好。行行,这样,我回家就让我妈打电话问问,然后我给你电话哈,好好,再见。”
“没什么事?”钟乐岑听沈固的几句回答就猜到了大半。
沈固耸耸肩:“她们不是很熟。韩会计说回家会让她母亲问一下,有事给我们电话。”
韩近月这个电话是两天以后打过来的。沈固正在办公室写这个月的总结报告,手机响了。韩近月扯着嗓子喊:“沈大哥,出事了!冰冰前天晚上到现在,两天了都没醒过来!”
沈固眉头一皱:“你别急,说仔细点,怎么回事?”
“你那天给我打了电话之后,我就让我妈给冰冰家打电话。那天什么事也没有。今天早上我妈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冰冰前天晚上睡觉之后,第二天早晨就没按时起来。我姨夫以为她高考也累了,多睡一会没什么,没叫她就去上班了。等他加班到半夜回家,发现冰冰还在睡,怎么都叫不醒!赶紧送了医院,这折腾一夜了,还是救不醒,怎么办呀!”
“在哪个医院?”
“老市立医院!”
“我们马上过去看看。”
沈固放下电话就直奔诊所。钟乐岑正给一只小狗剪毛,听了沈固简单一说,向狗主人解释自己表妹得了病在医院要去探望,把工作转交给小来,两人直奔市立医院。
韩近月在病房外头来回地走,一看见沈固和钟乐岑像见了救星:“你们来了?冰冰还是没醒,医生说她现在内脏都在渐渐衰竭,要是再过24小时还不醒,可能就再醒不过来了。”
沈固皱了皱眉,和钟乐岑走进病房。冰冰躺在病床上,手上插着输液针,脸比床单还白,只有眉头上那一颗痣鲜艳无比。她父亲坐在床边上,神情憔悴,见沈固和钟乐岑进来也只是麻木地看了一眼,就又把目光转回到女儿脸上。钟乐岑看了一会,问:“她这个痣,你们没觉得不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