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砂
张琛很感叹地说:“要说这两年,我也挣了点钱,不愁吃穿,就操心我妹妹找不到个好人家。你知道现在这些年轻男孩子,也有很多是想找个有钱的女朋友,不用买房子,至少少奋斗二十年。要说这想法咱不能说什么,谁嫌钱多烧手呢?问题是,要是冲着钱来的,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真对我妹妹好?”
沈固笑了笑:“有道理。”张琛以前就很保护他妹妹,想不到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还是跟护仔的老母鸡一样。
“我这现在要结婚了,虽说我老婆人不错,但嫂子和小姑子住一起,万一有什么摩擦呢?咱既不能委屈老婆,也不能委屈妹妹不是?再说了,琳琳也二十三了,也该找男朋友了。实话说,我这次结婚,没请几个亲戚。我家那些亲戚,从前我爹妈死的时候十几年不上门,要不是我叔养我们,早饿死了。现在有些人看我有钱了就找上门来——我呸!我请的都是朋友,那个,不瞒你说,不为别的,就为给我妹妹挑个好人。”
沈固无语地看着他。张琛扒扒头发笑了:“觉得我奇怪是不是?哎,我可是早把嫁妆准备好了,一套二百平带阁楼的房子,全套装修和家具,在香港中路上;再加一百万现金存款,不算少吧?”
沈固没说话,张琛有点不好意思:“说真的,我也不是说——不过想让我妹妹多认识几个朋友。那个,你带几个差不多年龄的朋友过去呗。没亲戚,咱有朋友给撑撑场面也好。再说我妹妹人真不错的,你就算帮帮兄弟的忙,朋友的朋友,咱也放心点不是?”
沈固考虑了一下:“我也是十几年没回滨海了,没有多少认识的朋友。”张琛的意思,他一听就明白,刚才是多少有些看上他了,现在则是想让他带几个靠谱的未婚朋友过去。他觉得张琛的话有些自相矛盾,既然总怕追求他妹妹的人是为了钱,为什么又这么招摇地把给妹妹准备的嫁妆亮出来?而且从见面到现在,他总觉得张琛有点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来。
张琛有点失望:“一个都没有?哎,我可不是变相送罚款单,不信到时候你去看,我一分钱的红包都不要的。我不缺钱,就是想让我妹妹多认识几个朋友。那个丫头吧,你要说给她介绍对象,她死活不去,现在我结婚,她非去不可,我可不是要好好借着机会让她多认识几个人么?你要是实在没有,一个人去兄弟也高兴。”
沈固忽然想起503的庞峰云和卢纬:“好,我准到,可能,能带一两个朋友过去,不一定。”高中的时候他和张琛的关系不错。两人都没父母,也算同病相怜。有一次他们跟另一个学校的篮球队打球,那边有个人不知怎么知道了沈固的身世,输了球就管他叫野种,张琛当时撸袖子就跟着沈固上去打架,结果一块挨老师的批。虽然十几年不见了,沈固还记得这事。再说张琳他也见过,当时觉得是挺老实的一小姑娘,要是这些年人没什么大变化,也是一个不错的谈婚论嫁的对象。而且张琛准备的嫁妆不算少,存款不说,香港中路上的房子少说也得上万一平方,一套房子带装修和家具就得小三百万。现在房子是一般人生活中最大的一笔开销,很有吸引力。虽说结婚不能光为了钱,但要是因为对方有钱就认定了是为富不仁,那也是一种偏见。
张琛很高兴:“那好那好!哎我今天没带请柬,你住哪里?改天给你送去。”
沈固笑笑:“送什么请柬,我一定去就是了。”
张琛搓着手呵呵笑,忽然向门口招了招手:“小洁,这里。”沈固回头一看,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人向他们走过来,张琛站起来介绍,“这是我老婆,李颜洁。小洁,这是我高中的好哥们儿,沈固。”
沈固向李颜洁点点头。李颜洁长得很漂亮,穿衣化妆都很得体,既显得时髦,又不过分妖艳,看得出来是很有格调的人。只是脸上跟张琛一样,都挂着一对黑眼圈,用粉底遮过也还是能看出几分。
沈固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往常这个时候,钟乐岑应该已经做好饭就等他回家了,于是起身告辞。张琛也不留他,高高兴兴地又叮嘱他一定要去赴宴,这才挽着老婆离开。
沈固回到家,饭桌上果然已经摆上两个菜了,钟乐岑听到门响,举着铲子跑出来:“回来了?”他曾经很婉转地向沈固提出过交房租的事,被沈固很直接地否决了,于是自发地包揽了全部家务,尤其是做饭。他做饭确实比沈固做的好吃,于是沈固也就乐得享口福。
钟乐岑穿着一件台东早市上买来的围裙,上面印了个可笑的流氓兔,也挥着件近似铲子的东西。沈固每次看见这件围裙就好笑,但钟乐岑穿得很高兴,而且把它洗得很干净,最大限度地保持了流氓兔的洁白。看见这条围裙,沈固突然发现了他刚才在张琛身上感到不对劲的事,那就是——张琛太干净了,干净得有点反常。
沈固绝不是个不讲卫生的人,虽然训练和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什么地方都呆得住,但有条件的时候当然还是干净的,毕竟部队里也要讲个军容风纪,不能影响军队形象不是?钟乐岑就更不用说了,医生基本上都爱干净,这也算职业习惯。所以他们两个的衣服是经常换洗的,绝不会穿脏衣服出门。可张琛的干净就有点夸张了,不只是衣服挺直干净得像刚从干洗店拿出来的,而且那辆车也像刚洗过的,车里的椅套什么的都一尘不染,甚至那个车载烟灰缸里都铺了一层白色丝绒。上岛咖啡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高级的地方,但窗明几净是算得上的,可是张琛夫妇俩一进去,做的第一件事都是叫侍应生来擦桌子,这已经不是讲卫生,而是近乎强迫症的洁癖了。从心理学上来说,洁癖也是心理紧张的一种体现,这夫妻两个人,到底在紧张什么?难道这就是流行的婚前恐惧症?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钟乐岑看沈固不说话,有点茫然。
沈固笑笑:“没事,今天遇见个同学,说了几句话,回来晚了。对了,隔壁回来了没有?”
“好像有人回来,我听见钥匙响了。”
“那我过去说句话。”
503只有庞峰云在,听了沈固的话,他也好笑:“哪有这样办婚礼的……我估计卢纬是不能去,五一正是结婚高峰期,他在婚庆公司,不忙死就算好的。我,我倒是能去,可——去参加婚礼不送红包,也不是个事吧?”
沈固倒不打算勉强他:“我也是答应了,所以过来问问你,去不去都随便,没别的意思。”
庞峰云歉意地笑笑:“那我还是不去了吧,总觉得很奇怪。”
沈固点点头,回到502,钟乐岑已经把最后一道汤也端上了桌。沈固洗了手,过去盛了饭。汤圆在钟乐岑在家的时候就比较胆大,扒着自己的饭盆呼噜呼噜猛吃,不过眼睛还是很警惕地盯着沈固。
“对了,有你一封快递。”钟乐岑刚坐下,又站起身拿了一个信封给沈固。沈固看了一眼,是律师事务所的,他已经猜到了一半,冷笑一声拆开看看,果然是周文寄来的,里面是一份资产转让文书——萧士奇把近年来刚刚置办的一处别墅转到了他的名下,算做他认祖归宗的第一份礼物。
沈固根本不仔细看,随手把文书撕了,往废纸篓里一扔:“不用管它!”显然,周文不敢亲自上门,才寄了信来。
钟乐岑看看他,没多问。
五一小长假很快到了。沈固没有什么节假日的概念。从前在军队里,别说普通节假日,就是春节,只要不是请了探亲假回家的,也要照常训练;现在当了警察,又是轮休,更不知道什么周末假期了。钟乐岑也差不多,越是假期,带宠物来看诊的人越多,难道人放假,猫猫狗狗就不生病了么?所以五一第一天假期,钟乐岑照常去诊所,沈固照常去值班,然后中午跟人调了个假,去香格里拉大饭店参加婚礼。
张琛的婚礼在西餐厅举行。他确实没有收红包的意思,餐厅门口扎着花门,摆着大幅的婚纱照,却连个放红包的箱子都没有,只有饭店安排的两个礼仪小姐在迎宾。
虽然是在西餐厅,婚礼还是完全按照中国人习惯的程序,11:58分新郎新娘进场,12:18分开席。沈固被安排在新郎朋友一桌上,看看同桌的人没认识的。新郎家的亲戚果然一个都没有,倒是女方的亲戚坐了好几桌。
11:58分,婚礼进行曲准时奏响,新郎新娘入场,光婚纱后面拖的裙摆就有将近一米长,绣了无数的玫瑰花,其价格可想而知,引起女客们一阵轻轻的议论。沈固一眼看见那个摄像师的助手居然就是卢纬。卢纬也看见了沈固,不过手上忙得不行,只好远远点下头打个招呼。婚礼由婚庆公司的司仪主持,程序还是老一套,什么新郎新娘介绍认识过程啊,什么长辈致辞领导证婚啊,倒是最后司仪把伴娘特别挑出来介绍了一下:“这位就是张先生的妹妹,在座的年轻小伙子们可要注意了,张小姐还没有心上人,张先生给妹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未婚青年们要追求的抓紧时间啦……”搞得伴娘满脸通红。
沈固微微摇摇头。张琳比起小时候又黑又瘦的模样来可是大变了,要不都说女大十八变,现在也出挑成清秀小美女了,不过那腼腆劲还在。司仪这么一闹,底下客人再一起哄,弄得她手脚都没处放。张琛这算是怎么回事呢?这么一弄,不是把妹妹搞得很尴尬么?不像婚礼,倒像来卖妹妹的了。座上的年轻男客们倒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但女客人都在撇嘴。就说要给妹妹挑男朋友,可是张琳才二十出头,至于急成这样?说出去也不太好听吧?
“新郎够有钱的啊!这次结婚都不收红包的。”沈固这一桌上大部分是已婚人士,显然对张琛的推销法不太感冒的样子。
“听说都是炒股赚的。听说新郎父母早死了,本来穷得不行,后来忽然他一个叔叔死了,一家子都出了车祸,老婆儿子都死了,就把钱都留给了他,这才有资本炒股,想不到就赚成这样。现在股市不是还在往上长嘛,还不知能赚多少呢。听说给他妹妹在香港中路买了一套两百多平方的房子,一平方一万三,精装修带全套家具,还有一百万存款。到处宣扬,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沈固无心去听这些家长里短,尤其是还酸溜溜的。虽然张琛是张扬了些,但靠炒股赚钱也是个本事,自己赚不来就说酸话,其实有够无聊。这样的婚礼场面,果然他还是不能适应。
第43章 愿者上钩
金玉大厦是萧氏地产在滨海的标志性建筑。当初从设计到修建都是当家人萧士奇主抓,萧家小儿子萧轻帆主管设计,为的就是卯着劲要打进滨海的市场,因此质量上乘,即使过了近十年,仍然是一栋很漂亮有气派的建筑。一层到三层是商务酒店,四层到十二层作为写字楼,部分出租,最顶层则是萧家当家人的办公室。
已经是晚上8点半,夏天吹着口哨在做最后一次检查。他是滨海周边人,技校毕业之后来滨海,在金玉大厦做电梯组的维修工人。普通的维修工工资不算高,但萧氏提供简易宿舍,这在房价日涨的滨海算是很有诱惑力,所以夏天已经在这里做了两年。
对面的展览广场还有人在进进出出。这几天军事博物馆想在这里为青少年搞一台世界军事史简介兼冷兵器展览,运来了许多仿古的刀枪箭戟,虽说是仿的,也挺值钱,搬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折腾了三四天,还没完全布置完呢。
夏天无心去关心别人。这展览也是要收钱的,虽然近在咫尺,他也不会去。他累了一天了,只想赶紧回宿舍睡觉。电梯在地下一层叮地一声停下,夏天吁一口气,检查完电梯井底部的缓冲装置,就可以下班了。金玉大厦除了酒店内的滚动电梯外,总共有四部箱型载人电梯,再加一部货梯,应该说,不算多。四部载人电梯分别放在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个方位,这在滨海这个大多数人都只说左右不说东西的城市不太多见。夏天坐的是正东的1号梯,检查完这一部,他就右拐到正南的2号梯,然后是正西的3号梯,最后是正北的4号梯,每天如此。
今天还是老样子,头两部都没任何问题,夏天很愉快地走到3号电梯处,忽然看见坑道底部有一块水泥翻了起来,露出一点白色的东西。夏天第一反应是电梯底部掉下什么东西来把水泥地面都砸裂了,他走过去看看,地上真有个螺帽,可就算螺帽脱落,也不至于把水泥地都砸裂了啊?他蹲下身去用手电照,那点白色像是块扁方的石头,上面好像还有些花纹。水泥地面已经掀了起来,,夏天没费什么劲就把那块雕花的石头抠了出来。石头大约有烟盒那么大小,底色纯白,但上面有些红褐色的印子,像是颜色浸进去了。夏天用袖子擦了擦,泥土擦掉了,但印子擦不掉。他眯着眼看看,石头上雕的好像是一只老虎。
水泥下面怎么会出现这么个东西?夏天疑惑地用手电再仔细照了照,觉得这石头握在手里感觉特别圆润,不像普通石头冰凉的手感。他想了一会,突然想到,这东西,会不会是块玉?
金玉大厦的商务酒店里也有个小珠宝柜台,当然主要是卖珍珠,不过也有别的。夏天有空的时候也会去逛逛,当然他不是买,那价格他根本连看都不敢看,就是过过眼瘾罢了。黄金什么的他还明白,是按重量来的,但那翡翠玉石柜台的定价他就弄不明白了。那么小的一个坠子,就卖几千上万块,一块石头而已,怎么就那么值钱?他听柜台小姐们说过:黄金有价玉无价,这话他听不懂,只知道玉是很值钱就是了。有个和他关系还不错的姑娘给他讲过,玉也分颜色的,白玉特值钱。他手里这块虽然有些红褐色的印子,但大部分都是白的,比上次那姑娘指给他看的那块还白,而且个头也大得多,要是这真是块玉……那不就发了?不过,这要真是块玉,怎么会埋在电梯坑道下面?说不定,不是玉?
夏天肚里翻来覆去地盘算,手却把这块石头放进了衣兜。不管怎么说,这东西没主,他捡了也不算什么,等拿出去给人看看,万一要真是玉,那,他下半辈子就不用再拼死拼活地干了。
把水泥块铺回原处再踩平,夏天捂着衣兜溜了,兴奋之中,他没听见另外三部电梯里隐隐传来的闷声,像是什么野兽在嘶叫,只是声音被泥土闷住了,很不清楚……
“有什么事吗?”沈固看着卢纬。说有事要麻烦他,过来半天又不吭声。
卢纬的表情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说:“沈哥,那天那婚礼,你和张先生认识?”
“是同学。”
“我听人说张先生请了很多人,主要是为了给他妹妹找男朋友?”
“对。”沈固已经猜到了卢纬下面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