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起南山
送红包的?冷晋眉头微皱。经常有家属怕不好好给做手术,术前给主刀和麻醉师塞红包。没人会收,职业道德首当其冲,再者可能会因此被吊销执照,没必要招一身骚。
看这信封的厚度,五万打底,倒是真舍得出血。
“不好意思。”冷晋回手敲敲挂在墙上的《医护人员行为准则》,“医院明文规定,医护人员不允许收家属红包。手术该怎么做我们绝不会有半点疏忽,钱您拿回去,给患者买点补品。”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不会为了这个责怪家属,更何况今天心情特别好。
“您误会啦。”汪经理压低声音,“我不是家属,这钱,不是为了动手术给您的。”
“嗯?”冷晋挑眉。
汪经理又朝磨砂玻璃门那边看看,转脸往前贴近一步:“冷主任,您休假之前不是收了两个工人么?有一个死了,还等着您出死亡证明呢。”
“死亡证明不用给钱也得出啊,等着,我马上出。”冷晋边说边在文件柜里翻找空白的死亡证明。
“诶诶,您别急,别急。”汪经理伸手拦了他一把,“这证明,死因……您看能不能……给写个心梗什么的?”
他说着,把手里的信封放到冷晋的办公桌上。
冷晋的眉毛拧到一起:“你说什么?复合型外伤致死的你让我写心梗?”
“冷主任,您别生气。”汪经理刚忙抬手示意他小点儿声,点头哈腰地求道:“这是安全事故,死了人,上面要下来检查,一检查就得停工,这一天的损失……哎!冷主任,现在生意难做,利润就那么点儿,停工干烧钱,我们禁不起折腾啊。”
“别逗了,你们干房地产的能没钱?”
冷晋才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病历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死的那个全身多处骨折,能是心梗抢救时弄的?
这他妈侮辱谁的智商呢!?
“您是嫌钱少?”汪经理的脸皮堪比城墙拐弯,就算冷晋口气再不悦,他依旧挂着笑,“您开个数,我带着空白支票呢。”
冷晋运了口气,拿起桌上的信封往汪经理脚下一丢。
笑容立时敛起,汪经理那笑呵呵的胖脸这会看着倒成满脸横肉了:“冷晋,你别不识抬举,你们董事长跟我们公司的董事长那可不是一般交情。当初大正综合有家属闹事,还是我们董事长出面帮着解决的,现在让你帮这么点儿小忙,你一个小小的病区主任居然敢不给面子?”
“让你们董事长找我们董事长去,他不怕丢执照。”冷晋抬手指向门口,“您请。”
汪经理的面色骤然阴沉下来,他费劲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信封,冲冷晋扬了扬。
“你等着看,冷晋,这世上没有钱打不通的道儿!”
“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冷晋一脚踹开办公间大门。
何羽白一觉睡到下午两点,睁开眼,一点也没有爬起来的动力。全身上下除了头发和牙齿,哪都酸疼酸疼的,就连舌头他都感觉被冷晋给吸肿了一样。
天啊,我居然跟冷主任……跟冷主任……
何羽白紧紧抱住个枕头——夜里他一直抱着冷晋的胳膊来着,害得人家起床之后半瘫了好久——在床上滚来滚去。早晨冷晋帮他洗了澡,又煮了粥给他喝。现在他穿着冷晋的睡衣,松松垮垮却也干净清爽,胃里依旧暖暖的。但脑海里那些片段的记忆让他满脸滚烫,暂时还无法面对昨夜发生的一切。
可那感觉不坏。何羽白纠结地想着。不,应该说,被自己爱的人渴望,感觉特别好。冷晋留在他身上的触感依旧清晰,就好像几秒钟之前那炙热的手掌刚刚离开他的身体。
才分开几个小时,他就无比期待再次感受对方的体温了。
拿出手机,何羽白看了眼时间,估计冷晋应该在午休,鼓起勇气拨打给对方。接通之后听到冷晋的声音,他的眼眶没来由酸了起来。
“你醒啦?我怕打扰你一直没敢给你打电话。”冷晋的声音听来满是宠溺,“饿不饿?厨房里还有粥,我装好盒了,你放微波炉里高火打三十秒,吃的时候留神别烫着。”
揪着枕套上的一根线头,何羽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撒娇:“不饿……你……今天能正点下班么?”
“能,肯定能。”冷晋笑笑,“我已经跟急诊打招呼了,我现在属于特殊时期,让他们有事儿一律找老徐和裘主任。”
感觉到对方不再消沉,何羽白也勾起嘴角:“那你回来之前,去趟我家……帮我带身换洗衣服过来吧……”
“没问题。”冷晋反应了一下,欣喜地问:“你这是准备和我同居了?”
何羽白嘟起嘴:“不要,我能爬起来了就回家睡去。”
“嗯?那不是该让你一辈子都爬不起来?”
“你真烦……”
“昨儿夜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一直喊‘我爱你’来着。”
何羽白羞得直接把电话挂了。没过几秒,冷晋又把电话打了回来,讨好道:“别生气别生气,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我都行……有点想吃芝士焗斑节虾。”何羽白抱着枕头换了个方向,望着薄纱般的窗帘内衬,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你记得……去趟药店……”
冷晋也有此打算:“是,我得去买两盒套。”
“不是!你——”何羽白急了,“买盒药!药!”
“什么药?”冷晋反应了一会,“哦……用不着吧?你不是三号才起的红痣?”
“这都十一号了!”
“才十一号而已,我真觉得不用,再说那种东西吃了对身体也不好。”冷晋大大咧咧地笑着,“甭担心,我学医的,信我准没错。”
“就你是学医的?”何羽白呛他。
冷晋不以为然:“你见过谁的精子能活一礼拜?三号起的红痣,起码要到十七八号才值得担心,对吧?”
“……”
何羽白有想和他吵架的冲动,可又无从吵起。都他妈是学医的,产科的专业知识早考烂了。
等等。他捂住嘴——我刚是差点骂脏话了?
正点下班,冷晋脚底下跟踩着筋斗云似的从病区飘出去——家里有个人等着自己的感觉不要太好哦!
姚新雨眼瞅着主任风风火火往电梯间冲,忙错身让开以免自己被撞上。他走过去敲敲护士站的台子,说:“安兴,你发现没,冷主任今天跟吃错药一样。”
“跟我有什么关系。”
安兴眼皮也没抬。最近姚新雨一有空就往神外病区跑,他下午没忍住去那边看了一眼,正赶上姚新雨扶着卫纪尧在病区走廊上转圈恢复体力。好几次卫纪尧腿软要摔,姚新雨就将对方直接抱个满怀,还柔声细语地安慰,看得他犹如利剑穿心。
他从未见姚新雨对谁如此温柔过,望着卫纪尧的时候,姚新雨那双桃花眼里的爱意几乎满溢出来。
该死心了,他告诉自己,可又抚不平涨痛胸腔的失落。
姚新雨见他态度冰冷得出奇,于是掀开护士站台子上的翻板,走到安兴跟前拽过把转椅坐下,仰脸望着他问:“怎么了这是?让谁欺负了?跟哥说,哥给你出气。”
“姚新雨你够了!”
安兴突然爆发出积压已久的情绪,猛推了对方的肩膀一把,连人带椅子给推进了护士站的配药室里,转脸跑了出去。姚新雨震惊不已,一时忘了从椅子上站起来。
差点被椅子撞一跟头的阮思平揉着腰,回过头皱眉问:“姚姚,你哪惹着安护士长了?”
“我他妈还想问呢!”
姚新雨这个委屈。
冷晋拎着一大袋子刚从超市采购回来的海鲜,喜滋滋地跨出电梯——晚上做芝士焗斑节虾,清蒸石斑,生煎青蟹,再来份粉丝扇贝,给小家伙好好补充下体力。
要说这小家伙还真不好养活,他边走边笑。一斤斑节虾够买八斤排骨了,只吃海鲜不吃肉,看来以后出去开飞刀不能太挑剔喽。
从兜里翻出家门钥匙,冷晋转过楼梯拐角,脚步忽然顿住——
家门大开,有个警察正从里面走出来。
TBC
第62章
疾步往家门口走去, 冷晋还没看到屋里是什么情况,就被刚从里面出来的警察拦住。
高壮的警察皱眉问:“你干嘛的?”
“我是这的住户。”冷晋边说边试图绕过对方。
“你是冷晋?”
警察的声音很大, 这时里面又冲出来个警察,个头并不高但同样神情紧绷。他们俩一前一后把冷晋堵住,交换了一下目光后矮个警察命令他:“进屋。”
进屋后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冷晋急问:“我屋里的人呢?”
高个警察不悦道:“甭管别人, 先把你的问题交待清楚。”
“我怎么了!?”冷晋被他的态度搓起火气,转脸朝里面大喊:“小白!?小白!?”
“喊什么喊?何羽白已经被带回派出所了。”矮个警察朝放在餐桌上的快递包装袋偏了下头, “你从哪订的?”
冷晋看着那个已经被撕开个口子的包装袋, 目光茫然。刚他才出医院的时候有个快递员打电话,问他家里有没有人, 说是有个快递要送。他当时没多想, 因为订了几本专业杂志, 发刊日期不同,从月初到月底会陆续送来,他不在家一般是放保安岗亭那。今天他是想着家里有何羽白在, 就让人把东西送家里去。
但这个包装袋并不是平时寄期刊用的那种白色泡沫袋,而是个灰色的塑料包装袋,很常见,可于他来说却十分陌生。他几乎不会从网上买东西——根本没闲功夫浏览购物网站。
“我不知道。”脑子里乱成一团,冷晋感觉包装袋上撕裂的口子像张黑洞洞的大嘴,正无声地吞噬着房间内的氧气。
高个警察往他跟前贴了贴, 伸手钳住他的胳膊说:“跟我们回所里你就知道了。”
“别碰我!”冷晋猛地挣脱。
他极其不满这警察用对嫌犯的态度对待自己。什么都不说明白就要带他走, 凭什么?还有, 他们凭什么把何羽白带派出所里去!?
矮个警察示意同事别硬来,然后语调平缓地劝他:“冷晋,你最好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像你这种情况可大可小,你跟我们回去把问题说清楚,初犯外加提供有力线索,回头我跟领导说说,兴许连拘留都免了。”
听到对方的威逼利诱,冷晋的火气更旺了一截:“我他妈干嘛了!?”
矮个警察不屑地嗤了一声,划开手机屏幕将拍摄到的证据展示给他:“好好想想你干嘛了。”
看到屏幕上的“证据”,冷晋脑袋嗡地大了一圈——撕开的包装袋旁边躺着个小小的塑料易封袋,里面有几粒淡黄色的晶体。而下一张图是个小型电子称,上面显示的计数为1.3克。
妈的,被陷害了。
他的犬齿深深切入嘴唇内侧。
迎面见冷晋被两个警察押进派出所里,刚获得自由的何羽白睁大眼。他想要冲到冷晋身边,却被跟在身后的警察一把拽住胳膊。
见何羽白没事,冷晋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一半。可寒冬腊月的,小家伙只穿着自己的睡衣睡裤,外面披了件单薄的运动服,脸上冻得发青。
脱下自己的外套交给警察再转到何羽白手里,冷晋平静地对他说:“给老季打电话,就说我这出了点事儿,让他带个律师——”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警察推进了更里面的屋子。
披上还带有冷晋体温的外套,何羽白浑身依旧抖个不停。他开门接快递,刚拿到手里就被从旁边窜出来的便衣按到地上。所有取证过程都在他面前进行,当看到那一小袋毒品被从一块肉松饼里掰出来的时候,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他相信冷晋,坚定的,毫无置疑。所以即便是被带回派出所强制尿检,被陌生人严厉地质问他和冷晋的关系,把他过去24小时之内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问了个底掉,他都坦然面对。
只是在看到冷晋的瞬间,他感觉自己薄薄的盔甲碎掉了,只想紧紧抱住对方将所有委屈倾诉。可现在不是缠绵的时候,他很清楚,洗脱冷晋头上莫须有的罪名比任何事都重要。那份快递的寄件人不详,收件人却明明白白地写着冷晋的姓名、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
“别和这种人瞎混,留神把自己也折进来。”送何羽白出门的警察语重心长地提醒他,看样子他们已经给冷晋的问题定性了。
拿回自己的手机,何羽白抿了抿嘴唇说:“不是他的问题,他一定是被陷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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