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之下 第4章

作者:心知杜明 标签: 阴差阳错 虐恋情深 近代现代

  等红灯时,夏青看着雨中的车流在他面前有序地穿过十字路口,车辆的灯穿透雨雾,车轮溅起的水花洒到了他的身上。很快绿灯亮了,另一个方向等待已久的车流开始流动。斑马线上一个人都没有,夏青双手插兜,用一种潇洒的姿态大跨步的踩着雨水往前走,同时歪头扫过停在斑马线前的那一排车,雨刷滑动,车内人影模糊,好像都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夏青想,他们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又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看自己。他渴望他们看着他,又觉得他们看得不是他。冰冷的雨被冷风吹到脸上,夏青全身上下已经湿透,打湿的头发垂到眼前挡住了眼睛,他不得不抬手将头发拨到脑后。

  走到马路的另一侧时,他陡然停下脚步,因为他听到了冻得麻木的胸口突然裂开的声音。他痛苦地四下张望,左拐向南,右拐向西,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始终想不起孟玉成离开时那天的天气,到底是下雨还是天晴。脑子里却开始自动播放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从两人第一次相遇开始。

  孟玉成不像圈里人。过于硬朗的长相和冒着土气的衣着使得他很显眼,在红吧一众妖魔鬼怪之中。他像是走错了门,紧张地四处张望。夏青被他撞到时,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还有他一连说了三个对不起。

  夏青记住他,毫不费劲。他记得孟玉成在吧台边站了一会儿,才找了高凳坐下。他拿着酒水单看了很久,点了一瓶寻常的啤酒。他喝得很快,马上要了第二瓶。

  有人上前搭讪,他侧着身体和人说话,刻意后仰的身体暴露出他的不安和警戒。那人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跳下椅子闪开了,惹得搭讪的人很不痛快地走开了。经过夏青这桌时,夏青听到他很大声的骂:“神经病!”

  搭讪的人接二连三,结局都差不多。坐在夏青身旁的一夜情对象也注意到了格格不入的孟玉成,他打赌说,如果他能在五分钟之类搞定孟玉成,今晚夏青就得在下面。

  那个酒吧里,和夏青睡过的人不少。多数都是被他睡,只有少数睡过他。很多人都想睡他,夏青再清楚不过。他没吭声,那人当他默认了,信心十足地过去了。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暧昧地动手动脚,而是坐在孟玉成身侧,一边喝酒一边跟他聊天。

  孟玉成还是那副保持距离的姿势,向另一侧侧着身体。

  两人聊了很久。夏青记不起孟玉成离开时的天气,却能记起当时的时间,一夜情对象23点23分过去搭讪,23点40分时,一夜情对象一脸遗憾的回来。他坐下来想要跟夏青解释失败的原因,夏青说:“我去洗手间!”

  夏青记得他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在酒吧后门抽了两根烟。酒吧后门正对着一片荒地,有几棵歪脖子梧桐,落光了叶。夜色里的树影模糊地像是鬼影,晃来晃去。

  他还记得有人在后门角落抱在一起激烈地接吻,他沉默地经过他们,去附近的夜摊吃了一碗面。

  他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酒吧,一夜情对象已经走了。一夜情对象应该是不想做下面,他更不想,每次都被弄得很疼。

  男人在床上都是自私的,他也一样,经常弄疼别人。

  孟玉成没有走,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吧台边,时不时喝一口啤酒。再没有人上前搭讪。

  夏青趁他低头摆弄手机时,悄悄坐到他身边的。他见他玩手机玩得入迷,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让他看到了孟玉成的秘密。他最擅长捏人软肋,他故意贴着孟玉成的后背笑了几声。

  孟玉成被惊到,猛回头时碰倒了酒瓶,金黄色的酒液顺着桌边滴到了夏青的大腿上,酒液冰凉。

  夏青记得孟玉成眼睛里的惊慌,像被判了死刑一样。他盯着他的眼睛,假装看光了里面的东西。

  孟玉成被他看得手忙脚乱,想要把手机藏起来,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刚好落在他脚边,孟玉成扑过来要捡,被他用脚踩住了。

  “要不要和我睡?”夏青记得,他是盯着孟玉成头顶说的,他头发剪得很短,后脑勺很饱满。

  孟玉成蹲在地上,慢慢抬起头看他。他冲他笑,用上舞台的那种笑,迷人的魅惑的。

  尽管孟玉成很快低下头去,但他还是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停顿,充满了纯情的诱惑。他知道,自己有机可乘。

  孟玉成在地上蹲了很久,夏青记得自己不停地骚扰着他,摸他的头发和耳朵,说了很多挑逗的话。孟玉成颤抖的身体和发烫的脸颊让他兴奋不已。

  吧台后的酒吧见状特意跟他比划,告诉他孟玉成今晚已经喝了六瓶。

  孟玉成终于忍不住站起时,被他趁机拉到了怀里,咬着他的耳朵说:“我在下面,随便你怎么弄。”

  孟玉成想要推开他,但手上没有用力。他趴在他怀里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我,我,我不玩的。”

  他闻到了孟玉成嘴里的酒气,带着麦芽的苦香。他不抽烟,身上没有烟味。他在孟玉成耳边轻笑,故意将热气呼到他的耳朵里。孟玉成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他抚上他的脖子,从脖侧摸到下巴,那里有着坚硬的胡渣。

  他称赞他的胡渣性感,想要被它们扎遍全身。孟玉成的呼吸渐渐加重,要再次推开他。当然,他没有让他得逞,他贴紧了两人的身体,尤其下半身。

  孟玉成眼底的火和顶在他大腿上迅速变化的部位一样,再也无法遮拦。他再一次问他:“要不要和我睡?”

  这一次孟玉成没有拒绝。他很满意,他不喜欢被拒绝。

  接下来的一切快乐的像梦,交缠的躯体,温柔的触碰,紧密的连接,所有的细节都让人沉醉。

  夏青走在雨里,努力地想要展开那些细节。

  他记得孟玉成说他以前没有做过,这是他第一次。记得孟玉成把他抱到床上,俯下身来取悦他,动作生疏但温柔。记得孟玉成不停地问他:“舒服吗?疼不疼?”记得孟玉成小心翼翼地清理他的身体,检查他有没有被弄伤。记得孟玉成把他包裹在被子里,说别着凉了。记得孟玉成揽着他给他吹头发,夸他头发浓密。

  他被孟玉成抱着入睡,像一对深爱的情侣。那一晚,他做了很多梦,梦里的人都是真心爱着他。

  夏青是被人晃醒的,全身上下好像被人打过一顿似的,疼得厉害。不仅疼,还很沉,他甚至都没办法好好睁开眼睛。

  有人抓着他的胳臂不停地晃,在他耳边重复着:“起来,起来,起来!”

  他使劲睁开眼睛准备骂人,却对上孟玉娇突然凑近的脸,她趴在他身侧,黑亮的大眼睛都是兴奋和喜悦。

  “吃药。”

  她高兴地揉着他的手臂,劲儿很大,揉得他疼得皱眉。孟玉娇又重复了一遍:“吃药。”

  夏青忍着疼没理她,转头看了一圈,竟然是在孟玉成的租房里,陈旧的家具摆设没变。屋里开着空调,热烘烘的暖气吹得人脸皮发干,他身上穿着孟玉成的衣服。他想不起怎么来的,只记得在大雨里走了很久。

  就在他发呆的片刻功夫,孟玉娇双手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放到他面前,旁边还有两杯已经凉掉的水,和放在手折小纸盒里的药,已经都分好了,胶囊和药片清清楚楚。药盒旁边搁着体温计,纸盒下压着一张写着字的纸条,夏青抽出来看了,是孟玉成留的。

  “我上班去了。起来记得测□□温,如果还在发烧记得去医院。没烧了记得吃药,走时关好门,别让我妹跑出去了。”他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最后把纸条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孟玉娇把水捧到他面前:“吃药。”

  夏青撑着沙发艰难地坐起,接过水杯,烫得他一哆嗦,差点顺手扔掉。他瞪了孟玉娇一眼,忍着烫手的痛把水杯搁到桌子上。他翻看自己的手,都红了。他心情很差地瞪了孟玉娇好几眼!

  孟玉娇被他吓到,缩到了一边,双手搭着茶几边缘害怕地望着他。

  夏青不耐烦地招手让她过来。孟玉娇反倒缩得更远了,整个人几乎埋到茶几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地看着他。

  夏青见她那副样子,烦躁地想要摔东西。他拿起一杯凉掉的水,一口气喝完。

  孟玉娇怯怯地说:“喝冷水不好。”

  夏青没看她,又抓起纸盒里的药倒入口中,还没吞咽,已经尝到苦味,他赶紧拿起第二杯凉水帮着吞下满嘴的药丸。

  孟玉娇还是怯怯的:“喝冷水不好,肚子疼。”

  “那也比烫死好!”夏青没好气道。

  孟玉娇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整个人缩到茶几后面背对他不说话了。

  夏青躺回沙发,没躺一会儿又坐了起来,起身绕到孟玉娇身前。孟玉娇正掰着手指,见他过来赶紧将手背到身后。夏青蹲下身,粗鲁地扯出她的手,发现她手指都烫出水泡了。

  “你不知道疼吗?”夏青控制不住地吼了她,吼完发现孟玉娇整个人都在抖,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他,嘴里发出嗡嗡地声音:“哥哥,吃药,哥哥,睡觉生病,哥哥喊醒他,哥哥不要凉的,哥哥热水,哥哥生病睡觉,按一下,热水,哥哥,吃药,哥哥,热水……”

  她说的颠三倒四,夏青听了几遍也明白了。大概孟玉成交待过她,让她照顾他。让一个傻孩子照顾他?孟玉成他是不是脑子坏了!夏青气得头疼,快要炸开的那种疼。他低声骂了孟玉成几句,孟玉娇突然抬起头来冒出一句:“我傻,我笨,对不起。”

  夏青看着孟玉娇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干干净净的不带一点杂质。一股没办法描述的酸痛感从他的脚底蹿到头顶,像一道闪电,把他击倒在地。他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向所有人道歉:“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只是隐隐察觉到不管是父亲夏秋繁,还是姐姐夏珞,甚至是母亲金玲都希望他说对不起。

  他像孟玉娇一样坐到了地板上,抓起孟玉娇的手吹了吹,压着嗓子问她:“疼不疼?”

  孟玉娇轻轻摇头,夏青又吹了吹她的手,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拿出茶几底下的药箱,翻出烫伤膏给她涂上,又剪了纱布给她包好,然后跟她反复强调:“不能玩水,一定不能玩水,碰一下水都不可以。”

  孟玉娇似懂非懂地点头应好,又开始不计前嫌地亲近他冲他笑嘻嘻了。

  做完这一切后,夏青叫了外卖,把孟玉娇喂饱了又陪着她看了会儿动画片,最后把她哄睡了才关好门离去。

  离开前,他换回了自己早就烘干的衣服,捡回了扔到墙角的字条,仔仔细细地摊平了折好放到最贴近胸膛的内侧口袋。他发微信给孟玉成:“别把你妹妹关在家里,不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慢

大家随便看

老明明在修佛

  ☆、第 5 章

  收到夏青的微信时,孟玉成和公司的技术主管老廖刚给隔壁市教育局一帮领导演示完他们公司的产品。领导们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说局长去北京出差了,得等他回来再看看。

  这话一听就是托辞。孟玉成和老廖走出教育局大门,不约而同地转身回看人家门口的标语:“一切为了教育。”

  老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孟玉成默默看了他一眼,拿出手机盯着夏青发来的微信看了半天,回了两字:“谢谢。”

  老廖突然问他:“你知道金石川吗?”

  孟玉成沉浸在夏青的微信中,一时没回过神,愣了几秒后点头说知道。金石川是主管教育的副省长家的大公子,为人处世颇为高调,很多人都上赶着巴结他。孟玉成稍微知道一点,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知道没用,认识都没用。”老廖说到一半叹气,掏出烟盒,先递了一根红南京给孟玉成。

  孟玉成吸了一口烟,烟味呛鼻,他始终没办法习惯。

  老廖边抽边说:“要能跟他搭上,事情就容易多了。李总之前努力过但是没成功,听说李总去拜访他,人家连个秘书都没出来过。以他那个身份,不见李总很正常。不知多少人排着队求他办事呢,都见才怪呢!不过听说人也是真傲。”

  孟玉成没吭声,他觉得老廖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老廖吐完一口烟之后,话锋一转:“这种人啊得投其所好,才能办事,李总啊他毕竟是做技术的,很多事不懂。”

  孟玉成瞟着老廖,心想你不也是干技术的吗。他自然不会把心里的嘀咕说出来,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问老廖:“你知道金石川喜欢什么?”

  老廖嘿嘿一笑,拉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我们去车里说。”

  两人到了车里,孟玉成正系着安全带,老廖一句话敲到了他头上,将他整个人都敲愣住了。

  “他喜欢男人,金石川是个走后门的!”老廖说完,还比划起来。他左手虎口成圈,右手食指不停地戳那个圈,表情说不上的猥琐。

  孟玉成一分神,安全带扣了两次才扣上。他过于明显的反应惹来老廖一阵大笑。

  “哈哈哈,很震惊对不对?哎呀,小孟啊,你还是太年轻咯!”

  老廖笑个不停,孟玉成陪着笑了几声。待车启动后,他故意问老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像金石川那样的人,你应该也没接触过吧。”

  老廖嫌弃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他?他是天皇老子啊,见他还不容易。”

  孟玉成见他有点生气了,赶忙赔笑,说他不是那个意思。

  老廖哼哼了两声,算是原谅他了,继续道:“我还真见过他一次,跟一男的这个,在马路边上。”

  老廖做了个亲嘴的姿势:“当时我还想,那俩男的抱一起干嘛呢,走近了才发现在干这个。我那会儿不知道金石川,后来才知道其中一个男的就是,搂着另一个男的,搞得那叫一个忘我。”

  老廖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露出极其嫌弃的表情。孟玉成跟着附和了一句:“两个男的亲嘴,确实有点那个。”

  老廖点头说:“你懂的。”说完他又补充道:“这事儿啊我跟李总讲过,但是李总那人死脑筋,说不搞歪门邪道。他去求人家和歪门邪道有啥区别!”

  提起李总,老廖有很多不满。他和李总以前都是干技术的,据说是大学同班同学,如今李总是老板,而他帮他打工。老廖心理上应该是不平衡的,孟玉成很能理解他。因为类似的不平衡感,孟玉成前阵子从张乔身上体会过。不过他是不会和老廖一起议论李总不是的,他故作惊讶地感叹:“金石川真喜欢男人啊!”

  老廖得意地大笑:“绝对是真的,我可是找了很多人求证过的!”

  孟玉成拍他马屁:“还是廖哥厉害。”

  老廖很受用,满足地靠在座椅上,一只手放在腿上拍着节奏。孟玉成趁他心情好,请教了几个工作上的问题,想转移话题。

  老廖敷衍的回答了,在一个红灯路口突然整个人向孟玉成这边靠过来,直直地盯着他神秘地问道:“你知道金石川喜欢什么样的男的吗?”

  孟玉成摇头,他都没见过金石川怎么会知道。

  老廖抬手指着他的脸歪嘴坏笑:“就你这样的!”

  前方红灯最后三秒,孟玉成没等绿灯亮起,已经踩下油门滑到了斑马线,吓到了一个抢着过马路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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