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猛猪出闸
“我是让你成熟一点,刻苦一点。”
洪福问:“都已经订婚了,打算什么时候去登记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说实话,我没想好。”纪然轻轻转动左手,注视那一点夺目的光芒。
“那为什么还要订婚?”
纪然沉吟片刻,“名哥没有家人,太可怜了。”
早餐过后,一家人手忙脚乱蜂拥出门,钻进车里。堵车的当口,纪然匆匆回眸,瞥了眼逝去的一年,在心里说句“新的一年也要加油啊”,随后在交汇的车流中瞅准个空隙,一脚油门钻进去。
电梯旁挤满了狂欢过度、一脸菜色的青年男女,魏总作为中年人,反倒是气色最好的那个。
“魏总早。”纪然挪过去,和他打招呼,同时偷偷把左手中指的钻戒撸下来。
原因有三:被同事知道订婚,免不了要被起哄请客,自己抠门,舍不得;同事都以为自己在和御姐恋爱,贸然出柜恐被八卦至死;假期前的聚会,魏总刚劝自己分手,自己转头就把中指变得璀璨,有和上司针尖对麦芒之嫌。
“作为优秀员工,新的一年继续加油吧!”
纪然反应过来,灿烂一笑,注意到魏总脖子上有颗吻痕。亲脖子容易猝死,纪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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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2月14日17:25,天气晴转多云,手机备忘录被点开,“提醒姥爷去药店买笔芯”下面多了行字,“对名哥说少抽点烟”。纤细的指尖犹疑片刻,又通通删掉。
纪然握着手机出神。
提出问题的同时,最好给出解决问题的参考方法。闻名没有其他途径缓解工作压力,不抽烟,难道抽我吗?
不知从哪天起,闻名的烟抽得很凶。每次纪然见到他,他唇边都衔着一支或长或短的烟,仿佛用万能胶黏住了。别人家的橱柜里是调料与食材,他呢,一条又一条的万宝路,盖房子似的黑漆漆的码着。
拉开车门,花香扑鼻,副驾驶座椅上,有一束奇怪的花,被精致的复古包装纸衬托。
纪然送上自己烤的巧克力曲奇,把花放在膝头,“名哥,这花好像烧糊了。”
“黑色的玫瑰,见过吗?”
“没,有点怪。”
纪然低头轻嗅,淡淡幽香。黑色花瓣魅惑撩人,神秘而禁欲,如同午夜时分从恶魔的后花园采摘而来。不过,纪然有些饿了,所以它们看起来像是开花的奥利奥,口感香脆。
“黑玫瑰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为我所有。”
“嗯?”
闻名笑得坦诚,毫不掩饰占有欲,“就是这个意思。”
最近他烟抽得凶,那方面也凶,每次都要好久,结束后累得像汗蒸了整整一宿。有几回,纪然差点被折腾到受伤。照这个程度放肆几年,别人是三十而立,自己则会三十而突出——腰间盘。是因为春天到了吗?生鸡盎然?生鸡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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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打小舅子
晚餐精致浪漫,红酒醇厚醉人,琴声缓缓流淌,三言两语间,交谈节奏也很舒服。
安格斯上脑牛排,瘦肉和油脂巧妙交织,紧致柔软的鲜嫩滋味在唇舌间游走,层次丰富。红宝石般的液体在舌周滚了一圈,温润地流进喉咙,随后因为一句温柔的质问而呛出几滴。
“然然,你的戒指呢?”
糟了!下班时忘记戴回手指了。
纪然擦嘴,讪笑,手伸向搭在椅背上的大衣,从口袋摸出一个小小的天鹅绒首饰袋,取出戒指戴好。
闻名颧骨处的肌肉微抖一下,随即露出没什么温度的微笑,声音不急不缓,“为什么不说忘在家里了?床头柜,浴室,随便什么地方。”
“我……”
纪然喉咙干渴,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个致命的错误。半路把戒指掏出来,太伤人了,该说落在家中的。如果此时闻名挥来一拳,自己被KO也属活该。
闻名修长的食指,沿着瓷盘边缘描摹,“不想被谁看到?”
“被同事们看到会问东问西,还会被要求请客。”
“那就请喽,我请他们。”
纪然面露难色,“我还没对同事们出柜呢。”
闻名平静地注视着纪然,片刻后温和一笑,“戒指是你的,你想什么时候戴都可以。”
红酒突然淡而无味。
纪然回忆,他们恋爱后第一次发生争执,是因为自己将他介绍为“邻居”。闻名当场冷脸,转身便走。那时的他收起了工作中的沉稳干练,像个小屁孩。有一次,自己让他找个代孕妈妈生孩子,他大发雷霆,一脚差点把自己蹬到公海。
那是他最真实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样,控制表情,保持微笑。
“名哥,对不起啦,我知道你很生气——”
“我不生气。”
“为什么不?”
“在你心里,我那么暴躁易怒吗?”闻名笑着反问。
纪然紧张了一会,确认他真的没有生气,又放松下来,东拉西扯,最后说起一位奇葩客户。
“那位先生,同时追我们的瑜伽教练和健身操教练——”
“嫁给我吧!”邻桌男生一声破了音的告白,打断纪然的叙述。扑通,男生目光决绝地双膝跪地,随后又提起一条腿,改成单膝。
男生擎着钻戒,念起求婚演讲稿,刚开个头就把自己感动哭,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讲着,像驴在叫。
女生哭得更凶,男生每说一句,她就泪如泉涌,点头如捣蒜。纪然不知她是如何听清的,因为自己一句也没听明白。
求婚成功,二人深情相拥,餐厅响起稀落的掌声。纪然也情不自禁鼓掌,后悔自己在接到戒指时,只是迷茫地盯着它。
可惜时间一往无前。
初春的夜里有几分湿冷,纪然左手持花,手指有些僵冷,于是换到右手。马上,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来,带着自己的手放进大衣口袋,紧紧攥住。
纪然侧过头,和闻名相视一笑。
繁华的步行街上,人潮熙攘,双双对对,浓情蜜意冲破天际。学生模样的小情侣,连体婴似的黏在一起,也有貌合神离的中年夫妇。在他们前面蹒跚而行的,是一对华发老人,老爷爷也把老伴儿的手揣进了自己兜里。
不知道闻名老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姥姥还活着,姥爷也会这样牵着她散步吧!或者带她蹦迪跳拉丁舞。唉,如果……“如果”是世界上最苦涩的果子。
闻名停下脚步,目光望向刚刚路过的小吃店橱窗,“我好像看见了纪叙,还有乐乐。”
纪然定睛一看,可不!临街的一张桌子旁,女儿的小腿晃荡着,不断将沾满番茄酱的薯条送进嘴里。对面坐着弟弟和一个女孩,头碰头地挤在一块交谈,那亲密的模样只恨颅骨太厚,否则脑浆都要融到一起去。
“这个小流氓,马上开学了,再过几个月就要联考,还有闲心出来约会。”纪然把花塞给闻名,快步走进店里。本想出手把那两个脑袋掰开,走近后念头一转,对注意到自己的女儿比划着“嘘”,偷偷将她抱起,转身开溜。
回到街上一看,纪叙还在那腻歪着呢,丝毫没觉察孩子丢了。
纪然气得牙根痒,牵着乐乐在步行街中间的长椅上落座,“这还是亲叔叔吗?我要掐时间,看看他多久能发现乐乐丢了。”
闻名也笑着坐下,掏出纸巾给她擦手,“小胖妞,你太姥爷呢?”
“去参加‘孤男寡女’舞会了。”
纪然蹙眉,“胡说,哪有舞会叫这个。”
“我叔说的,公园组织的。”乐乐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纪然,“能把薯条拿过来吗?”
被拒绝后,乐乐又说:“椅子好凉,抱我。”
纪然便将她抱到腿上,十分钟过去,腿麻了,纪叙还没发现侄女不翼而飞。
“名哥,你抱她一会。”
甜蜜而沉重的负担转移至闻名腿上,乐乐艰难盘起小胖腿,靠在他身上,突然问道:“名叔,你和我爸结婚后,我该叫你什么?”
一个极度温柔,仿佛会发光的微笑在闻名脸上舒展,“你想叫我什么?”
“叫大爷。”
“有点奇怪。”
“那叫大爸。”
纪然扑哧一笑,“大坝?听起来会发电,叫老爸吧。”
乐乐的辫子松了,闻名低下头,聚精会神,一双大手与细细的头绳搏斗,笨拙地为她绑好。
此时,小吃店里的纪叙猛地抬头,而后从座位上弹射而起,女孩明显也惊慌起来。二人在店内转了一圈,纪叙连滚带爬地跑到街上,让女孩报警,自己则仰天长啸:“乐乐!你去哪了!我的妈啊怎么办啊!”
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纪叙终于注意到长椅上看戏的三人,两腿打着颤跑过来。
“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纪然冷静起手,脆响过后,纪叙脸上多了道掌印。
当着约会对象被打,纪叙颜面尽失,脸色涨红,“你凭什么打我?”
纪然猛地起身,厉声责问:“如果不是我呢?!如果是别人把乐乐抱走,这会都快出城了!”
“哪有那么多如果,是你把她抱走的!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吓死!”
“吓死你倒省事了!泡妞泡妞,我给你转学,是让你换个地方泡妞吗?”
“我没——”
“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全是小蝌蚪吗?”纪然浑身发抖,俊秀的五官微微扭曲。
听见这话,女孩难堪地低下头拧着手。
纪叙愣了,一拳挥在纪然脸上。后者捂住口鼻踉跄倒退,殷红的鲜血挤出指缝,在地面绽出花来。
闻名面色一沉,将怀里的乐乐放下,大步走至纪叙身后,猛地抬脚踹在他屁股上。
“啊——”纪叙像个口袋般飞出四五米,向前翻滚两周半才将强大的势能耗尽,坐在地上晃头,阵阵发懵。
路人发出惊呼,纷纷绕路而行。
闻名冷峻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快步走近,单手揪住自己小舅子的衣领,拔萝卜般提起来,扬起拳头。
纪然顾不上奔涌的鼻血,扑过去试图挤进二人中间,“名哥,名哥别,他还得学习……”
“再敢对你哥动手,我绝不客气。”
纪叙抻着脖子怒吼:“你有什么资格教育我?!你俩还没登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