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犬
陈既明犹嫌不够,继续说:“不会吧,我昨晚上检查过啊。”
闻辰易拽过枕头捂他的嘴,慢悠悠僵直起床,留下假装镇定的背影,喉咙微哑:“快起床,扣工资的。”
*
今天律所其实没什么事,闻辰易还是早早到了,原因无非是早饭时间整个客厅充斥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陈既明比过往还要殷勤,连洒扫庭除的活都揽上了,那明明是他的屋子。
殷勤就算了,关键是越凑越近的距离,脸上就差三个字——没吃饱。
吓得闻辰易赶紧出门透口气,挽救自己可怜的某处。
天气越来越热了,夏天第一只蝉在树上聒噪,想想那个萧瑟的冬天仿佛已经过去很久,枯萎的树枝长出嫩叶,到现在变得郁郁葱葱,苍厚有力,真是不一样了。
闻辰易坐在律所的休息区研究案例,时不时望下落地窗外高高的行道树和断断续续的车流,那种冰冷的疏离感好像消散了些。
龚凡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咖啡,挨着他坐下:“加了小半杯奶,你的标配。”
“谢谢。”闻辰易接过尝尝,味道不错。
“也就你口味独特,这跟奶茶有什么区别?”龚凡笑笑说。
“有啊,这是咖啡。”闻辰易又抿一口回了点精神,问龚凡,“今天事多吗?”
龚凡被他一闪而过的笑容恍了下神,考虑说:“白天挺闲,晚上有个应酬,嗯……也不算是应酬,你去吗?”
闻辰易不常去这些场所,跟人的交际除了案子其实并不多,但对不算是应酬的应酬有些好奇:“那是什么?”
“朋友遇到点事,白天没空,下班请我去咨询。”
“工作啊,那我不去。”闻辰易摇了摇头,并不想平白无故多一桩公事。
龚凡拿出手机,找出一张请柬给他看:“不是摆酒桌,你看,顾氏集团的二公子搞了个派对,很多名流会去,要不去开开眼?”
闻辰易小声说没什么稀奇的。
“嗯,是没什么稀奇的。”龚凡慢慢收起手机,不动声色,“你导师也会去。”
码字的闻辰易回头震惊:“你说什么??”
“去吗?”龚凡微笑。
“去!”
要说闻辰易的导师周逢昌,既是他的恩师,他的偶像,也是他的贵人。周逢昌是作为刑法界的泰斗,已经年过六旬,学富五车却为人谦逊温和,仰慕者颇多,闻辰易也不例外。
其实周逢昌可以算是闻辰易半个父亲,他早早地发现闻辰易与众不同的脾性,虽然不知道他的故事,却对闻辰易展现出有些偏心的慈爱关怀,让一只脚已经踏入深渊的闻辰易没有进一步坠落下去。所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周逢昌可是把这句话做到了极致。
闻辰易是他带过的最后一批学生,之后很少听到他的消息,有传闻说周教授去了一个法学资源匮乏的大山学校继续散发他的光和热,也有传闻说周教授解甲归田回故乡享天伦之乐了。
毕业后闻辰易联系过他几次,却因为永无止境的繁忙和仍旧无法走出的抑郁慢慢减少了交流,至于最后拿起电话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怎么会来……”闻辰易从回忆里挣脱出来,还无法相信周老师的突然出现。
“谁知道呢。”龚凡把纸杯捏扁瞄准垃圾桶远远投去,命中。
第52章
会所安排在顾氏集团名下的酒楼,灯火辉煌。
闻辰易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环境,穿梭在密集的人群,感觉呼吸都受到了阻碍。
他和龚凡从侍从盘子里拿了杯香槟,就打算找地方坐下,但龚凡自然不能随他的意,抱着做正事的由头拉着闻辰易到处认识人,他举杯子的手都酸了,龚凡的步伐还没有停下。
假笑着收好名片,转身又撞见一个人,闻辰易心里一阵累。
“抱歉。”闻辰易向后撤步。
“嗨,巧了。”
声音从高处传来,颇为熟稔,闻辰易抬头认出那人是顾由之。
“怎么,你们认识?”龚凡跟顾由之握手,看来也是相识。
“认识。”顾由之盯着闻辰易笑了笑,“这就是你带来的外援?”
“对啊,我们所我以外最厉害的律师。”龚凡夸人不忘带上自己,拍拍闻辰易的肩膀,“绝对能帮到你。”
“里面聊。”顾由之愉快地说请。
顾由之带二人来到楼上包间,闻辰易才意识到顾由之就是顾氏集团的公子,这场宴会的举办人。打开门看见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个个衣着精致,大概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比较意外的是,闻辰易看见了梁初,这位眼波里随时带着风情的男人正一言不发地翘脚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嘴角微微透着笑,面对杯盏之间搭讪的攻势却躲避得十分得当。
梁初也很快注意到了闻辰易,可他好像并不惊讶,举杯对他说:“来啦。”
闻辰易朝他点头,刚想聊聊,顾由之倒径自走了过去,施施然坐在梁初身边,整个人轻轻靠过去呢哝软语,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一腿。
闻辰易暗笑,这算是和好了吧,不便打扰,就和龚凡坐在了靠边的位置上。
看客人都到场,顾由之方开始说明来意:“今天请诸位过来,主要不是为我自己的事情,我的亲妹妹顾由筠,最近遇到点麻烦事。”
“由筠性格比较乖张,最近跑去签了个经纪公司,结果闹了起来。”
在场来了好些律师,都是顾由之替妹妹请的冤大头,一个律师闻辰易见过几次,印象不怎样——是个黑心律师什么案子都接,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搞进去了——为了钱丢了命,不值当。
这位黑心的王律师说:“害,一个经纪合同,顾总这么大费周章。”
顾由之笑笑,轻轻拨弄梁初的玻璃杯:“闹一闹便算了,但是由筠不小心伤了位重要人物,这位人物社会关系有些复杂,牵扯到各方的利益,他们现在已经查到我这里来了,由筠最近也心神不宁的,我不太舒服,还需要各位帮忙调和一下关系。”
顾由之说得很隐晦,但语气却像砌上寒冰,众人愣了愣,算是明白了。
敢情是有人伤害了妹控的兄长,这位兄长要明里暗里报复人家。
闻辰易想了想,律师能做什么事呢,大概就是搅乱场子,让那人不断地吃官司搞得同样心神不宁吧。
“这是经济案件啊,我们来干什么?”闻辰易对龚凡耳语。
“花小本事拿大生意,岂不美哉。”龚凡笑着说,原来顾由之才是真正的冤大头,怪不得包间里参差不齐好多领域的大律师,可都是美滋滋来捞钱的。
“不管大家用什么方法,”顾由之接着慢悠悠说明白,“那个人不安宁,我就安宁了。”
众人心里吐槽这妹控,面上却是微微一笑表示了解。
点到为止,顾由之不再说话,他开始照顾身旁的梁初,毕竟梁初是人民的好公仆,当着他面聊欺负人的话题,梁初眉头早就皱起来了,赶紧放下身段哄着。
聊完正题,包间里言笑晏晏,众人优雅地喝着酒,逐渐开始有人话里带话地打探对方的生意,或是建立彼此短暂的友谊。
“周老师呢?”闻辰易问龚凡。
“可能……”龚凡也望了望,按理说周逢昌这样的大人物应该也在场,但却没见到人,“待会儿结束问问吧,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会在这里待两天。”
“你查周老师行程?”
龚凡只笑,心说还不是为了某人。
闻辰易见他敷衍不以为意,呆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本来是下班时间实在懒得应酬,又见不到周老师,索性借口出门去洗手间。
洗手池的水声哗啦啦响,闻辰易尽量拖延时间,这大概是整个酒楼里最清净的地方。
结果刚从洗手间出来,就遇见进门的陈既明。
“怎么你也在?”闻辰易很是吃惊,今晚陈既明不同以往穿着量体修身的铁灰色衬衫,收起力量斯文挺拔,闻辰易不禁偷瞄他的身材。
陈既明见到他笑容灿烂:“昨天跟你说我去帮梁初忙,得,被抓壮丁到这里来了。”
“梁初在里面有说有笑的,还要壮丁?”今天的场子真是奇怪。
陈既明却没有回答他,一天不见想得很,陈既明笑着凑到他耳边,两人的距离自然而然变得亲密,陈既明问:“有说有笑?跟谁?”
“顾由之。”
“你跟顾由之?”陈既明的视线变得危险。
闻辰易斜他一眼:“梁初和顾由之。”
其实闻辰易刚才在包间里察觉到,梁初俨然已经将顾由之收拾得服服帖帖,一顿谈话下来,顾由之又是挡酒又是递水果,之前表现的关系已经得到证实,不明白为什么还需要陈既明来。
“嘿,都是装的!”陈既明听他讲后揉他的脑袋,悄悄说,“这家伙怕着呢,顾由之最近每天都到局里堵他,转性了要对他负责,但梁初这么多年都玩过来了,哪里肯改邪归正啊。”
闻辰易惊讶:“但上次梁初不是很在意吗?顾由之还追出去了。”
陈既明揽着他笑了笑,突然语重心长:“来,哥教你,这不是在意,只是精神洁癖,梁初说他约炮期间绝不‘出轨’,当然对方也不可以。”
闻辰易挑眉了解,又瞟了他一眼,语气凉飕飕:“你很懂哦。”
“略懂。”
闻辰易一胳膊怼向陈既明,嫌弃地摆开他的胳膊。
陈既明反应过来,连忙环过肩膀示好:“我可不像梁初。”
“怎么不像,别人精神洁癖,你连洁癖都没有?”闻辰易的声音冰冰凉凉,又酸溜溜。
“哪敢,我只有你一个。”陈既明补锅,然后拉过他的手,将蜷缩的手指慢慢捋直,“信我的。”
闻辰易毛躁的心稍稍平复,也搞不明白自己吃哪门子飞醋,别捏地望望四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往前走:“快走啦,厕所门口谈什么情。”
陈既明跟上,笑意渐浓:“那我们进去谈。”
两人回到包间,闻辰易像众人介绍了陈既明,只是亮明是梁初的同事自己的朋友,没有将亲密关系说明,陈既明好像不太满意,坐下就收了笑意。
同样不满意的还有龚凡:又是陈既明??
闻辰易给陈既明倒了杯茶,在随意摆放的外套底下握了握陈既明的手,陈既明脸色才和煦起来。
两人好像总是这样,都有点不开心的时候,但都能找到哄对方开心的办法。
包间里人很多,那位被称为王律师的肥头大耳的男人挤在闻辰易旁边喝酒,嘴里称兄道弟的,闻辰易敷衍几次就觉得无聊。现场还有一些女宾,唆使王律师和漂亮的梁初同志讲案子,越恐怖离奇的越能激发人的兴趣。
梁初经历的案子大多涉密不能外传,但是编故事的本事可是一绝,明明不是搞刑侦的编些杀人碎尸的案子竟然张口就来,面不改色心不跳,顾由之和一众女性听得津津有味,陈既明好几次听不下去了想叫他闭嘴。
在座的律师中搞民事的居多,毕竟顾由筠的案子只是小事,也被梁初的故事蒙骗了过去,但那个王律师像是见过大世面的,听着听着就笑了,目光促狭,觉得这样的故事没意思。
等梁初获得一片掌声(芳心)之后,王律师颇有些得意地说:“要不听我讲一个故事,保证真事,比上轮故事精彩。”
在场的女性虽然对这个人的长相不感兴趣,但听着有好故事,也是拍手叫好。
王律师喝了口酒,悠悠开口,他的声音沧桑老练,又透着些乏善可陈的狠绝。
“有一个警察,呵……”王律师笑了一声,“似乎不能叫做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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