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犬
“等下我打个单子和材料,交了费签了字就算办好了。”
“太好了谢谢。”胡若静放心地坐下了,看看旁边站着的两人,也邀人坐下。
等待教务老师打印材料的工夫,胡若静跟人闲聊起来:“今天跟既明出来玩啊,陪他跑一趟麻烦啦。”
“没有没有。”
“对了,孩子你做什么的?”
“我是个律师。”闻辰易回答,但是平时就话少,回答往往就几个字。
“律师好啊,比警察好,不会一天到晚不着家。”胡若静笑着说,果然不是同学。
“嗯,不忙的时候还好。”
“今天打算去哪儿啊?”
“其实没什么打算,出门顺路就过来了。”
一旁陈既明看胡女士的问题没完没了,连忙打断:“妈,哪儿那么多问题啊。”
“臭小子,我跟这孩子聊天你别说话。”胡若静说他一句,又想起来问,“对了我都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胡若静看这孩子挺有眼缘的,总比陈既明平时五大三粗的朋友们好,看着秀气聪明。
“我叫闻辰易。”
在眼看胡若静要追问名字怎么写的时候陈既明无奈埋下了头。幸好此时教务老师说打好了,让本人和家属签字。
胡若静过去,才发现是很厚一叠协议,老师指着最后签字的地方说签在这里就可以了。胡若静看见这堆陌生的东西心里打了鼓,犹豫了一下。
“是合同吗?”闻辰易看胡若静为难,站起身走到她旁边,“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帮您看看。”
胡若静想起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律师吗,立刻展开笑颜,一边夸奖一边把一叠纸递了过去:“密密麻麻的,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闻辰易很快翻了翻:“格式合同,只要注意这几点就可以了。”闻辰易指给她看,让她核对,闻辰易注意到一个合同履行期限,问:“是一年后才开始授课吗?”
胡若静惊讶,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离九月不远,她以为和普通学校的入学时间一样呢:“那还要等一年啊……”
闻辰易皱眉对教务说:“这些基本内容都不跟伯母提,签什么字?”
闻辰易正经起来的威慑力还是够足的,教务狡辩:“现在老年大学都是要排长轮的,我以为阿姨知道的,这已经是排的最近的时间了。”
胡若静情绪一下子低落,心心念念的老年大学生活又要等一年。
闻辰易见胡若静不开心,扫了眼学校的全称,出门打了个电话。
不多时,教务接到电话,说要把胡女士的入学时间提前,并强调好生照顾伯母,教务瞥了一眼闻辰易,卑微地应是。
事情很快解决,教务重打了一份合同,将需要注意的地方都标粗处理,整个人由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无微不至,胡若静看着他的转变都觉得不太适应。
出了老年大学,胡若静才开始夸奖闻辰易,感觉自己今天撞了大运,陈既明在旁边也乐呵呵的,胡若静不知道他在乐什么。
“小闻啊,中午来我家吃饭吧?”
……
闻辰易刚放下的忐忑瞬间提上心头,我太难了,怎么还没完?
第50章
闻辰易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了陈既明的家中,事情进展太快,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陈家在胡若静的打理下收拾得很干净,虽然只有两个人住,但是从墙面的插画、花瓶里的腊梅、开放厨房罗列纷呈的厨具和食材,可以看出屋主人浓郁的生活气息。
闻辰易悄悄打量着,胡若静看他原地不动,笑着拉他坐下别拘谨。闻辰易心里琢磨着陈母要是知道自己拐了她的儿子肯定后悔今天的热情。
闻辰易拿出讨好法庭的礼貌,无比规矩地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西装革履之下竟还有些校园的青涩。
陈既明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倒是不紧张,非常有主人家的样子,帮着胡若静端茶倒水,胡若静很是奇怪他什么时候学会帮忙家务了。
胡若静在厨房忙碌,由于开放空间,即使胡若静强烈说明闻辰易只用看电视吃点心就好,闻辰易的眼神还是时不时地飘向厨房,看到她忙前忙后,陈既明在旁边剥蒜半天不见成果,忍不住站起来过去帮忙。
闻辰易拿过陈既明手里的东西:“我来吧。”
说完先拿刀背拍了几颗蒜,轻松地剥开放进碗里。
陈既明的嘴角一直翘着,习惯性地要摸他的头,闻辰易瞟了一眼旁边,不自然地躲过了:“你手上都是蒜皮,走开点。”说着又拿出其他的菜开始摘。
胡若静正在处理牛肉,回过头看见帮忙的人变成了闻辰易,连忙数落道:“臭小子,你怎么让客人干活,皮痒了是不是?”
胡若静说话向来豪爽得很,闻辰易听着她训陈既明暗暗笑了笑,嘴里说:“没事儿伯母,他本来就不太会,帮忙倒是添乱了。”看着水槽里还放在处理好的鱼块,顺手拿碗放蛋清和豆粉调汁,问,“鱼是红烧还是清蒸?”
胡若静看他还挺会做饭的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好意思:“小闻放那儿吧我来,快去歇着。”
陈既明附和:“看我妈的样子是要露一手做酸菜鱼,瞧,坛子都抱出来了。”
闻辰易想了想,还是不想回去坐着,手里也没停着,笑着说:“那……要不您教教我?我来取取经。”
胡若静拿他没办法,也笑着答应了,顺便吐槽几句还是别人家的儿子好。
陈既明站在一旁看他俩关系挺和睦的,无心一句:“要不让辰易给您当儿子?”
“瞎说什么。”胡若静摆手,“我哪儿那么好福分。”
陈既明没略过去,笑着话里有话:“您福分可大着呢。”
闻辰易生怕他说出个什么惊骇的话,连忙瞪他,又赶紧让陈母教他做酸菜鱼。
胡若静对闻辰易很有好感,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是看眼缘,胡若静这时候便觉得这孩子挺有眼缘的,招人喜欢,只乐呵呵地教,让陈既明一个人在旁边唱独角戏。
好不容易饭菜做好了,闻辰易被陈既明推去沙发上歇一歇,自己发挥最后的劳动力端菜上桌,最终一桌子菜和人入座,饭厅里热热闹闹的。
“咱家里也好久没来人了,之前跟你王姨她们聚都是去外面,这回在家里聚个餐倒是难得。”胡若静举起饮料杯子跟闻辰易碰了一下,柔声说,“还要谢谢小闻,帮我了了老年大学的事情,我可想了好久,如果这次没办成估计得伤心好一阵子。”说着胡若静还假装作伤心状。
闻辰易跟他碰杯,也客套寒暄几句。
陈既明推推他的手肘,朝胡若静说:“妈,你俩这开大会呢,这是在家,还跟工会主席似的。”
“去,你懂什么。”胡若静与他日常拌嘴,小声说,“小闻你别理他,这小子虽然是个警察,但处世交友什么的不太灵活。”
“您以为小声我就听不见了吗……”
闻辰易轻轻地笑,觉得这样的母子关系很幸福。
一顿饭吃到三点,陈既明才拽住胡若静的话匣子说两人还有事儿呢,这一下子都过去大半天了。
临走前,闻辰易在门口换鞋,陈既明说是去拿垃圾,轻轻地把胡若静拉到书房说了几句。闻辰易毫不知情,静静地坐在换鞋凳上,只觉这一天过得很快,跟胡若静的相处会让他有家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让他倍加珍惜。
等两人再次出来时,胡若静有些异样,她先是远远地看了闻辰易一会儿再走近,目光是慈爱的,又好像有些湿润。
闻辰易正想问他们怎么了,胡若静用力舒展了下眼眉,方才湿润的目光慢慢地收敛进去,变成原来的模样。
走的时候闻辰易还有些忐忑,可是胡若静主动来抱了抱他,告诉他常来。出了门后,闻辰易担心地问陈既明怎么了,不会全说了吧,陈既明只是告诉他没有,但你要相信咱妈,然后亲了下他的额头。
总的来说是欢喜的,陈既明像是舒了口气,带闻辰易继续迟迟没有开始的约会。闻辰易明明知道有猫腻,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憋得难受。
“都交给我,没事的。”闻辰易一只手揉他的脑袋,然后替他把安全带系上。
“但愿如此。”闻辰易不情不愿地回答。
另一边,胡若静独自在书房里坐了很久。时间不早,她没有去做晚饭,带上老花镜就着台灯详细阅读老年大学的协议和课程。
时间一点点溜走,她的心思却像吹起的柔软棉絮。
下午陈既明向她说明了闻辰易的一些事情,胡若静以前是中学教师,带过很多学生,自诩也是看过很多人事物,这次却只是听着就揪心。
闻辰易的整个少年,他的父亲、他的家庭,难以逃脱的过去和好不容易换来的现今,还有无法言说的情感和压力,梦魇一般的心病,陈既明用非常简短的话跟胡若静讲述了,语气平淡却字字心惊。
胡若静先是怜爱有加,又沉默了片刻问他为什么跟她说这个,陈既明只是看着她说:“因为他对我很重要,所以希望您能了解他,在知道情况以后依然不抱偏见地关爱他。”
陈既明跟胡若静拥抱,他们母子很少有过拥抱,胡若静心里揪着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的儿子很少用肢体语言关心人,甚至很少说出感性的话……是谁教会他了表达爱的方式,又是谁让他学会了体察人心。
陌生又温柔的场合,胡若静心中有了大胆的设想,这种设想颠覆她的思维,她有些害怕,却因为陈既明眼里的坦诚和坚实的拥抱,只能化作湿润的眼眶。
书房里,她曾经是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她有作为知识分子的修养,此时握笔的手却微微颤抖,不知道如何是好。胡若静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些事情,一些本该沉没在寂静湖底的事情。
两个都是极好的孩子,两个人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荆棘之路。
送两人走的时候胡若静深深地看着闻辰易的背影,那些痛苦的回忆似乎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他的背脊依然挺拔,他的目光依然笃定。
胡若静想到语文读本里的一句话,眼因流多泪水而愈益清明,心因饱经忧患而愈益温厚。这个孩子,不该被打扰,但这份感情该何去何从。
手中的钢笔戳在纸上晕开了一片墨,不得其解。
晚饭时间已经过去,胡若静没有算过她在书桌前坐了多久,只听见时钟的指针沙沙地滑过,连带她无法平静的心绪。
台灯成为唯一的光源,她感到镜片有些不清晰,胡若静把眼镜摘下来,轻轻地抹了抹眼角。
寂静长夜里,她不知道怎样做是对的,但她知道怎样做是一个母亲应该的,最后她合上页面洗漱回床,带上一切隐秘归于梦境。
第51章
这天晚上,陈既明仍旧留在闻辰易的家中,他在这里住得很习惯,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疲惫了一天,晚上一场酣畅淋漓,陈既明抱着闻辰易睡得很沉。
清晨,陈既明顺着生物钟醒来,闻辰易还睡着。手里拨弄着闻辰易额前翘起的头发绕啊绕,看着他闭上的双眼发呆,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闻辰易被脑袋上不踏实的动静弄醒,睁眼就是陈既明的脸。
陈既明声音很柔和:“早上好。”
闻辰易顺着窗帘之中的缝隙看到外面刺眼的阳光,眼睛不舒服地眯起来,喃喃一声“早”,拽过被子捂头继续睡。
陈既明好笑地拍他的被子:“起了,要上班的。”
“不上了。”被子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陈既明对着被子看了一会儿,低低散漫放松身体:“那我也不去了。”
闻辰易在被子里捂着回味没做完的梦境,声音模模糊糊:“你们不查岗哦?”
“要啊。”陈既明说。
“……”
几分钟后,闻辰易挣扎着用大清早虚弱的力气推开被子,坐起身来。
“嘶。”
“怎么了还好吧?”
闻辰易皱了皱眉头,瞪他一眼——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