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精神体是鹅 第4章

作者:茶深 标签: 生子 近代现代

  范阳洲从前有过一段恋情,塔里几乎都知道,因为对象是个普通人,据说是资料管理处的外派人员。大家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是因为谁都知道,这段恋情必将无疾而终。一个普通人不能给一个优秀的向导带来任何好处,而一个优秀的向导却只会给普通人的生活增加无数的危险和麻烦。无论怎样情深似海,也不过好聚好散。

  范阳洲的前任,叶矜见过她。

  他还在塔里受训的时候,范阳洲已经接手许多A级任务了,有时候会到塔里挑选一些值得栽培的好苗子,提前毕业收编入队。那些剑齿虎啊巨猿啊白头海雕啊很快就被选走了,他们家大白没了对手,天天蹲在铁丝网顶端睥睨一群戏耍打闹的小猫小狗,眼神透露出一丝独孤求败的苍凉寂寞。

  叶矜靠在铁丝网上,隔着铁丝百无聊赖地望着旁边午后的林荫道,看见过好几次那人和范阳洲一起走。那是个带着细边眼镜,斯文秀气的姑娘,穿着过膝盖的工作套裙,看上起贤惠极了。只是静静和范阳洲肩并肩走着,不说一个字,感觉全世界都是情话。

  有时候又是面对面地说话,在树荫下,姑娘说着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份便当盒,或者一张绣着花的白手帕,交给范阳洲。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范阳洲是谁,可是一瞬间觉得他们十分般配。

  叶矜看着他们出神,心想,我以后要是能找个那么温柔又文静的向导就好了。

  如今,他总算不用柔声柔气和范阳洲说话。

  他刻苦钻研各种菜谱,还要在范阳洲回来之前把失败作品销毁不留一丝痕迹;不在外面过夜下班及时回家兴趣是看书看电影和做饭;站在卧室前通情达理地对他微笑说晚安了——终于可以和这一切说再见了。

  他本来就不是那类人,一切都只是为了迎合范阳洲的兴趣。怎么说,让范阳洲对这场包办婚姻多感觉舒服一些?

  他忍了三年,有时候都觉得对范阳洲温柔到自己作呕的地步,却只能跑到车库去打拳击,沙袋还要藏好不能让范阳洲发现,他担心他会害怕。每次都把地下车库的一片狼藉推说是地下水管坏了他在修,范阳洲一度怀疑他们的水管为什么老坏。而三年到今天就结束了。

  他怎么忘了,范阳洲是向导啊,还是向导中的向导,他再怎么努力,范阳洲一眼就能看破他的伪装。

  机关算尽一场空,如果范阳洲不在他面前,他一定要仰天哈哈地干笑几声。

  范阳洲说:“叶矜,你放心,我不会放生你,只是,我觉得我们结束这段婚姻关系,会对彼此都好。“

  叶矜点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流程?”

  范阳洲迟疑地说:“走了流程的话……”

  叶矜猛然反应过来,这栋房子是范阳洲一个人的私产,是塔授予的他婚姻的“奖励”,叶矜一穷二白,相当于傍大款。通常情况下向导在就业上薪资没有哨兵优越,所以财产分割优先保护向导,如果范阳洲想,叶矜一分钱都拿不到。

  他说:“我,我去找朋友借宿一下……组里面……”

  范阳洲说:“你就住在这里吧,我们就,就当做舍友相处吧。工作上的事情,我照旧协助你,这点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你依旧是我的同事。如果有了中意的向导,你也可以带到家里来……”

  叶矜一愣,瞬间炸弹引线被点燃滋滋冒烟,他心想,好哇范阳洲,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这段话说得过分顺畅,是不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他不会是婚内出轨吧?所以才提的离婚?难道他这么快就要把其他哨兵带到家里来了?范阳洲,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大白翩然而至,一挥翅膀甩了范阳洲一个响亮的耳光。

第6章 家园

  叶矜本来觉得,按照自己这种暴脾气,在范阳洲提出离婚的那一刻,他一定会暴跳如雷,恨不得伸手掐死范阳洲,还要抓着他的脖子一边晃一边问:“老子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想要离婚?!”

  可是他现在风平浪静,万事皆空,请了个假,躺在床上单手捏核桃吃,投影屏幕上放着B级恐怖片,肉块血沫满屏幕乱飞,核桃渣子掉了一床单。反正他再也不用担心范阳洲会突然敲门进来看到满床的垃圾了。

  他想通了,他再也不需要在范阳洲面前维持什么美好形象了。

  范阳洲那个人就是那样,看上去温温柔柔好像很随和任人摆布,关键时刻又能极度自律且狠心。他见过他工作时候尖锐而具有攻击性的样子,只是现在才发觉那不过是他本来的样子。

  他昨天险些神游症发作,范阳洲态度强硬地替他向公会提了休假申请。他已经有好几年没休过假了,范阳洲是工作狂,叶矜也不闲着,两人朝夕相对,见面最多的场所竟然是在公会里。

  叶矜随手一团手头上的零食包装袋,把他抛进了房间对面的垃圾桶里。范阳洲也不喜欢清洁机器人,他却暗自决定要去添置一个。

  塔送给范阳洲的婚房,是一栋联排两层小别墅的其中一间,一楼是硕大无朋的客厅,二楼有四房还有一个小天台,门前是巴掌大的花园,门后有芒果树,还有一间宽敞的车库,很老派,也可以说是非常阔气了。

  叶矜未觉醒之前,和父母住在五户人家共用一个厨房的筒子楼里,烟熏火燎,楼梯生锈结着蛛网,到处都是淡黄色的水垢,屋内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搬张凳子在门口写作业。后来到塔里,住的又是集体宿舍,被子叠成豆腐般齐整,地面一尘不染,然而关着青春期张牙舞爪的小野兽,哪里都像是窄笼。他发自内心渴慕一个像样的家。

  不是逼仄的空间,连走动隔壁都听得一清二楚,一切物品都带着洗不掉的脏,陈旧又散发着腐朽的气息的地方。

  叶矜从前畅想未来,他要努力赚钱,赚好多好多的钱,远离市区,去买块地皮,自己搭个小木屋,门前有花园,屋后有树,里面的家具要自己亲手打造。那是他作为普通人活着的时候的事情了。

  范阳洲的房子就是他的梦。

  入住的第一个月他给花园修了篱笆——上面的白漆都是自己一笔一笔涂上去的,天台上还架着一副尽管谁都不会去荡的秋千,落地窗边是他从野外捡回来耐心打磨的小树墩茶几,下面铺的是他托隔壁组外派的姑娘带回来的土耳其地毯。虽然房子是范阳洲的,但是他在上面花的心思不比范阳洲少。

  可以说里面的每一寸,几乎都灌注着叶矜炙热的心血。

  有一年,台风过境,他和范阳洲没有工作,窝在沙发上喝牛奶看电影,外面风雨大作。那时候他捧着和范阳洲成对的牛奶杯,内心熨帖,觉得自己终于走出了那座狭小肮脏的筒子楼,人生终于走上了正轨。

  那三年就当是喂了狗了。

  叶矜寒着脸,拿了一卷黄色的胶带,撕啦啦从墙壁一头沿着地板贴到另一头,把二楼一分为二。第二年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了分房睡,左边的房间是范阳洲的,右边是他的。长长的醒目的胶带从中间割裂仿佛两个案发现场,路过桌子,把桌子分割成一人一半,路过沙发,沙发分割成一人一半,到了尽头,连飘窗都一人一半。

  组织那种四平八稳的建筑审美在与同居人划清界限上帮了大忙了。

  胶带贴在柚木地板上,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那可是他每个星期都上蜡擦灰的地板。

  原来书房是两个人共用,他想了想还是让给范阳洲了。

  他要婴儿房。

  大白非常兴奋,昂首挺胸站在三八线上巡逻,找回了一方霸主的快感。他屁股生得肥,走路一摇一晃的,此刻却走几步就要歪歪扭扭地滑翔。叶矜深深怀疑它莫不是压抑了许久,三年来被迫和人共享私鹅空间,今天终于出了这一口鸟气?

  墙壁的显示屏提示车库被开启,是范阳洲回来了。

  叶矜顺势心里就有点怂,再一想,他怂什么呀,又不是他见异思迁,现在是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吧。

  范阳洲提着包上来,看到大剌剌的黄色胶带,有点发愣,抬头看他,“叶矜?”小明本来优哉游哉地像往常一样要游到叶矜脚边蹭一蹭,被大白脖子一伸吓了回去。

  叶矜抱着胳膊,轻咳一声,说:“既然已经分居了,这样日后带人回来也方便一些,省得到时候照面大家一起尴尬。”

  范阳洲沉吟了一下,说:“你觉得好就好。”

  范阳洲就是这种圣母!叶矜在心里默默地抓狂,这什么狗屁回答!他还宁愿范阳洲和他翻脸或者表示下不开心,结果范阳洲说,你觉得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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