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德皂毛蓝
明明泪水已经把眼眶完全打湿,现在正在一颗颗往下落,但是在泪光朦胧中他非要去看曲潮沅的心。
他比驴还要犟。
他凶神恶煞的,眼泪却止不住。
“你现在是想要履行一个做老师的职责了吗?可你......可你之前为什么没有推开我?”
“我追求你,你答应了,我是你男朋友,不对吗?”
曲潮沅就只静静地看着他,手指紧紧扣在桌沿,在忍耐自己一般,青筋暴起。
全唐,你要我怎么推开你?
“我告诉过你,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曲潮沅冷静地说。
“你要为你的选择负责,这个负责无关乎我是怎么做的。你要负责的,包括现在的结果——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我想要结束这段关系。”
他看得到,全唐的头上已经出现了一些刚硬的发丝。
他是个刺猬、是个海胆、是个青涩的毛丹,就这短短的半个夏天的功夫,头发也长了出来。
就在他说出‘我不喜欢你’这几个字的时候,全唐猛地抖了一下。
曲潮沅皱了眉,很为难。
“这段关系让我很......很麻烦,耽误了我的工作和生活。”
“全唐,我们结束吧,趁着事态还没有过于严重,好吗?”
他轻轻地说出一个陈述句,法学院门前的一片鹅掌楸落地也是这样的委婉蹁跹。
全唐无声地哭了一会,单方面和曲潮沅对峙。
万物静默如初生即死。
他突然举起手,用力地用手指捣向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小匕首在自杀。
全唐赤目红脸,眼珠亮如昼阳,他尽量平静地说:“曲潮沅,你杀了我,你已经把我杀死了。”
可他终究忍不住了。
全唐的表情开始极速崩塌,他的哭相和他酸涩的心一般变得扭曲肮脏丑陋不堪。
他哭到头皮发红,一条条青筋都爆出来,蚯蚓一样盘旋在他的额间鬓角。
他哭得那么用力。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
可曲潮沅还是坐在那里,他就这样平静地、疏离地、带着宽和的微笑,看着全唐波涛汹涌。
他捕猎了这个男孩。接着亲手杀死。
猎象的过程往往艰辛。
通用的军用子弹,自动步枪、或者半自动步枪、或者冲锋枪。
他们隶属于一个特大猎杀野象团伙,下游的走私团伙布长线在每一个富裕的家庭。
那头小象是红色的,红得很丰润均匀,好像是一团梦幻的雾气,是一颗油亮的红色玛瑙,它平素就在棕榈叶下蹦蹦跳跳。
人们注视它,因为它长了两枚莲花白的精致象牙。
而虽然它已经长大,有时候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尾巴或者鼻子到底有什么用。它愚蠢到好杀。
他们围住它,在海洋般的草丛中,枪口对准了,军绿的轰鸣机器围剿堵截,耗费掉了它的力气。
它是那么小的一头庞然巨物,它看不见子弹,那东西却往它皮肉里去钻,在它柔软的体内炸开,炸断了它惊慌失措的逃离。
于是那头红色的小象轰然倒地。在刀肉交错的酸厉的声音中他们割下它的脸,因为并不顺利,索性把它整张脸都剥下来,可这个时候它还没死,但也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其实它的大耳朵是可以飞起来的,但它最近飞不动了。
全唐从开始泪流到眼泪流干,曲潮沅始终没有动作。
全唐眼里的光完全地熄灭。
他并没有擦拭脸上的泪痕,转身静静地离开,颓唐沮丧不足以形容那一转身时身形的萎缩。
只是那一个瞬间,仿佛全唐身上的骨头和那些有色彩的脾性都被抽走了,他只是橡皮屑堆起来一个轻飘飘的小人。
曲潮沅面上仍然挂着微笑,那微笑已经被刻在他的脸上,他自己总是会在不想笑的时候笑出来。
他似乎根本看不到全唐离开,如同一尊微笑的雕像。
过了很长时间,曲潮沅才艰难地把僵化的手指从桌沿分离开。
他看了看手指,指甲已经因为发力变得全白了,食指的指甲缝里淤了一点紫色的血。
曲潮沅弯曲的嘴角缓慢地,奇异抽动着放下来,他伸手捂住了脸。
他怎么能忘了全唐走时的后背。
他的脊背薄而柔软,像是能用筷子卷起来蘸醋的嫩牛肉片。
这是一头长于春天死于夏天的小公牛。不知谁杀了,端到他烟酒金银的桌上,让他一边谈生意一边笑着吃掉了。
全唐可以是任何一种动物,唯独不是他曲潮沅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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